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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之大河(2 / 2)


“很不巧,帕尔斯的葡萄酒卖完了。所以今夜选了密斯鲁产的上品。”



席尔梅斯默默地点头。战事的情况不如意,连喝葡萄酒都无法如意。尽管只是件小事,他不得不自嘲起来。



“席尔梅斯大人。”



菲特娜柔软的掌心,触碰上席尔梅斯的烧伤疤痕。明明是非常舒心的感受,却更加增进了席尔梅斯心中的违和感。



“虽然情势复杂,但是您的话,一定能获取胜利。您是我看上的人。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妨碍到您与我的事?”



菲特娜甜美地低语着。这个女孩正在做着美梦。席尔梅斯是如此感觉的。建立在鲜血气味上梦。我只不过偶然遇见了这个女孩,对她而言,其他的男人是不是也一样呢。



敲门声响起,席尔梅斯出去一看,是表情紧张的布鲁汉前来报告。



“有船队从第一峡谷发起突击。数量,大约有两百艘。”



席尔梅斯站了起来,迅速地转动大脑思索。船只的数量为两百艘,那么士兵的数量在一万五到三万之间。当然,这与船的大小有关,不过能够抵抗。他迅速地换上军装。



走出客厅,剩下不多的部将迎接着“客将军克夏夫尔”。是布鲁汉,巴拉克,弗拉曼达斯,赛比克。



“他们上岸了吗?”



“没,他们只是乘船不断地前进。”



身为密斯鲁人的部将夏卡帕的声音中,蕴含了隐藏不住的动摇。是为同为密斯鲁人要互相残杀,感到不安。席尔梅斯无言地走出客厅,跨上马背。部将们跟着他,接着士兵们也跟着他,到达了迪吉雷河的岸边。



席尔梅斯见到了梦中才有的光景。乘着迪吉雷河的河流,勇敢的船队,由南向北,切断波浪正在前行。然而在现实世界中,完成这一壮举的,并非席尔梅斯,而是提尼普。



就在不久之前,还是毫无名气地保卫边境的男人。隐藏于父亲卡拉贝克的名声之下,无论作为行政官还是将军,都看似平凡无奇,到了四十岁仍然给人以是“卡拉贝克的长男”的印象的男人。现在,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正在粉碎着名为篡夺密斯鲁国的席尔梅斯的野心。



席尔梅斯绝对要打败,这个仿佛将阳光遮挡住的黑云一般的密斯鲁人。







沿着河岸展开的步兵部队,仅仅是目送提尼普的船队离开,一支箭都没有射。看见这副场景,席尔梅斯怒气冲冲。步兵队的指挥官驱马前来,在马上呵斥。



“为什么不攻击?!”



“您、您问为什么,那不是我们自己的船队吗?”



白色的船帆,黑色圆形,黄金色的新月。的确是密斯鲁军队的标志没错。尽管是提尼普率领的“叛乱军”,由于古立和席尔梅斯没有发表第一峡谷的败战,守卫河岸的部队无法掌握实际情况,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岂止如此,河岸附近的居民络绎不绝地出来看热闹,孩子们跳起来朝着船队挥手,军船上的士兵们回应着他们,笑得非常愉快。还有跟着军船沿着河岸奔跑的孩子。这样一来,守卫河岸的部队,训斥着出来围观船队威容,疯疯闹闹的孩子,总之,完全没有战斗的样子。



“让他们上岸,这样一来……”



特兰士兵打头阵,将他们践踏于马蹄之下。提尼普的船队,无视席尔梅斯的愤怒与焦躁。白底黑圆的船帆之外,还树立着其他青色或黄色的三角形旗帜,不光是扬帆行驶,同时划着船桨,往国都前进。



忍受不了的席尔梅斯,命令直属部队,朝船队放出火矢。命令立即被执行了,然而船队也进行了反击。



这场火矢交战看着有利于陆地一侧。几十枚船帆被火焰包围。敌人接二连三地切断船帆,只靠着船桨继续前进。船队的上空,船帆如火焰鸟般翱翔,呈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光景。



