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主要由动物及植物所含有，作用为保护自身。

  部分动植物为彰显本身拥有的毒性，因而呈现具有明显特征的外观及相貌。

  我曾经读过毒性学的相关书籍，上面以图文并茂的方式介绍了动植物界各种具代表性的毒性结构，书里的内容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但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就是毒素本身！

  当凯洛和尤利成立公会的时候，我之所以提议用“勇敢宵星”当公会的名字，也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照亮我的未来。

  我这个毒素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存在。

  跟自己的意志无关，我随时可能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伤害别人，甚至夺走别人的生命。

  我绝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那天没有选择出城，而是继续在周围人们的摆布下生活，虽然不会发生特别令人快乐的事，但或许也就不必尝到如此痛苦的滋味。

  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多么希望这只是南柯一梦——

  当我知道毒所代表的意义时，我的心里如此希望。

  §

  沙漠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除了偶尔可见的怪物骨骸之外，一路上连仙人掌也看不见几棵。艾丝缇一行人只能不断前进，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不支倒地，下场只会跟路上那些怪物一样。

  “啊~！”

  原本连路都快走不稳的凯洛突然大叫一声向前跑去。

  “哦？终于有人疯掉啦？”

  雷文打趣地说，然而这回轮到他身旁的莉塔跳了起来。

  “有水！”

  “！？”

  莉塔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立刻不约而同向前飞奔，眼前正是一处水源。

  “汪呜！”

  不只是拉培德，其他人也都直接穿着衣服跳进水里，尽情滋润自己的喉咙和身体。

  头顶上仍是艳阳高照，但从地底涌出的清水却是出乎意料地冷冽。

  “终于活过来了……”

  “真的，我还以为已经不行了。”

  “嗯。”

  凯洛和莉塔朝彼此点头。

  “来，水壶装满啰。”

  茱蒂丝把水壶交给他们。

  “啊，谢谢……”

  莉塔用不好意思的表情乖乖接过茱蒂丝递给她的水壶。

  经过充分的休息，众人再次出发，才往前走没多久，他们便听见了飞洛的声音。

  “这个声音……！”

  艾丝缇猛然停下脚步，然而很快地声音就开始变化。

  “不是飞洛……”

  “是啊……声调竟然变了。”

  尤利慎重地从沙丘背后窥探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身影浮现在他们眼前。怪物的外形像是鸟和鱼的混合体，但却看不到脸，从怪物身上不断冒出像是黑色雾气的东西。

  “那是什么！？好恶心！”

  眼前的景象实在不祥到极点，莉塔忍不住皱起眉头。

  “从来没听说过有那种怪物。”

  “那不是怪物。”

  茱蒂丝对凯洛说道。

  拉培德难得地显得有些畏缩，在原地不停发出低吼，尤利见状拔出长剑。

  “拉培德竟然会害怕，看来这次的对手不简单啊。”

  尤利对怪物发动攻击，茱蒂丝跟着举起长枪，雷文也在后头弯弓搭箭。

  艾丝缇和莉塔还有凯洛同时取出武器，众人上前将怪物团团围住。

  怪物用低沉的声音开始咏唱，接着从口中吐出一个球体。当包裹在热空气中的球体再次回到怪物口中的期间，周围渐渐暗了下来，像是夜晚突然降临一般。

  艾丝缇感到握剑的手变得比平常还要沉重，是因为双脚被不停流动的黄沙绊住的关系吗？

  怪物再次吐出球体，就在周围恢复明亮的瞬间，雷文的箭贯穿球体射向遥远的另一头，怪物痛苦地扭动身体，同伴们立刻把握机会齐力展开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当怪物的身体像融化般消失在热空气中，艾丝缇他们也已经气喘吁吁，所有人都疲惫到了极限。

  “……消失了？”

  尤利垂下长剑，这时一根羽毛缓缓飘落在拖着沉重身体的艾丝缇面前。

  “这是……？”

  耳边传来凯洛倒在沙地上的声音，接着莉塔也不支倒地。

  “莉塔……凯洛……”

