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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你且先坐着。”老太君虽神色严肃,但她这一句话却对张姨娘有奇效,似乎从语气中便听出了自己还有救,便抽泣着安静了下来,只是浑身骚痒难耐,也顾不得仪容了便挠起痒来。

  芸生见她不再苦恼了,便走上前掀开了她的衣袖,仔细检查着,又把了脉,这才说道:“老太君,夫人,奴婢认为,张姨娘所穿衣物或许有问题。”

  瞬间,侯夫人脸色便失了血色,但也仅是眨眼睛,便用丝绢捂了嘴,做出一副惊诧地表情。

  “什么?!”张姨娘一听,虽惊呼了出来,但哭花的脸上却透出笑容来,小嘴微张,死寂的眼里透出了光芒,“我!我没有得病!”

  “吉烟姐姐,麻烦带她下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芸生又对庄妈妈说道:“麻烦妈妈命人将这身衣服浆洗了,用的水要端上来。”

  吉烟与庄妈妈都去了,侯夫人坐在老太君身旁,看着芸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你这丫头倒还真有点本事。”

  芸生此时不知说什么,便只垂首敛目。侯夫人见她不说话,又回头对张妈妈说道:“皓儿该喂奶了吧?最近他总是贪睡,你回去瞧瞧,别让奶娘忘记喂奶了。”

  张妈妈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吉烟带着换了衣裳的张姨娘出来了,庄妈妈也带着端了洗过衣服的水的丫鬟进来了。那水一被端进来,散发的刺鼻味道便让众人掩了鼻子。“这是个什么肮脏东西赶紧扔出去!”侯夫人掩着鼻子,紧蹙眉头,说道。

  “无妨。”老太君始终淡定,“芸生你且瞧瞧那水。”

  芸生走到那盆水前面,见沉到水底的米浆已经成了黑黄色,心中便有了定论。早在她看出张姨娘并非麻风病时便想到,曾经看的古书《冷庐医话》中便记有一例,用樟木屑舂成的粉涂抹在人的贴身衣物上便能使其过敏,制造麻风病的假象。“老太君,奴婢可以认定,张姨娘并非患了麻风病,而是衣物里被人涂抹了樟木屑舂成的粉,此粉末若直接接触肌肤,便会骚痒红肿,看起来极似麻风病。但实则无碍,只要扔了这些衣物便也就行了。”

  张姨娘一听,也不知是庆幸自己不用死了还是气愤有人要害自己,竟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老太君见状,叹了口气,连忙叫人将她抬走了。“你可确定?此等大事不可玩笑。”

  “奴婢确定,许是之前来的大夫并未仔细斟酌,这才误诊了,老太君若是不信,便再找个大夫来瞧瞧吧。”

  老太君也不说话,静默地打量着芸生,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信你,让张姨娘修养些日子便知道好歹了。但为了稳妥,还是去请个仔细的大夫来看看。”末了,又看着侯夫人,“你请的是什么大夫,竟这样不仔细,差点就害了一条人命。张姨娘虽只是个妾室,但也为侯爷生下了子嗣,又向来规矩,若是被人就这样害了,侯爷不知道得多伤心!你且好好彻查,看看是谁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在侯府里为非作歹!”

  “媳妇治理侯府不周是媳妇的错。”侯夫人又一次被夫人斥责,立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媳妇一定将那歹人揪出来,平了张姨娘的委屈。”

  老太君合眼,许是累极了,不想再过问此事,便挥了挥手,“下去吧。”

  侯夫人站了起来,竟有些眩晕,身边的丫鬟没扶稳,眼看就要倒下去,芸生眼快,立马就扶住了她,“夫人小心!”