被席尔梅斯有效的策略所攻击的提尼普的船队,终于突入了国都的河港。提尼普在此使用了辛辣的手段。让士兵们排列站在,被火或者箭矢所伤的军船的船舷,一齐大声呼喊。



“客将军克夏夫尔是帕尔斯人。你们觉得让帕尔斯人来支配密斯鲁国也没关系吗?密斯鲁国是密斯鲁人的,迪吉雷河的河流正如同密斯鲁人的血液与汗水!这样眼睁睁地让帕尔斯夺走,你们是怎么想的?有心之人不分你我,拿起武器起来抵抗吧!”



提尼普的煽动,最初效果并不显著。密斯鲁军队与帕尔斯军队是习惯了邻国之间的关系,也进行过好几次的混战。然而,占据密斯鲁人口大部分的农民,并没有特别怨恨帕尔斯人。互相之间有通行交往与贸易往来,密斯鲁人中有到帕尔斯人开的店里买东西的,也有雇帕尔斯人干活的。



可是,不知是谁先察觉到这么一回事。如果与帕尔斯人为敌,便能夺取帕尔斯人的财产,为平日的不平不满找到发泄口。而且,无论制造出多么狼借的场面,也不会受到苛责。



“干掉帕尔斯人!”



“我以前就有被帕尔斯的无良商人给欺骗过。”



“他们低价收购我亲戚家的小麦。”



“他们因为我借钱,把我家房子给收了。”



“帕尔斯的工商业者做的都是豆腐渣工程。”



真伪难辨的叫喊声引起连锁反应,形成暴风制造出漩涡来。密斯鲁人手拿棒子或切肉的菜刀,捡起石头,朝着帕尔斯人的家或者商店蜂拥而至。他们把大门砸开,翻入围墙,打破房门。帕尔斯人们发出悲鸣,寻求救助,四处逃窜。有敢反抗的,立刻被暴徒之群围攻一顿猛揍。



“放火!烧光它!”



回应兴奋的声音,点着了的布匹、装油的壶在空中飞舞着。



街市的各处都燃烧着火光。不知是哪位密斯鲁人,往帕尔斯人家中投了火把。为了响应这人的行动,必定有火上浇油的人。由红至黄,颜色各异的火焰如不吉利的宝石,装饰着街市,烟雾乘着晚夏的风,飞舞而去。



响起了玻璃和陶器破裂的声音。愤然从家中跑出的帕尔斯人,不一会儿便遭到乱棒的殴打,浑身是血,被掩埋于人群的海浪中。



“这家伙,不是当铺的玛马雷克吗。”



“一直贪图利益,真是活该。”



“喂,这里叠着好几十个银制的盘子。”



“这是我抵押在这里的东西,还给我。”



“明明连证据都没有,别说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提尼普麾下的“叛乱军”杀到了王宫。守卫的是密斯鲁士兵,进攻的也是密斯鲁士兵。在大门前,两者发生了冲突。刀枪的火光闪烁着,产生了十几名死者,一想到都是自己的同胞,双方都举起了盾牌,仅仅相互推挤着。马背上的提尼普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大声地喊道:



“我们不杀密斯鲁人。只要你们缴械投降,就赦你们无罪。如果你们不愿放下武器,那就把矛头对准帕尔斯人吧。拿下簒夺者克夏夫尔者,按你们意思给予恩赏。”



一触即发的紧张事态中,产生了破绽。一声坚硬的金属声响起,是一名密斯鲁士兵把长枪丢在了地上。



第一人做出范例,其他的士兵也陆陆续续地效仿他。不仅是长枪,连盾牌也丢了,堆积起好几个小丘来。



就这样,席尔梅斯没有经历战斗,便失去了一万名士兵。



因为有着他的名为篡夺密斯鲁一国的雄壮的野心,他杀害了前王荷塞因三世,直到拥立八岁的新帝都很顺利。然而,他对于密斯鲁人而言,是意料之外出现的异国人,他所支配的只有王宫,得到密斯鲁人民民心的时间太过短暂。就结果而言,对提尼普来说,是给予了他实行充分做好准备的计划的绝好机会。