  艾丝缇再也站不稳脚步，整个人坐倒在沙地上。她奋力伸出手，好不容易抓住眼前的羽毛，但这时她已感受不到羽毛的触感——

  §

  艾丝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某间旅店的床上。

  （这里是……？）

  同伴们全都还在熟睡，艾丝缇连忙下楼来到柜台。

  “你没事吧？你们几个之前一起昏倒在镇口。”

  看起来十分和善的旅店主人对艾丝缇说明道，艾丝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向主人道谢，然后赶紧将同伴们叫醒。

  “我们应该是昏倒在沙漠里吧？怎么会跑到城市里来？”

  走出旅店外，尤利说出心中的疑惑。街道上的建筑物看起来全都散发着古朴的气氛，就连河流上的桥梁也是传统的拱桥，四周到处充满了绿意。

  “看来有谁救了我们……”

  茱蒂丝也没有清楚的记忆。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好像看到之前出现在卡度斯的那只大怪物……那应该是幻觉吧……”

  尤利说道，莉塔抬头仰望天空。

  “没有结界，好奇怪的城市……”

  说完举目环视周围陌生的街景，这时艾丝缇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那应该是飞洛的羽毛吧。”

  茱蒂丝这么告诉艾丝缇，艾丝缇仔细审视这根美丽的羽毛。

  （这根羽毛掉在沙漠里……为何飞洛的羽毛会出现在那里？）

  这时到街上去探查状况的雷文跟拉培德一起走了回来。

  “看来这里就是尤姆根，幽灵船上那本日记提到的那个城市。”

  “咦？这里？”

  艾丝缇等人全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那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为什么？）

  尤利从身上取出红色盒子仔细端详，然后把它交给艾丝缇，正当艾丝缇接过盒子的时候。

  “那个……”

  艾丝缇背后传来说话声，回头看去，一位年轻女性站在那里，双眼盯着那个盒子不放。

  “那个盒子……是隆奇一直带在身上的……请问你们是在哪里得到它的？”

  “是在一艘叫做艾西姆号的船上得到的，美丽的小姐。”

  雷文礼貌地回答。

  “你们有见到隆奇吗？他是我的恋人。”

  “呃，我们就只有……就只有见到那艘船而已。”

  面对女性恳切的眼神，凯洛吞吞吐吐地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茱蒂丝开口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啊，我叫做尤依芳。”

  同伴们全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那本日记提到过这个名字。

  “你知道什么是澄明刻晶吗？”

  尤利问道，尤依芳点点头。

  “贤人大人说那是制造结界所必须的东西……难道那个盒子里装的就是……？”

  “是的，我们是专程送盒子过来的。”

  艾丝缇微笑着说。

  “这样啊。”

  尤依芳边说边从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小钥匙，当她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盒子立刻传来咔嚓一声，盒盖随之打开，里头出现一颗美丽的青绿色宝石。

  “这就是澄明刻晶……好漂亮！”

  澄明刻晶的美丽光辉让艾丝缇陶醉不已。

  “隆奇为了寻找澄明刻晶外出旅行，到今天已经过了三年……那个，能不能请你们把这样东西拿到贤人大人那里去？”

  尤依芳如此请求，然后将前往贤人住所的路告诉众人。

  艾丝缇等人依照尤依芳的指示来到位于湖畔的住所，那是一栋小巧而朴素的房子。

  “打扰啦。”

  尤利带头走进贤人的家，艾丝缇等人也跟着进去，一走进房间，他们就被出现在客厅的一名男子吓了一跳。

  “！”

  白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眼前这个人竟然是迪克。

  “你……”

  莉塔现出警戒神色，但迪克毫不在意。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不，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平静地问道，尤利拿出澄明刻晶给他看。

  “麻烦你们了。”

  迪克露出理解的表情，莉塔狠狠瞪了他一眼。

  “听说你打算制造结界魔导器是吧，你要把自己当贤人我管不着，但你竟然用这种不是魔核的东西……”

  莉塔生气地说。

  “这东西虽然不是魔核，但跟魔核一样是爱尔的结晶，只是上面没有刻术式而已。”

  “……你说什么？”

  莉塔露出惊讶的表情，双眼紧盯澄明刻晶。

  “我们一般把这种东西叫做圣核，澄明刻晶只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圣核？”

