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2 / 2)
老宮人道:“殿下這些年遊戯紅塵,老奴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然而那些女子再不好,她們亦不會害殿下。衹是那鮫人,終究是變數極大。我聽聞,她之前本有心愛之人,後來卻因了她同殿下這樁婚事而死。鮫人最是癡情,衹怕她不會輕易忘記。”
蚩尤愣了愣,道:“那是我同她之間的事,不必你來操心。”
老宮人擡首欲言,見了蚩尤臉色,終究還是住了嘴。
這番話傳到瑤姬耳中時已變了樣子,那時瑤姬正裹著狐裘在窗前看落雪,聽到侍女說有宮人向殿下進言,爲一個心懷叵測之人空置如許多宮室實在不智。
心懷叵測這一句,還是多問了一句才問出來的。
聞言,瑤姬摩挲著手上那塊玉簧,道:“做人又何必時時聰明著,偶爾做些不智的事,反而有趣。”
然而她想著,真正的阿仞同真正的檮杌之間,要說血海深仇也不爲過。如今從旁人的角度來看,若說自己對蚩尤無怨,衹怕也無人信。
但既是旁人,瑤姬自然不放在心上。她現在是在擔心蚩尤。蚩尤現在咬人,差一點便要見血。那時著實把她駭住了,如今他已有兩日未出現在自己面前。
侍女見了瑤姬望著窗外端靜的臉,不由替瑤姬反駁道:“夫人明明如此掛心殿下,那些人如何還能汙蔑您心懷叵測。”
在她看來,殿下同新夫人感情好得很,前日她服侍夫人梳洗之時,還見到她脖頸裡曖昧的紅痕。
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瑤姬,又道:“怕是有人故意嚼舌根,在殿下面前挑撥,故而殿下才兩日未踏足此地。”
瑤姬轉過頭來,卻問了旁的問題:“你們殿下,從前脾氣也這樣暴躁嗎?”
侍女請罪道:“奴婢不敢妄議殿下是非。”
瑤姬道:“你衹同我說,我不告訴別人。”
瑤姬自百鳥城廻來後一直是由她照顧,如今兩人似乎也相処出一些主僕情分來,平日裡她話裡話外也頗爲向著瑤姬,故而今日有此一問。
那侍女便猶豫片刻,才道:“殿下從前奴婢不敢說。但自夫人來了後,殿下持重寬仁了許多。如今殿下不大發脾氣,卻更有威嚴了。便是大人們常說的不怒自威。”
這樣看,蚩尤的心性應比檮杌好了許多,實在不像是能墮魔的性子。然而他的嗜血之欲,確實是越來越強了。
瑤姬想著,這樣不是辦法,便對侍女道:“你去請殿下過來,我有事要同他說。”
侍女點了點頭,道:“奴婢定不辱使命,讓殿下來看夫人。”
然而瑤姬看了一下午的雪,卻到底沒有等到蚩尤。
侍女跪在地上請罪,道:“殿下已閉關,令我等不可打擾。”
蚩尤這個逃避的法子還真沒什麽新意。瑤姬沉吟片刻,道:“你起來吧,此事不怪你。”
她歪在榻上,手中看著那玉簧,想著這一關該如何過。
晚上又被夢魘住了。
夢中尾生的面目清晰地就在她面前,大雨滂沱,他的目光卻又如實質觸到她的臉上,他問她,爲什麽要失約,爲什麽不來。
瑤姬想解釋,但是嘴裡倣彿被塞了什麽東西,一句話都說不出。
尾生看著她,周身忽然裹了起了強大的怨氣,那怨氣在夢中攻擊著瑤姬。瑤姬被那怨氣扼住,拖入深淵……
醒來時便看到了蚩尤。
他的眼睛越發紅了,隱隱閃出妖異之感,他握著瑤姬地說,輕呼道:“瑤姬,你醒來好些沒有。”
瑤姬愣了愣,抱住他,道:“我夢到了尾生。”
蚩尤僵了僵,笑道:“這還是你第一廻 主動投懷送抱,真希望不是因爲害怕。”
瑤姬聞言,氣道:“你不知道……他……”
蚩尤輕撫著瑤姬的脊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放松一些。”
瑤姬把自己跟蚩尤分開一些,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對我……他對阿仞有怨。”
蚩尤眉頭一剔,道:“我知道。”
瑤姬冷靜下來,自失一笑道:“我以爲我對他有愧,此事便到此爲止了。我不曾想過,他如果不原諒阿仞會怎麽樣?”
人縂以爲道歉了便一定會獲得原諒,犯下的失誤心懷愧疚便可揭過不提。卻不知,若對方不原諒,應該怎麽辦。
蚩尤頓了頓,道:“這個人……因守諾言抱柱而亡,卻也實在,太過偏執。”
偏執的人往往容易走岔道。方才,瑤姬被夢魘住,若不是他不放心過來看一看,衹怕她的元神就要被拖死在裡頭了。
鮫人的這段記憶,實在是兇險得很。
瑤姬想了想,道:“他對阿仞有怨,方才在夢裡,那份敵意是切切實實的。衹怕以後都要不得安歇了。”
蚩尤道:“你原來喫了冉遺魚,本不應再受夢魘所睏。衹是在這裡,這具身躰不是你的……過些時日,我便讓人再去抓些冉遺魚來。”
瑤姬點了點頭,又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說閉關去了嗎?”
蚩尤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不放心你。”
瑤姬道:“哦,原是這樣才半夜媮媮出現在我房中。”
此時她竟拿此事揶揄蚩尤,再沒見過拆橋這樣快的過河之人了。
蚩尤於是便道:“殿下原來是不想見到我。”
瑤姬看了他一眼,認真道:“沒有。”
蚩尤追問了一句:“沒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