占据王宫的提尼普,召唤理所当然的宰相古立。



“唯唯诺诺地做帕尔斯的仆从的堕落的家伙,把密斯鲁国给卖了。你的罪过,万死不辞。”



宰相古立吓到昏厥。提尼普以讥讽的目光看着他,命令士兵把古立搬到椅子上。



“……虽然我是想这么说,但是我明白,主导这场政变的人并非是你。而且,国政这样继续耽搁下去,也是件麻烦事。就把你名不副实的宰相地位还给你,发誓今后好好效忠,就免你的死罪。”



“真、真的吗……?”



“我不骗人。领我去新王陛下那儿。”



古立的脸上稍稍恢复了一丝生气,走在提尼普等人的前头,带领他们前往王宫的内部。在起居室中没有看见新王母子二人的身影,立即展开了搜索。



王太后吉尔哈涅抱着八岁的儿子萨里夫,藏在庭院的一角。被从有翼狮子的雕像阴影下被拽出来时,王太后的声音中奏响了悲痛之乐。



“请救救我们……请救救我们。请不要杀了我和孩子。如果不行的话,至少留我儿子一条活路。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啊。”



提尼普脱下甲胄,夹在腋下后,行了一个下跪礼。



“国王陛下,王太后陛下,你们原来在这里,看样子是没事。臣等也算能安心了。”



“……”



“两位陛下,我的部下会保护你们的。不会让别人碰两位陛下的一根手指。请安心。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无论什么都请说出来。”



母子二人表情半信半疑的,被带回了起居室后,提尼普站起身来。



“接下来,还有最棘手的事等着要处理啊。客将军克夏夫尔那里,情况如何?”



“已经完全被三千名士兵给包围了。”



“敌人的数量呢?”



“大约有一百名帕尔斯人,五十名特兰人。”



提尼普稍稍撇了撇嘴角。



“这样还输的话,要被贻笑大方了。好,先试着进攻看看。不要因为他们人少就轻视了,被他们攻个出其不意啊。”



提尼普策马来到客将军府邸。这成了开始攻击的信号。密斯鲁士兵们一齐张开弓箭时,随着锐利的羽毛划过空气的声音,一根箭矢射中了提尼普的甲胄又弹开了。是从建筑物的二楼,布鲁汉射来的箭。



“攻破大门!”



这之后,完全成了白刃战,从被攻破的大门中,密斯鲁士兵突入,特兰士兵和帕尔斯士兵迎战。剑与剑、枪与枪、盾与盾,相互碰撞,发出奇异的响声。



特兰士兵战斗的方式凄惨至极。挥舞着直刀斩下,手握长枪突刺,手持盾牌殴打。



“反正特兰人也是无家可归的,就死在这里吧!”



“不忘了特兰人的骄傲!”



人血飞溅、首级滚落、手腕从空中飞过。连被砍倒在地的特兰士兵,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还挥动着直刀横扫密斯鲁士兵的脚踝或脚跟。



密斯鲁士兵怯场了。他们应是胜利者,要胜利得活下来得到恩裳,不然就亏了。被装作阵亡士兵的特兰士兵给杀了,实在是太不值得的蠢事了。



“后退!后退!”



不知是谁如悲鸣发出叫声时,密斯鲁士兵的死亡人数早已超过了一百五十人。与之相对的,特兰士兵死了还不到二十人,只不过大多数身上都沾满了自己和他人的鲜血,呼吸如火焰一般,心脏发出狂乱拍打大门一样的声音。



“远远围住,射杀他们!”



