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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2 / 2)


  绛儿对他话里的戏弄之意仿若未闻,若论恶劣和气人谁也比不上她初见的炎鸣神君,当时她能静着性子不搭不理,当下更是如此,低首自处理他肩头的伤口。

  那任景大将军也是安静不下来的主,一双眼盯着绛儿认真的面庞,长睫的阴影打在淡然的素白脸上,跟个姑娘家似的,他半条命都快没了也不安分,道:“嘿,小大夫,别光看那里啊,我腿也断了。”

  绛儿眸子也不抬,道:“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法子,你不要指挥我。”

  大夫不喜欢治病时多话的病人,若是病人再添一桩指挥大夫做事,那这病人就变成大夫最不喜欢的病人。

  幸而绛儿很少主动去不喜欢一个人,并未被他影响,撕开他肩头的衣服,露出一道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大刀砍伤。

  她心下好奇他怎么会染上魔气,问道:“伤你的人是谁?”

  任景闭起了眼睛,绛儿正割离被魔气侵蚀烂的皮肉,他竟然眉头也不皱一下,跟话家常似的,道:“是谁?你一个小大夫不好好治病,打听那么多干什么,难道想帮本将军上战场?”

  绛儿知他不愿说,闭上嘴安静疗伤,清理完肩头的伤口,而后摸到他的左脚上,将棉裤及中衣裤割裂至大腿根处,一双素手按了按他结实的大腿,问道:“痛吗?”

  任景道:“没感觉。”

  绛儿低眸一寸寸轻轻往下按,摸到他膝盖腿断之处,增了几分力气,抬头问:“痛吗?”

  任景剑眉紧皱,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道:“你觉得呢。”

  绛儿点点头,双手毫不犹豫放在他的腿上,只听“喀嚓”一声,任景登时发出一道村里杀猪般的痛叫,传遍内外。

  “大将军!”瞬时间,门外冲进数十人手持武器,气势汹汹。

  任景的骨头接上了,犹自在方才的剧痛中无处可发,对着手拿明晃晃武器凶神恶煞冲进来的手下吼道:“干什么!谋反啊!”

  众人一愣,纷纷收起武器,眼见没一会儿工夫,气若游丝的大将军变得生龙活虎,以左将军为先的大将们簇拥着绛儿,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连连感慨:“神医啊!神医啊!”

  绛儿对他们客气地笑了笑,来到人间后,她听过太多声神医,也被太多人这样握过手,她知道这是凡人对她表达十分感激的一种方式。

  治好了这位大将军,她心里惦记着从这次战争中回来的伤兵,遂道:“我给你们配一些草药,捣制给将军敷上,开几副药方按时服用。”

  她会开药,但治疗伤兵时常常用不上开药,因为他们根本就喝不起药材。

  左将军连连应声好,适才这个白面小大夫在他眼里还是个文弱书生,现下已经成了天上下凡救人的活神仙,哪里还有不殷勤的道理。

  哪知众人是殷勤地放她走了,任景却开口道:“他们一群庸医弄的药我不敢敷。”

  众御医听了此言,不禁都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敢说话。

  左将军为难道:“神医,你看这……”

  绛儿通常不想别人陷入尴尬境地,只好留下来,从药箱里按他的病症取出草药,放在药碗里迅疾捣动。

  没一时那位大将军就敷上好药、扎上好纱布,他仪表本就非凡,整个人躺在布置华美的营帐中,就像是用的药都比寻常人强几分。

  绛儿缠好最后一片纱布,道:“我便先走了。”

  任景道:“且慢,把柜子里的绒被拿出来替我盖上。”

  绛儿蹙着眉头,盯着他刚敷上药的伤口,道:“再等等吧。”

  他的房室这样暖,她认为他完全不用盖被子。

  任景不知眼前这是为寒暑不侵的人,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左腿,只觉一股冷风吹过,他不禁缩了缩脚。

  绛儿着急要走,复道:“大将军,我要走了。”

  听闻人间的阶级分化严重,像她这样的小大夫要得到位高权重大将军的允许才能离开,不然就要被杀头。

  任景躺在床上盯着她,道:“走什么?本将军的伤甚重,你留在这随时候命。”

  绛儿耐心道:“大将军的伤来得虽凶,但现下已无虞。我要到旁处去治别的病人。”

  任景带兵打仗,管的是战场上的事情,不知伤兵的情况,道:“我要你留下就留下。”

  绛儿静了片刻,越想还有多少濒死的人等着她,越渐渐气鼓了嘴道:“我要走。”

  任景看那白净的面皮上跟个小姑娘似的在赌气,笑道:“大家都是男人,叫你留在身边伺候怎地那么多推脱。”

  绛儿并非真的凡人,也不怕杀头,心里实在忧心伤兵的病情,顾不得许多立时提起医箱,道:“我要去治伤,比你还重的伤!”

  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任景一手枕着脑袋,看着匆匆离去的纤瘦背影。

  小大夫,还挺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