  这回轮到正在寻找圣核的雷文目瞪口呆，迪克点头道：

  “还有，我不是贤人，贤人已经死了……这东西对我，还有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迪克突然双手举剑，朝放在地上的澄明刻晶一剑挥去，随着一阵耀眼的术式和光芒，圣核破碎成了无数发光的细小颗粒。

  “这是在凯布·莫克出现过的现象！？”

  莉塔大叫。

  “这座城市不需要结界，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这里的人注定可以得到永久的平稳……”

  艾丝缇上前道：

  “可是这附近还有飞洛在啊。”

  “……”

  迪克默默注视艾丝缇。

  “我知道的，因为菲洛说我是带来灾祸的毒素。”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使用令始祖隶长厌恶的能力。”

  他静静说道。

  “你是说我……？”

  “能够使用这种力量的人，被称作满月之子。”

  艾丝缇露出意外表情。

  “你是说传说中的……难道飞洛就是始祖隶长吗？”

  “没错。”

  迪克点点头。

  “满月之子的力量到底是……还是得找飞洛问个清楚才行……”

  “就算去见飞洛，满月之子只会落到被除掉的下场，别做这种蠢事。”

  迪克冷冷地说。

  “可是……！”

  艾丝缇还想反驳，但迪克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没别的事了吧，你们可以走了。”

  迪克转身背向众人，莉塔叫住他道：

  “等一下！我也有话要问你。爱尔泉源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人！那把剑又是什么！？”

  “这些不是你们能理解的东西，走吧。”

  “什么意思啊！”

  迪克连头也不回，莉塔生气地挥起拳头。

  众人无奈地离开贤人的家，尤利开口道：

  “那家伙提到的满月之子，我记得是以前提过的勇敢宵星的妹妹对吧。”

  “是啊。”

  艾丝缇点点头，对着同伴们背诵起来：

  “令大地充满黄金之光的女神，你的名字叫做满月之子。你的兄长勇敢宵星在天空守护我们，你则留在地面守护这片母亲般的大地，直到永远。”

  “那是什么意思？”

  雷文没精打采地问，他似乎因为好不容易找到的圣核被破坏而大受打击。

  “我也不知道，但也许那不只是传说而已。”

  说完艾丝缇陷入了沉思。

  §

  一行人隔天便从尤姆根，历经一番跋涉，最后回到了门泰克。

  街上依然随处可见站岗的骑士，居民的人数看起来比以前更少，可以想象邱摩尔正全力投入搜索飞洛的行动。

  “那家伙捉了飞洛想做什么？”

  雷文疑惑地说。

  “如果我以皇族的身份站出来说话，也许能让镇上的人不再被带走……”

  艾丝缇正想提议，茱蒂丝打断她道：

  “你到底想做自己的事还是去管别人的事？选一边来做好吗？”

  “……”

  （糟糕……我又开始任性了……）

  艾丝缇强压下心中对邱摩尔的不满。

  “就算把邱摩尔捉起来，一旦等到被释放他又会做同样的事，他就是这种人。”

  雷文用力点头同意茱蒂丝的说法。

  “说得对，一个笨蛋除非是死了，否则永远都是笨蛋。”

  “除非是死啊……”

  尤利垂下视线。

  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阵阵的欢呼声。

  隔天一早，在床上醒来的艾丝缇发现外头天色还是一片昏暗，心中忍不住大感惊讶。

  （这么一大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艾丝缇没有吵醒同伴，一个人悄悄来到窗前，透过窗户观看楼下广场的情形。

  “咦？”

  帝国军的马车正陆续开进广场，许多镇上的居民从马车中走出来。这些人全都是衣衫褴褛，看来历经不少疲惫的磨难，但此刻他们的脸上全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邱摩尔手下的骑士全都集合在一个地方，看来正要撤退，艾丝缇看向正在指挥的骑士。

  “弗林！？”

  艾丝缇忍不住叫出声音，然后跑向同伴们的床边。

  “莉塔，凯洛……大家快起来！被带到沙漠去的人全都回来了！没想到……弗林竟然会来这里！”

  艾丝缇再次望向窗户，一阵热风带着音乐声吹进房里。

  “原来这里其实是个热闹的城市啊。”

