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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节





  她驻足望去,果见熟悉的人站在飞悬的岩上,背对着她,肩头趴着只小猴,正吃他手里喂的食物。

  “元还?!”她惊极,缓步靠近。

  那人便转过身来,衣袂微动,自然流淌一股风流写意。

  “季遥歌,你回来了。”声音温煦明媚。

  分明是极其温和的口吻与认识了几百年的眉眼,季遥歌却忽然毛骨怵然——眼前的元还,双眸浅金。

  一抹似刀刃般凌厉的光芒,掩在这温煦之下。

  “你是谁?”她停步问道。

  那人喂完手里的食物,小猴子窜走,他拍拍肩,举止矜贵却与元还大不相同。

  “上一次我本可吞噬他而出,却被你打断了好事,你说,我是谁?”

  “蛛皇……”季遥歌神情骤变。

  第160章 楚隐

  熟悉的清俊面孔因为换了主芯的关系, 而显得异常陌生。元还那人虽说疏离冷清,但为人实则没有什么架子, 接触久了反而称得上随和。眼前这人便不同了,一模一样的容貌, 可那由内里散发出来并未刻意掩藏的气息,仍是让季遥歌一眼看出差别来。

  他神情和煦,眉宇松驰,目光亲切——亲切这个词, 多少便透着上位者的作派。还有几分挑剔,藏在微勾的唇角里。元还从来不会这样看人,也不会这么笑, 他自然是有高人一等的资格, 不论是境界还是身份, 但他的傲气却从来不曾源自这些。

  除了这些, 他披着元还的皮, 尚算平和, 没有任何外露的杀气, 但季遥歌仍旧有种被无形巨掌扼喉的感觉,就奉曦剑也悄悄地弹鞘半寸。

  蛛皇倒有些好笑。面前警惕的人就像不慎落网的蜻蜓, 有身为猎物本能的警觉, 眼珠锃亮地盯着他, 表情万分可爱——困兽总让人兴奋, 让人心生慢慢折磨拆吃的欲、望。

  “放松些。”他开口便是云淡风轻的笑意,“你我也算见过几次, 并不陌生。”

  “元还呢?”季遥歌仍是警惕。她很少有如此将情绪呈于面上的时刻,蛛皇突然的出现,让她连虚与委蛇的客套试探时间都不愿浪费。

  蛛皇一步一字地回答:“死了。”

  这回答让人心惊肉跳,季遥歌神情虽然未改,但细微之处的变化仍没逃过他的眼睛,他笑得更大些:“你不是一早知道了,梵天困生咒的破劫之关,是需要修者经生死轮回而悟,他现在还不知道落在哪个轮回里。”

  “那你又如何出来的?”季遥歌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绕到她身后,继续朝楼阙大门走去:“他的魂魄离体轮回转生,这身体自然归我。”

  “他几时能归?”季遥歌转身,跟在他身后。

  “那得看他的能耐。踏过轮回他便在凡间再世为人,前尘尽忘,这会只怕已经不记得你了。前世种种都带不到来生,多深的爱恨情仇等过了那扇门便一了百了,今生所约定的种种,都带不到来世。”他心情似乎不错,竟向她解释起来。

  爱恨无两世,这辈子感情再深,一入轮回便化作空白。

  梵天困生,便是要他堕轮回历劫,抛却所有。

  “若是不得了悟,他便要一世接着一世轮回,你问我他几时归来,我确也不知。”蛛皇走到赤秀楼门前,展眼望向远山,换了语气,“你也别死心塌地等他了。再世为人,他哪还记得你,娶妻生子历人世种种,可又是另一番天地。”

  “当然,也有可能托生成了和尚、道士,亦或是……太监。”蛛皇说着转头看她,伸起一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总之,不管是人是猪是孑孓,他都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她停在原地,他可能已经走出百步,隔了不知多少轮回,即便遇见,也只是陌路。

  所谓来世再约,只是凡人自欺欺人的安慰。

  “他说他会回来,我只管等,不管别的。”季遥歌未受他影响,从容回道。

  “回来?”蛛皇微微一笑,莫测高深道,“你又怎知,你所见所感的这个元还,便是他的原身?若然与你这一世,才是他漫长修行中所轮回的一场劫数,你当如何?你知道他多少过去?若不存在回来,如今也只是归去,你之于他,不过浮生一梦。很有可能,你连他到底是谁都无从得知,又当如何?”

  季遥歌的心因这一席话而高高悬起,底下似乎有无底深渊,在等着她坠落。良久之后,她才找回声音:“既是轮回,每一世便都真实,我管不了那许多,只顾得眼前。”

  当如何?又能如何?哪怕元还不是元还,可她也还是季遥歌。

  奉曦剑悄然出鞘,不知几时悬在蛛皇背心处,她冷道:“你占他躯壳,夺他肉身,这便是眼前。”

  蛛皇忽然仰天长笑,笑里却是冰霜一片:“他的躯壳?一个死去的人,怎会有肉身?”

  “你说什么?”季遥歌眉头顿蹙。

  “把你的剑收起来吧,他与我同宿一躯,若是我死了,他也活不了。”蛛皇无视身后所悬利剑,伸了个懒腰,从容迈出大殿,“别担心,虽然我希望他死,但肯定不是现在。”

  “你想怎样?”季遥歌凌空一抓,将奉曦抓在掌中。

  “自与他共宿一体起,我还没机会出来看看,如今既然是我作主了,自然先要好好瞧瞧这地方。”他回身将奉曦剑剑尖点开,金眸现出精光,“他不在,这躯壳的修为也不在,我只是个没有威胁力的凡人。季遥歌,你得保护我,否则我若死了,他便再也回不来。”

  语毕,他已步出赤秀楼,留下季遥歌在后大为头疼。

  “哦对,我叫楚隐,记清楚了?我不太喜欢别人认错。”远远的,楚隐声音再度传来,是带着些颐指气使的口吻。

  季遥歌有预感,自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

  对于楚隐的出现,苏朝笙和花眠报以十分的震惊,季遥歌也不知如何向二人解释他的来历,偏这楚隐是个肆意妄为的脾气,完全不打算再费唇舌,只舒服的做个甩手掌柜,等她好容易向那两人解释清楚,楚隐已经将整个主峰逛荡一遍。

  “季遥歌,我想下去看看。”楚隐在崖边负手而立,有几分仙人风范,那姿态又与元还不同,矜贵而高雅。

  山崖还未架设下山的路,他们是修士,上下都靠法术与法宝,但楚隐没有修为在身,只能寄望于季遥歌。季遥歌却没闲情逸志陪他逛岛,岛上还有许多事等着她与苏花二人商量之后拿主意。

  “我没空。”她冷冷一句话就打发了他。别说没路,就算有路,她也不能让这大麻烦跑出去。

  “哦。”他垂头思忖片刻,并未言语为难,而是身体力行,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便纵身跃下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