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诩走进了一家店。

灯光有些偏暗，但橘黄色的光看着很暖。

一大碗馄饨，芫荽很多，调地刚刚好的辣椒油在一个小碗里，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个头十足的馄饨安静躺在晶莹的汤水里，筷子和勺子就放在碗上。

旁边开着一罐可乐，干净的实木桌子上还有码好的餐巾纸。

季诩坐在桌前，低头看着碗里的馄饨，看着热气蒸腾逐渐减少，看着它慢慢变凉。

“那，开动了。”

他在心里低声说道，然后吹了吹有些静止的汤水，小心噙了一口。

这或许是他最后的一顿晚宴，在今天的夜晚降临的时候，他忽然有了这个感觉。

就像是与秦淮离别时的那一天一样，心中忽有所感，仿佛已有预兆。

不是对食物晚餐虔诚，而是对可能到来的危机而所剩无几的生命虔诚。

季诩知道成事在人的道理，更不会怨天尤人，干他们这一行的，或者说只要是踏上这一行的，所一直一来要做的，便是争命。

与天争命，与人争命。

修道，便是修命。

一大碗馄饨很快吃上，季诩满意地擦了擦嘴角，将碗筷放正，拿起可乐，付钱之后离开。

他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在‘心血来潮’之时，他就明白，求人不如求己，如果有注定的要让自己明天丢掉性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生死之际拼尽全力。

更何况，那时也就能看到，一直以来在算计自己的究竟是谁了，

“【阴阳家】的那位家主么。”季诩站在店门外，哈了口气，慢慢踱步走远。

……

萧戮看着季诩离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一如往常，笔直而挺拔。

那个有些丧气颓废的年轻人已经消失了，那道影子，仿佛在成长的路上逐渐走远，慢慢剩下的，只有一个越来越坚强的大人。

当走过的路多了，才会成长，才会成为男人。

萧戮脸上欣慰之色一闪即逝，转而便是淡漠。

他以前是世人口中的‘极恶之鬼’，现在是东皇太一，是【阴阳家】的至高意志。成仙的道路上不允许有任何个人情感存在，挡在路前的无论是谁，都必将除去。

哪怕最后死的是自己。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夺舍东皇太一的时候，对方意志里的这句话，一直是他的成道箴言。

也可以是他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