  在旅店的餐厅里，凯洛笑着这么说。

  客人们畅饮着旅店提供的酒，虽然时间还不到中午，但所有人都愉快地跳着舞，看来今天一整天整座城市都会像举行祭典一样热闹。

  “没想到邱摩尔竟然失踪了。”

  莉塔一边啃着刚拿来的面包，一边小声对艾丝缇说道。

  “弗林一定很快就会捉到他，尤利你说对不？”

  凯洛把话锋转向尤利。

  “……嗯，应该吧。”

  但尤利只是暧昧地回答。

  “怎么了吗？”

  茱蒂丝关心地问。

  “没什么。”

  （尤利是怎么了……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尤利。）

  艾丝缇心想要是弗林也在这里就好了，可惜他此刻正在镇上各处忙着善后，根本无暇分身。

  §

  “我到弗林那里去一趟。”

  尤利离开房间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深夜。

  （尤利……？）

  雷文喝得烂醉，和镇民玩了一整天的凯洛、莉塔还有茱蒂丝也早已经上床歇息。

  独自被留在房间的艾丝缇决定悄悄跟在尤利身后，当她走出旅店，发现拉培德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自己身边。

  （尤利想去哪里呢……）

  尤利毫不停留地大步往镇的郊外走去，艾丝缇发现他的目的地似乎是在湖的方向，最后在尤利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这个人面对水坐着，看起来像是弗林。

  （弗林！）

  不知这两人是何时约好在这种地方见面的？尤利背对着弗林坐下，艾丝缇连忙躲进一旁的树木后头。

  “……为什么要杀邱摩尔？”

  （咦！？）

  听见弗林说的话，艾丝缇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杀邱摩尔……？尤利……？也就是说邱摩尔之所以失踪是因为……）

  “人没有权利去制裁别人，只有法律才可以制裁人！”

  “你的意思是法律可以制裁邱摩尔？就凭那种连拉寇都制裁不了的法律？开什么玩笑！”

  两人的声音都很激动。

  （拉寇……叶格说过有人在河里发现拉寇的尸体……难道他也是被……！？）

  艾丝缇感到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现场。她想要在心里整理出一个头绪，却怎么样也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艾丝缇回过神来，发现尤利就站在自己面前。

  “尤利……”

  “你听见了吗？”

  尤利的语调平静到令人难以置信。

  “对不起。”

  尤利向艾丝缇走近一步，艾丝缇不由得向后退缩，尤利见状深深叹了口气。

  “你怕我吗？”

  “……”

  “如果讨厌我的话，这次的旅行就到此为止，你可以跟弗林一起回去。”

  尤利转身迈开脚步，拉培德也走向他的身边。

  “……我不回去。”

  艾丝缇说道。

  “……尤利做的事绝对是犯法的，但确实也有人因为尤利这样做而得救……”

  远处隐约还能听见镇上男人们笑闹的声音。

  “也许哪天我要杀的人会是你也说不定。”

  艾丝缇摇头道：

  “尤利不是无缘无故就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错的人一定是我……我会继续跟尤利一起旅行，因为我想要继续，我相信只要跟尤利一起旅行，总有一天我可以找到自己应该选择的路……所以……”

  艾丝缇轻轻伸出自己的手，尤利一瞬间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想说的是，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尤利伸出手，将艾丝缇的手紧紧握在他手里。

  这是双又大又温暖的手啊，艾丝缇心中思潮起伏。如果杀死虐待人民的恶人真的是一件坏事，这只手又怎么能够如此温暖呢。

  “……谢谢你。”

  尤利喃喃地说。

  §

  弗林率领的队伍在天亮前就会从诺得波里卡撤退，一听见诺得波里卡的名字，原本宿醉中的雷文立刻紧张地清醒过来。

  距离新月之日已经很近了。

  艾丝缇一行人决定立刻出发，就在他们忙着准备行李的时候，旅店主人前来对他们说道：

  “刚刚行脚商跟我说了件事……骑士团已经封锁了卡度斯，说是因为诺得波里卡现在很危险。”

  然后主人还亲切地叫艾丝缇等人多在门泰克逗留几天，然后才回到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