如此叫喊的密斯鲁士兵,仅是一瞬间之后,便被特兰士兵投出的直刀,贯穿了咽喉,渐渐地转过身倒了下来。空着手的特兰士兵,抢过倒下的密斯鲁士兵手中的长枪,琅琅报上名来。



“我是特兰人巴拉克。喝着露西亚河的河水长大的我,要把你们这群家伙统统杀光。”



左右两侧同时有密斯鲁士兵跳出来。巴拉克在高处大笑,将水平握着的长枪左右挥扫。贯穿了左边密斯鲁士兵的喉咙,枪柄的前端击碎了右边密斯鲁人的锁骨。下一瞬间,巴拉克发出洪亮的笑声后倒在地上。他的背后深深地插入了好几根密斯鲁的长枪。



席尔梅斯自己也演绎着激斗的场面。剑挑起风,鲜血乘着风,在空中流动。



如果说密斯鲁人们需要一个感情的宣泄口的话,席尔梅斯也一样。再加之,他处于弱势,对方人多势众。没有留情必要也没有这个余力。



席尔梅斯击碎了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的面容。头部成了一个满是血渍的团块,飞了出去。从左边而来的,挥舞着棍棒的男人的右腕,由手肘被砍下。那人发出绝叫声。一脚踢走保持着握着棍棒姿势的手腕,一个转身,席尔梅斯将从左边而来砍击的男人的躯体,从左至右分成两段。那人发出悲鸣声来。席尔梅斯身体一闪,避过前方新突进而来的男人的斩击,一个前倾,刀刃斩入了对方的颈部。



几乎是一瞬之间,四个人倒在血泥地中。因为胆怯而往后退。席尔梅斯比他们速度更快地展开肉搏。剑光一闪,两个脑袋飞向空中。抓住刺出的长枪,一把拉过来,将长枪原本的主人一击刺杀。以多数人包围一个人的密斯鲁士兵们,脸上失去了色彩。







“厉害啊。”



提尼普发出钦佩的感叹来。他几乎已经打倒了所有的特兰士兵。



“用弓箭把这家伙射杀掉。”



“在这场乱斗中?我不知道,我们国家里还有这样使用弓箭的达人。”



提尼普冷静地观看着战况。又一个密斯鲁人化作血肉的团块摔倒在地。又是一个。再有一个。为了席尔梅斯一人,已有数十人被杀,接下来会被杀死的人数,也无法估计。



“客将军克夏夫尔卿!”



有人呼唤着,然而他的声音被乱刃与乱枪交错的鸣响与悲鸣声给压过。



在屋子的二层,孔雀姬菲特娜正与提尼普的间谍对峙着。菲特娜信任这个男人,打算饲养驯服这个黑人宦官努恩卡诺。



“努恩卡诺,你……”



“请您原谅我,孔雀姬。”



黑人宦官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时,他的双眼中,布满了哀愁的阴霾。



“隐瞒您,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



“哦,是吗,你这张嘴倒是挺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会认认真真差遣我的,也只有您了。”



“你怨恨着密斯鲁吧,努恩卡诺。”



“啊啊,我并非圣人,只是一介凡人。被当作野兽般追捕,被当作家畜般买卖,被弄成不男不女的身体。能不怨恨吗,不怨恨能活得下去吗?”



努恩卡诺握住瘦骨嶙峋的双手,立刻又无力地松开。菲特娜追问道:



“你也怨恨我吗?”



“我对孔雀姬既不冤也很恨。才没有倒了大霉这事。我只是让您获得了您应有的待遇罢了。”



听见呼唤菲特娜名字的声音。是席尔梅斯在寻找她。



“那么,你对席尔梅斯大人呢……”



“啊?席尔梅斯是谁?”



“不,是我搞错了。我想说的是客将军克夏夫尔。”



尽管菲特娜糊弄过去了,然而席尔梅斯的名字似乎已经深深刻入了努恩卡诺的脑中。



“……那位大人,原本就是帕尔斯国的人。只要他肯回帕尔斯,应该不会再被追责的。”



“是你真正的主人说的吗?”



努恩卡诺愕然地回头。席尔梅斯就站在他后方,十步之远的地方。努恩卡诺在一瞬间做好了死的觉悟。但是席尔梅斯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兴趣,口气随意地问他。



“只要回帕尔斯去,就不追究罪责,是吧。”



“这、这样一来的话,万事也能圆满地了结。”



“宽大到叫人不可思议啊。”



“先不提您的意图,您确实把密斯鲁国内搅得一团乱。虽说作为报酬有些失礼了,主人吩咐我,给您一千枚金币。”



“一千枚金币?”