  “无碍,你好好服侍老太君。”侯夫人站稳了,便急匆匆地走了,看着她雍容的背影,芸生心里竟有些发凉……是她!芸生突然一个激灵,心里猛然一凉。若说如今谁最想赶张姨娘出侯府,除了侯夫人又能有谁?不说她平日里得侯爷宠爱,就单凭她与自己儿子的事情,若是败露了,自己儿子在侯爷和老太君心里的地位可就大打折扣了。所以这次极有可能是侯夫人想把张姨娘弄得远远的,若是直接让她暴毙,怕是侯爷宠爱张姨娘会好好追究,实在冒险。而以麻风病的借口送走她,只要不出岔子,便是算稳妥的。想到这里,芸生感觉自己后背出了冷汗,自己太冲动,没有思前想后,无意中可能已经得罪了侯夫人了……

  再回头时,老太君已经躺了下来,眉头蹙成了川子,吉烟在一旁轻轻的为她按着肩膀。

  一晃眼便是晚上,又有大夫来过了,也认可了芸生的说法,张姨娘并非麻风病,只是接触了樟木屑舂成的粉,这才有了麻风病的症状,但却对身孕的事情只字不提,或许是因为一个月脉象太浅,并未诊断出来,或许也真是自己误诊了,否则侯爷不在侯府,张姨娘的身孕恐怕……

  但芸生也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老太君今日也是担忧了一场,便早早歇下了。芸生就得空能早些回去,紫苑今日休假,也在屋子里歇着。芸生一进去,便见她站在自己床前,正弯腰要去拿床上的一个布包。

  “你做什么?”这些日子紫苑总是私自动芸生的东西,芸生虽不在乎那些首饰,但却极其在意紫苑那不规矩的行为,所以此时见她在自己床前拿东西,便有些没好气。

  “我……”紫苑见芸生回来,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丢回了床上,“我看看你这是什么东西。”

  “你先放着吧。”芸生走过去看那青色布包,也不知是什么,“在我床上的?”

  “恩,我一回来便看见了,便想打开来看看。”

  私自动别人东西还这么理所当然,芸生心里更不舒服,“没什么,许是今早我忘了收起来。”说完便拿起布包,也不拆开,就往床里边丢了去。紫苑见状,哼了一声“小气”便走开了。

  见紫苑走开了,芸生这才去打开那个布包,里面竟是她最喜欢的糖葫芦!以前在现代时,她便最喜欢买糖葫芦来吃,到了古代,因为没出过侯府,便再也没吃过,没想到此时面前竟有一大包!

  只是,是谁放在她床上的?

  ☆、一等丫鬟

  芸生见周围没有被动过得痕迹,而平日里她们的屋子是锁着的,并没有被撬开过得样子,那么这个布包是怎么来的?带着疑虑,她把装着糖葫芦的布包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又将糖葫芦一串一串拿出来,这才发现最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无毒,可放心。

  嗯?芸生彻底懵了,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上的糖葫芦,还特意提醒自己这是没毒的可以放心吃,可她从没说过自己喜欢吃糖葫芦。莫非曾经的芸生也爱吃这个?这是曾经的芸生的故人送的?虽满脑子疑问,但看着珊珊可爱的糖葫芦,芸生忍不住想尝一尝,不知古代的糖葫芦是个什么滋味,可就在将它递到嘴边时,顿了一顿,还是慢慢将它放了下来。这事情太蹊跷,芸生做了几年医生,遇到过很多病人都是吃了来历不明的东西才患病,不知道这糖葫芦怎么回事,再馋嘴她也不敢吃的。

  芸生恋恋不舍地将糖葫芦包好放到柜子里,恰好遇见紫苑回来了,芸生见她探头探脑地往这里看,便笑着说道:“早些歇息吧。”

  ***

  张姨娘的事像是一块石头打破了侯府的水面,激起一阵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短短五日,张姨娘便已经消肿,看不出有任何患病的样子了。见她这样,众人也对芸生的说法深信不疑,也暗自赞叹,幸好芸生瞧出了不妥,否则张姨娘可就可怜了。

