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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话 从士长赫尔格的回忆(2 / 2)


隔着门的寝室一片安静。



村长、已经自从士长退休的母亲、法斯特大人,还有我。



然后是躺在床上,即将断气的玛丽安娜大人。



「法斯特。」



玛丽安娜大人呼唤那个名字。



法斯特大人靠近床畔,玛丽安娜大人现在已经连汤都喝不下去,变得骨瘦如柴。她温柔轻抚他的脸庞。



「法斯特。手。」



法斯特大人伸出手。



玛丽安娜大人用颤抖的双手,握住那双满是剑茧与枪茧的手。



玛丽安娜大人接着静静地──万分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法斯特。」



玛丽安娜大人握住那双手,像是赎罪一般道歉的瞬间。



传来一道声音。



「咿──」



那个声音。



既像是抽搐,又像是婴孩抽泣,彷佛以利爪划过众人心头的声音。



那是难忍呜咽的声音。



法斯特大人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他无法压抑情绪,一边哽咽一边开口:



「不是的。不是这样。母亲大人,不是的。你真的误会了。」



法斯特大人反过来有如赎罪一般摇头。



他握紧玛丽安娜大人的手说个不停:



「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这辈子从来不曾恨过你。我什么都、什么都还没办到。还没有报答你的恩情。我应该与你多说点话。我应该更──」



法斯特大人泪流不止,似乎不愿承认眼前现实接连开口:



「我还没有孝顺你。未免太早、太早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母亲敬爱──」



「法斯特大人。」



法斯特大人与玛丽安娜大人彼此握住的双手。



这是要分开双方的手吗?



不,更像是不让双方分开,我的母亲伸手紧紧包覆双方的手,轻声说道:



「法斯特大人。」



我的母亲想说些什么,但是颤抖的舌头无法编织话语,只能呼唤法斯特大人的名字。



玛丽安娜大人已经过世了。



无法告知这个事实,我的母亲只是一边流泪,一边不停呼唤法斯特大人的名字。



不需要别人多说什么,握着那双手的法斯特大人想必比谁都明白吧。



但是法斯特大人仍然对着玛丽安娜大人的遗体说道:



「我什么都还没……什么都,还没……」



茫然自失的法斯特大人不停流泪。



我在那天第一次见到法斯特大人哭泣。



同时我也明白,世上有种唯独亲子双方才知道,而且到了离别之时才能察觉的爱。



啊啊──



我听见法斯特大人的声音。



「赫尔格。」



赫尔格。



这是波利多罗领的从士长,身为法斯特家臣的我的名字。



「是,法斯特大人。」



「英格莉特大人要离开了。帮她开门。」



我默默开门,低头目送英格莉特大人离去。



之后会有其他从士送她到马车那边吧。



「赫尔格,你进来一下。」



「好的。」



听见法斯特大人开口,我进入待客室。



坐在椅子上的法斯特大人似乎在烦恼什么。



「英格莉特到底想说什么?」



这句话像是在问我,也像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他用难以分辨的语气,对着待客室的空间低语。



「好吧,也别站着。赫尔格,你坐那边吧。」



「是。」



我遵照命令,坐在法斯特大人面前的椅子上。



法斯特大人看到我坐下之后,像是抱怨一般开口:



「我究竟何时才能结婚啊?」



「明白法斯特大人魅力的女性想必很快就会现身。」



我这句话发自内心。



真是的,世上众人都没有眼光。



瞧不起男性骑士的法袍贵族们。



把法斯特大人和我们派去送死的王室。



仰仗权力,老是想摸法斯特大人屁股的亚斯提公爵。



无论是谁都让人感到厌烦。



在我的心目中,世上只有法斯特大人称得上尊贵。



「法斯特大人,我们早点返回波利多罗领吧。老婆就趁现在随便找一个吧。事到如今不是挑剔的时候了。」



「……和以前不一样,你也愈来愈敢讲了。」



以前的我只要面对贵族,每次开口都感到胆战心惊。



法斯特大人如此开我玩笑。



我单纯是因为直言劝谏对法斯特大人有益,因此不惜冒被砍头的危险罢了。



「至于方便的对象嘛,不是有第二王女亲卫队吗?」



「嗯……是很方便没错。不过无法指望王室或是法袍贵族的人脉就是了。第二王女亲卫队几乎都是被老家放弃的次女或三女,尽是些最低位阶的终身骑士吧?」



法斯特大人如此回答。



我直言道:



「真的需要王室与法袍贵族的人脉吗?」



「……是不需要。」



法斯特大人以冷静的表情如此回答。



我的直言劝谏的确有效。



「既然如此,就趁这次军务──陪伴瓦莉耶尔第二王女初次上阵,顺便找个还不错的美女吧。」



「请您务必这么做。」



如果可以,最好是足够强悍的女性,让法斯特大人不必再代替女性执行军务,而且还要强悍到足以让众人认同她能继承波利多罗卿之名。



我一面祈祷,一面向法斯特大人征求起身离席的许可。







数不尽的后悔。



对于亡母的后悔真的数也数不清。



尽管强忍身体病痛从事军务疲累不堪,母亲还是每年会从城镇市场购买礼物回家。



撑着不时卧床的身体,母亲教导我统治与经营、剑术与枪术等等,所有身为领主骑士需要学会的一切。



为何愚蠢的我直到母亲性命迎来终点之时才能理解呢?



因为我有前世的关系吗?



那又如何,混帐东西。



一想到母亲因为对我的教育感到后悔,最后在不该如此残酷对待儿子的后悔当中逝去,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想吐,让人想死。



但是我不能真的去死。



这是母亲赐给我的宝贵身体。



从母亲手中接过的领民、土地、波利多罗之名,今后非得继续守护下去不可。



为此──



「从第二王女亲卫队当中找人啊……虽然我想找能够理解边境状况,武官的官僚贵族次女之类的对象。」



不过赫尔格的说法也有道理。



我打从心底不想与宫廷斗争扯上关系。



话说回来,我本来就不该成为第二王女顾问。



「可是第二王女亲卫队──」



我不由得语带迟疑。



是那个喔?



若是要我一语道破──



「对莉泽洛特女王来说就是提供给替补的垃圾堆。」



只能说出这么难堪的评语。



我闭上嘴巴,对于只能从中挑选老婆的自己感到烦躁。



她们之中真有人能承担领主的责任吗?我对此深深感到怀疑,同时移动到床铺,决定暂且小睡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