席尔梅斯笑了起来。是严冬中的沙漠般的笑声。干固的、冰冷的笑声。努恩卡诺脸上的安定感消失了,警戒心浮现起来,然而席尔梅斯的回答,超乎了他的意料。



“那我就收下了。”



这时倒吸一口气的是菲特娜。



“不管是在帕尔斯,还是在别处,只要是旅行就需要费用。而且,不管住在哪里,我都没有农民的忍耐与商人的才干。哼哼,真是适合我的报酬啊。”



“……就给您两千枚吧。”



努恩卡诺的额头至脸颊,满是冷汗。席尔梅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喃喃地说。



“这真是谢天谢地了。这样一来,便能在市场找个小角落,经营一份小本买卖了。”



面对着努恩卡诺,席尔梅斯地下巴动了动。



“我和菲特娜有话要说。把地方给我让开。”



黑人宦官直率地退了出去。



“席尔梅斯大人。”



“菲特娜,你好像很不满意啊。”



“那我就直说了。我非常的失望。只不过是一千枚或者两千枚金币,您就接受了努恩卡诺无理的要求。”



美丽的双眸中,燃烧着火焰。并非炙热的情爱的火焰。



“你希望我这么说是吧?‘我不需要这么点小钱,我要的是密斯鲁国。’”



“嗯,正是如此。看来您心里明白的啊。既然如此,您为何还接受努恩卡诺的要求……”



“帐子的背面隐藏了弓箭兵。现在也是如此。不只是二三十人的程度。就算是我,也没法斩落所有的箭矢。”



菲特娜的声音变得响亮而尖锐。



“那样的话就让它去吧,不也是挺好的吗?这是英雄的死亡。我不认为您是吝惜生命的人。”



“英雄吗。”



席尔梅斯的咧嘴像是在笑,却没有发出笑声。相反的,席尔梅斯以干固的声音告诉她。



“菲特娜,不,孔雀姬,你非常适合密斯鲁女王的王座。”



“您也适合国王的王座……”



“不,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席尔梅斯率直地回答说。他不认为提尼普是超越人世的英杰,然而要打败并赶走那个提尼普,将密斯鲁一国收入囊中,他却做不到。



席尔梅斯重新审视着菲特娜,从甲胄的内侧取出一个银色的东西。是过去菲特娜给他的,手环的另一半。



他和这个女孩的缘分,曾浓郁且激烈却不够深刻、不够长久。菲特娜应该在密斯鲁活下去。即便去笼络提尼普也无所谓,进入重建后的后宫也行……无法逃离对伊莉娜的回忆的席尔梅斯,没有束缚菲特娜的资格。



菲特娜直视着席尔梅斯,伸出了柔软的手臂。手罩在席尔梅斯的手掌上。取走了手环。



菲特娜选择的是后者。冰冷的视线越过席尔梅斯的脸庞,扫过室内半周,落在其中一点上。



是落在现在成为了国都主人的提尼普的身姿上。







“总算出来了。真令人敬佩。是做最后的寒暄吧。”



提尼普肩膀宽阔,体型肥硕。有着矮矮胖胖体型的中年男子,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和克夏夫尔阁下对战的意思。因为看上去就不会赢。”



“既然没有单打独斗的意思,为何要报上姓名?”



“我有个提案。”



“提案?”



席尔梅斯歪曲的嘴角上,吐露出扭曲的笑容。



“提案是吧,说的真好听。在密斯鲁,你们把劝告投降叫作提案?”



“比起你的密斯鲁语,我的帕尔斯语要好上许多。换一种语言吧。说到底,我只是提出一个提案。不会叫你投降。刚才努恩卡诺也说过。”



“给我两千枚金币,叫我滚蛋,是吗?”