  这一日,吉烟与落霞正在为老妇人捏腿,芸生站在一旁轻摇着团扇,张姨娘就穿着一身芙蓉色广袖锦裙来了,头上戴着侯爷新给的八宝簇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是显眼。

  待她走近给老太君请安时,芸生就看见她面色红润,虽抹了脂粉,但也能看出气色非常不错,哪里还有当初那样的将死之态呢。

  “要妾身说啊,还是得多谢了芸生这丫头。”不知何时,张姨娘已经把话题转到芸生这里,她站起身来亲热地握住芸生的手,温热地掌心让芸生觉得腻腻的,“当初妾身就说了,这姑娘可有本事了。”

  她笑起来,当真是美艳妩媚,连芸生都觉得骨头快要酥了。“奴婢只是碰巧了,姨娘过奖了。”

  “是不是真本事老太君最清楚了,否则能让你这么贴身伺候着?”张姨娘对着身后的丫鬟挥挥头,那丫鬟立马端上了一个一尺多宽的盒子上来,张姨娘揭开盖子,里面装满了的金银首饰,分量十足,“知道跟在老太君身边,你什么也不缺,但这些也是我的心意,你且收下,权当我感谢你救了我。”

  “老太君,这……”芸生为难地看着老太君,老太君微微颔首,“姨娘既给你,你就收下吧。”芸生这才收下了东西谢了张姨娘,但看着她笑颜如花,芸生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突然想通了,即使知道张姨娘间接害死了人,但她没有立场亦没有权利去宣判张姨娘的生死。她该受到惩罚,但却不该是自己去插手。不过这几天她确实也越想越后怕,当时明知极有可能是侯夫人做的,但还是头脑发热,坏了侯夫人的事,若是侯夫人计较起来,她怕是没好果子吃。所以心里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明哲保身,绝不再犯这样的蠢,听王大娘的话,做个聋子瞎子。

  “说到这里呀,妾身觉得那我院子里的那丫头着实可恶。”张姨娘说起了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竟然舂了樟木粉就敢去洗妾身的贴身衣物,但平日里她也不是这样不仔细地人,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呢……”说着,她便小心翼翼地去瞄老太君,看她有什么反应。

  想来,张姨娘是不信夫人查出的结果的,觉得定是有人要害自己,但老太君只是平淡地说道:“若是有真凭实据,你便去找夫人说理去,若是没有,便不要再生事了。”

  老太君已经这么说了,张姨娘自然也就只能闭嘴,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这些日子侯府里就没平静过。”老太君见张姨娘走了,叹道,“过些日子去一趟上清寺吧,多供些香油钱,保佑咱们侯府安安稳稳的。”庄妈妈应了声是,而吉烟听着老太君说要去上清寺,顿时笑开了,“老太君不会不带上奴婢吧?奴婢可想出去了。”

  “你这毛猴儿,哪一次没带你出去?知道你快憋坏了。”老太君又指了落霞和芸生,“这几个都跟着,几个小丫头成天在侯府里,也是闷着了。”

  芸生和落霞听了,都笑了起来,能出去一趟,确实是难得的事。特别是芸生,穿来古代这么久,还一次没有出过侯府,只听说现在景帝在位,大盛王朝是一日比一日繁荣昌盛,她当真想看看这盛世是何等模样呢。

  “奴婢谢老太君!”芸生笑着行礼,老太君见芸生难得笑得这样明艳,霎时窗外透过来的阳光都不如她耀眼,便心里一阵怅然,实在是个好丫头,若是投在王侯家,不知此生有多荣耀呢!

  “既一起跟着去上清寺,庄妈妈,即日便升了芸生做一等丫鬟吧。”上清寺是大盛国寺,富贵人家门每次去上香都极其慎重,贴身带着的都是最信任也最得力的下人。

  “还愣着干什么?”吉烟笑得眼睛成了月牙,使劲戳了一下芸生,“还不谢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