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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祈求(2 / 2)


  我匆匆瞥了一眼便打算走,手里端着的汤药已经有些凉了,又是放血日,早些去放完血也好。

  才走到拐角,听到一声撞击,回头只看见那狗缩在树干下,不吐舌头了,尾巴夹着,有一阵没一阵地喘气。

  “喂,你看见了?”那个人转身冲着我说,嘴角咧到了耳根。

  原来人能如此多变,黄启瑞问我姓名的时候也是这副笑容,那时我竟觉得他和善。

  我不回答,他又踢了那狗一脚。

  从那天起,他总是当着我的面踢那只狗,他的跟班偶尔会捏着狗的后腿,将狗绑到树上,那狗越发瘦了,挣扎的时候,能看到它腹部凸起的骨头。

  “喂,这狗像你,被打了都不叫。”他们中有人笑着说,嘎啦嘎啦的,比旧木头门的开合声还刺耳。

  “喂,叫一个听听。”黄启瑞掐着狗脖子,眼睛却看向我。

  他们天天这般,好似我不做反应就要加倍踢打那狗,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何关系。

  在一个雨天,我还是把那狗抱走了,他们撑着不同颜色的油纸伞,放声笑着,比雨声还要放肆。

  雷电将天空劈成两半,我跟狗在一头,围观的人在另一头。

  从那以后,我吃什么,便分出一半给狗吃。

  时日长了,狗的肚子渐渐圆润起来,四条腿结实有力。

  我没有名字,它也没有。我只唤它狗,这样就能少些挂念。

  我尝试着去想自己叫什么名字,但都作罢,可能真的叫喂吧。

  我时常躺在地上喃喃自语,肺腑一抽一抽地疼,狗也趴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湿润的鼻子有时会蹭蹭我的手背。

  狗喜欢跟着我,我走到哪,它跟到哪。狗走路没声音,我疑心它不在,总会回头。

  每一次回头,狗都在,往往叫两声,冲我摇尾巴。

  他们说:“喂,怪物和畜牲,又出门了?”说完总是笑得直不起身。

  大概过了一年,我站在银杏树下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

  他们说,我是怪物,怪物是被神灵厌弃的。

  “呸,真他娘的晦气。”

  “你若是冲撞了神灵,神树从此不灵验了该如何?”

  神灵真的会听吗?世间每个人的请求,哪里听得过来呢。

  “汪汪汪!”狗很少叫,更是不曾叫得这么大声过。

  树下围了很多人,多是下了课赶来看热闹的弟子。他们把狗挤到最外层,狗叫得更凶了。

  “操!这狗哪儿来的?滚一边儿去。”它被狠狠踢了一脚,弓起背低吼。

  不知是谁踩在我的背上,扯住我的头发,他在笑,很刺耳,很多人都在笑。

  但突然他们都安静了,那串恶心的符文一定又出来了吧。我的眼睛睁不开,却能看清每个人的表情,诧异的,惊恐的,不安的,厌恶的......

  “真是个怪物啊。”

  “如果我把你杀了,算不算是替天行道呢?”

  “怪物活着就是罪。”

  “喂,你死了算了。”

  “喂,你怎么不去死?”

  一句接着一句,如同某种魔咒,将我的挣扎衬得愈加可笑。

  最后是教书的李夫子把人驱散的。

  狗奄奄一息,却睁着眼睛看我,月光下我看见它好像在哭。

  我心里猛地一跳,抬起手去摸它的头。

  狗不怕我,即便我半张脸都被符文覆盖,它贴近我的手心,黏糊糊的,是它头顶的血。

  我还有我的狗,即使它跟我一样无名无姓,即使我是怪物。

  这不重要,名字不重要,我是怪物也不重要,我想。

  银杏叶从树上飘下来,掉到我眼前,我想起他们常说,这棵银杏有求必应,得神灵偏爱。

  我闭上眼,无比虔诚。

  如果神在听,请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