提尼普注视着地上散乱的尸体,灌入鼻腔的死尸腐臭味让他面露不快的表情。



“我想和你做一个对我们都有利的交涉。再这么打下去的话,即便成功讨伐你,不用想也知道,我的人也要再死上几十个。你的野心已经溃败了。不要做困兽之斗,赶紧离开密斯鲁吧。”



“是将我追放吗?”



“是撤退。”



两人的视线相互碰撞着。席尔梅斯发出如物体猛烈碰撞般的声音,开口说。



“我可是杀了你弟弟的人哦。你没有为他报仇的意思吗?”



“你说比普洛斯吗?完全没有。他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席尔梅斯正视提尼普,后者完完全全接受了他的视线。



“我一直被父亲忽视。比起我,父亲爱的是弟弟。”



“经常能听到的故事。”



“就是,是经常能听到的无聊的故事。然而,持续了四十年,即便不是英雄人物,也有了制定计划、等待时机的心思。”



提尼普指着大厅的门。



“走,走吧。我不会派人追你的。我不喜欢被人叫作卑鄙小人。”



“好吧。”



席尔梅斯挥落剑身上的血滴,毫不做作地把背对着提尼普。就像是在诱惑提尼普,从背后发动斩击一样。



提尼普稍稍眯起眼睛,抱着胳膊沉思。沐浴在斩击之下的瞬间,对方回过身接下这一刀。于是他脸上摆出明白这一点的表情。门开门关后,提尼普松开胳膊,叹了一口气。



“让那个男人活着,总有一天还会再出现的吧。重整军势,领军出现。而且,一定会将两千枚金币丢在我们的脸上。”



“让他活下去没关系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让他活着。如果他死在遥远的他国,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比起这个,努恩卡诺。”



“您有何贵干,提尼普大人?”



“你今后不得不要一边监视古立,一边处理国政。我能够期待你之后的表现呢。”



“小的愿尽绵薄之力。”



“聪明的回答。”



浅浅的一笑后,提尼普将视线移至菲特娜身上,表情缓缓地发生变化。



阿克米姆的海港,面向北方的大海,连接与西方诸国的海陆。席尔梅斯过去的忠臣查迪含恨而亡时,他的爱人帕莉萨特扒着浮板而逃离的,正是这座港口。正要出航的帆船“拉比亚娜号”,乘降用的渡板发出粗鲁的鸣响声。两个男人骑着马,踏着渡板跑上了船。



“这艘船是去哪儿的?”



发出询问的是,右半边脸上留有烧伤痕迹的,三十岁出头的男性。看见跟随着他的年轻男性,手握腰中的直刀,船长将怒吼咽回肚子里去。



“去、去马尔亚姆的。给马尔亚姆王国运去小麦和棉花,回来的时候运回羊毛和橄榄油……”



“马尔亚姆?你确定吗。”



“我、我不骗人。”



“那么让我们上船吧。会付你合理的船费的。”



脸上有烧伤痕迹的男人,将五、六枚金币,丢在船长的脚边。是预付金。



“马尔亚姆吗。哼哼哼,诸神的恶作剧有些过头了,看样子到时候收拾起来会很麻烦。”



现在的马尔亚姆的国王应该是吉斯卡尔。是过去鲁西达尼亚的王弟。这一事实,席尔梅斯于八月二日从拉万的口中知晓。他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现在能令人失声大笑的反而是席尔梅斯了。



脸上有烧伤痕迹的男人,也就是席尔梅斯,忽然急忙地转过身呼喊年轻男性的名字。



“布鲁汉。”



“是,我在这里。”



“我接下来要去马尔亚姆。我已经决定了。怎么样,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布鲁汉瞪大了眼睛。无法立刻做出回答的模样,回头看着席尔梅斯。



“如果你不跟过来,也没关系。我会给你一千枚金币,去你喜欢地方找个立足之处吧。我对你而言,已经不再能实现你的梦想了。”



年轻的特兰人武将,听完席尔梅斯的话后,用力地摇头。



“不,不论到哪里,我都伴您左右。若是死了,也就死了,只要活着就绝不改变。就将生死交给太阳神来定夺吧。请无论如何带上我。”



