她虽然看不出这个年轻人的境界，但在人间混迹的久了，对那些殉道者自然有所了解。

人都具备趋利避害的特性，殉道者也不例外，甚至当拥有了这种超凡的力量之后，在某些方面，对苟活犹有甚之。

按她的理解，如果这个年轻人有打杀他们的实力，自然不会放任两个小鬼去挑衅他的威严。反之，默默地承受只能表明他或许有什么手段能够看穿自己等人的本体，却没有相对应的实力。

斩妖除魔，只是个笑话罢了。

女孩眼睛很亮，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看着季诩，而在桌上吃菜的大人们也都停下了碗筷，俱都看向这边。

他们的眼睛里青色幽深，又有一点绿芒荧亮，端的是诡异非常。

“呵。”季诩嘴里意味莫名地发出一个音节，心里只觉有些好笑。

或许从入行以来不知不觉接触的超凡存在，哪怕是在殉道者世界里都是有头有脸的存在，以致于他都忘记了无论是什么行业都还有个‘基层’了。

无论是像大先生和邹商这样的一方巨擎，还是莫寒山颜御寒这种巨头代表，都是普通的殉道者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存在，也正是在这一行走的有些深了，季诩才恍然发觉，组成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的，最多的永远是那些只有一丝丝力量的‘弱者’。

就像是那个冬雪飘摇的夜里，在‘枷’的帮助下除掉的第一个附身的邪祟那样，这才是真正且冷酷的生活。

不光有巍峨的山和广阔的海，还有曲折的泥泞小道和干涸的散发着恶臭水沟。

季诩忽然笑了，嘴边两道浅浅的酒窝，而眼角与鼻翼侧的泪沟却愈加深刻。

他的眉心一热，那沉寂了不知多久的眉心神宫此刻竟有了恍若雷声隆隆的震动。

内视的那片星空之中，无数的繁星次第点亮，有一颗形似流星的陨石划过这片天际，扯出一条纯白的丝带尾巴，而那如夜间永不消散的雾气的血色弥漫，却在这道轨迹划过后迅速消解了。

星空依旧璀璨，而季诩的眉心神宫也再次点亮，那种周遭一切仿佛尽在脑海掌握的感觉重新浮现在心底。

季诩睁开眼，目光澄净，再无一丝杀意侵蚀后的红芒。

一切看似过去了很久，其实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在他面前，仍是那两个脸带不服的小鬼。

季诩手指虚抬，两个小孩便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两鬼脸上罕见地露出惊骇。

明明只是随便抬了抬手，它们就生出一种强大的压力。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在眼前的人类身上浮现。

季诩拿过手机，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

平日里季诩习惯蛰伏自身血气，尤其是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中时更是如此，基本不用气血的力量。

因此，先前虽然觉得旁边那桌人有些古怪，却也没往心里去。

就当作是两个缺少教养的孩子罢了。

但当其中一个按住自己的手机时，他这才稍稍留意了一下。

天气虽然已经变暖了，餐厅里的温度也不低，但普通人的手放到手机上，尤其还是这种黑色的屏幕，那手心里的热气也会在上面留下些痕迹。

这也是说手机上的细菌比较多，需要时刻保持清洁的原因。而刚刚，那个按住自己手机的男孩，他的手掌与手机接触时并没有热气留下的痕迹。

因为他的灵魂只是一个早就死去的鬼占据了而已，身体却早已经成了冷的了。

本来嘛，鬼魂就属于阴司管辖，在人间只要不为恶的话，殉道者也管不太着。所以，即便季诩发现这几只小鬼是占了别人的身子，也不想多管闲事，那个小姑娘既然能同时驱使七只实力不弱于第二阶段殉道者的小鬼，想来也是有几分背景，正赶着自己现在心烦，自然没有搭理的心思。

但架不住它们自己作死啊，按着自己的手机不说，明明看出自己是殉道者了，还故意来找茬，这就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