“真是个闲不住的家伙。明明知道跟着我,也没什么好日子。你同胞们,都因为我死了。要下船的话,就趁现在。”



“到现在再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为情。我一旦决定了跟随的君主,至死都不会变心。”



“这样啊,我明白了,跟着我一起来吧。”



席尔梅斯仰起头看向上方。他看见船帆在海风的吹动下,鼓得大大的。时间已经九月过半。抵达马尔亚姆大概要进入十月之后了吧。



马尔亚姆的国王吉斯卡尔,刚过了四十。他原本就是身材魁梧,有着一张可靠的面容的男人,然而正式继任王位之后,感觉更显仪容大方。



十几岁时便引起女性的骚动,也经历了不少情感游戏,然而没有过度。他对政治十分有兴趣,十五岁时向父王提出参政的愿望。当然,那时参与的并非马尔亚姆,而是鲁西达尼亚的国政。



兄长伊诺肯迪斯一心信仰国教依亚尔达波特教,不止一次丢下世俗的事物,进入修道院潜心修行。说他无欲的确是无欲,但是父王不会允许,心不甘情不愿地继承了王位。



对吉斯卡尔而言,一看见对国政毫无兴趣的兄长,忍不住地燃起一腔怒火。得知国外的情况后,便不愿被固定在鲁西达尼亚贫穷的国土之上,他对国家的热爱逐渐衰退。不管如何树立富国强兵的政策,王兄只会一边喝着糖水一边毫无主见地首肯。



吉斯卡尔并不讨厌战争。说起来,若他讨厌战争,就不会考虑去侵略帕尔斯国、征服马尔亚姆国。两国不幸的原因,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类的追求,对吉斯卡尔这个人而言感觉挺好。不管已故的琼▪波旦如何呼喊“歼灭异教徒”的口号,他也成不了战争的总指挥者,只能逞口舌之快。再者,席尔梅斯虽没有使马尔亚姆旧王朝覆灭的念头,他参加征服马尔亚姆的行动,为的是讨吉斯卡尔的欢心。



只是,吉斯卡尔追求的是战争的实际利益,不会如波旦般进行无意义的虐杀,也不同席尔梅斯那般陷入热烈的激情之中。最后杀害波旦一事,的确涵盖了憎恶的情感,更重要的是,让他活下来会成为一害。



现在,吉斯卡尔作为新马尔亚姆的国王,尽量避免无意义的战争,鼓励建设国家。原本准备掠夺富饶的帕尔斯,最后留在手中的只有马尔亚姆。这里比起故国鲁西达尼亚要好得多,他这样一边告诉自己,吉斯卡尔一边推进着建设国家的事宜。



就这样整顿好马尔亚姆国国境内的情况,专心于使国家富饶起来,以一介明君之名终其一生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然后,在吉斯卡尔的胸膛中,仍残留着名为野心的火山山脉,时不时地进行一次喷发。这个时候,他便用美酒、美女、狩猎、餐宴等力量来努力地消去自身的欲望之火。



征服帕尔斯国这一壮举野心,曾几何时成功过。攻略了那个绚烂的“大陆公路之花”叶克巴达那,居住于王宫的一隅。经过了一年的光景,因为现在的帕尔斯国王亚尔斯兰,吃了屈辱至极的大败仗,被他们施以恩惠饶了一命,如放走一介盗贼般将他追放。



前半段如美梦,后半段如噩梦的在帕尔斯的体验,吉斯卡尔仿佛已经忘却。实际上无法忘记。他如今依然健壮,就如此这般身为一介小国国王等待老去,他的霸气无法得到发泄。今后,不知是否还有同样的机会。再次于帕尔斯的土地,将鲁西达尼亚,不,是新马尔亚姆的旗帜竖起。



暂时停止手上的政务,吉斯卡尔走到室外的阳台上。一边感受秋风的吹拂,一边环视着国都伊拉克里奥的街市。尽管是繁荣热闹之地,与叶克巴达那的繁荣无法比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吉斯卡尔猛吸入一口空气。自己的一生中不是还有机会吗。对啊,只要还有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