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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9)(2 / 2)


  王为良吩咐了一番,而后他俯身行礼,低眉垂眼地离去了。

  府宅外,狂风吹得正盛。

  边境的风沙呼啸作响,极目朝梁成驻军的方向看去时,一片黑暗中,只有稀疏零星的几点火光。

  好似没有多少人在,看不出有多少兵力。

  但是任何人都知道,在那片黑暗中匿藏着的,实则是一头悄无声息的巨兽。稍有疏忽,就会被立刻咬断喉管。

  雪鹞少年在黄沙中慢慢地走着,他的不远处,还堆积着前几日战役中死去的将士尸骨。

  他立在尸堆旁,一动不动地静静注视着。

  大漠风吹日晒,死尸们已经有些微微腐烂发臭了。

  但是少年却好像闻不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一样,反倒蹲下身,微微伸出手去,在那已经露出了白骨的尸堆旁轻轻碰了碰。

  冰冷的,黏腻的骨。

  少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在思索什么,稍时他蹙起眉头,向来柔顺驯服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另一边,梁成军营。

  秦绎走后没多久,又遣了人来给慕子翎收拾干净。

  他好像淋一场雨后就清醒了一些一样,这次站在慕子翎床侧,已经平静许多了。

  三日后,孤就带你启程去沉星台。

  秦绎没什么语气地说:你有什么遗愿,快些告诉孤。孤也许能替你圆一圆。

  那请你快些死吧。

  慕子翎闭着眼,哑声说。

  秦绎于是被噎得转身就走了。

  仆从们还留在原地,慕子翎毫无反应地任他们摆弄。

  他们给慕子翎洗沐,梳头,换上干净的衣服。

  甚至准备了崭新的朱红绸缎,给他擦干后的乌发小心翼翼束系起来。

  慕子翎漠漠想,为了这具壳子的下任主人,这群人可真是费心尽力。

  只是不知道如果他在沐桶里万一淹死了,秦绎又准备拿着这具尸首怎么办?

  命运真是最可笑的事情,九年前的慕子翎,是那样恋慕着给自己剥莲子烤衣物的少年;

  而今的秦绎,却叫他已经冷透了心。

  你如果没有此意,也不必给我期待和欢喜。

  慕子翎愣愣想:否则我这样见识短浅的人,总会很容易当真。

  如果愿望真的可能实现,我想从来没有和你相遇。

  慕子翎想着方才秦绎问他的遗愿,冰冷苍白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个笑:

  你没有路过江州,没有对我好过,没有叫我为你活下去。

  我也没有以为,我的一生也许是可以被改变的。

  三月春风,少年白衣。

  不应该等你,更适合赴死。

  赤枫关处中陆之南,黄沙千里,昼夜温差极大。

  白天热得令人恨不得将太阳射下来,到了夜里,又狂风呼啸,霜露寒极。

  秦绎把慕子翎留在暗室里,自己军务繁重,不能时时陪着他。慕子翎又因软禁,没办法有太大的活动空间

  这就极易出事。

  慕子翎独自在暗室内几日,起初感到不舒服,还以为是自己着凉的缘故。但渐渐越到夜里,他就越闷咳得厉害,慕子翎慢慢发觉出异样了。

  这种蚀骨挠髓的疼,像是阴魂吃食他的血肉过快导致的。

  但从前他每当稍感不适时,就会去杀俘虏或羊猪缓解,从未忍耐到这种境地。

  那种如瘾君子得不到阿芙蓉的酥痒过于折磨人了。

  慕子翎轻轻呻吟了一声,手指无意识想要收紧,召唤出什么,却无法实现

  厚厚的纱布牢牢缠着他的每一根手指,只能无力散开,根本不能握紧。

  床板上的细链被慕子翎拉扯得轻轻作响,慕子翎急促地喘了一声,喘息声断断续续。

  手指在坚硬的床板上徒劳地抓动。

  慕公子,怎么了?

  听到房内的动静,门外竟然传来人声。

  原来门外一直都是有人守着的,只是从未出过声。现今见里头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才挑开幕布,十分迟疑地问了一声。

  慕子翎看着投在窗户上的人影轮廓,额头上覆了层冷汗,

  他脖颈微微扬起,喉结不住滚动,却低低的一声未出。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罢?

  一人低低说:你进去看看?

  我才不去。

  另一人答:你忘记阿山怎么死的了?要去你去。

  开头的那人于是闭了嘴,小声说:那、那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人没跑就行,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同伴却打了声哈欠,敷衍道:这里头关着的可是个恶鬼,当心进去了,命都会没。

  这是他们第一次错过先预征兆。

  第二次,是秦绎过来看慕子翎,慕子翎痛苦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慕子翎?

  他站在慕子翎的床沿,轻轻拍了拍慕子翎的面颊,蹙眉问:能听到我说话么。

  慕子翎无意识呻吟了一声,秦绎将他的双手放下来,细细给他换伤指上的纱布。

  不知道无人的时候慕子翎究竟做了什么,他手指上的伤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未见有愈合的迹象,反而血水越渗越多,隐隐有化脓的趋势。

  秦绎缓缓撕开纱布,慕子翎喉咙微微动了动,眼睫轻轻一颤

  只见纱布下的新长皮肉发红渗血,方才纱布揭开的时候,还带下来了一大片肌肤。

  那一下想必疼极了,但是慕子翎竟然一声没吭。

  给我。

  朦朦胧胧间,慕子翎声线沙哑开口:给我五十个人。

  秦绎包扎的动作一顿,皱起眉来:什么?

  慕子翎的乌发已经全被冷汗沾湿了,湿腻腻地贴在冰冷的脖颈肌肤上。

  他的眼睫剧烈颤抖,瞳孔中也没有焦点,秦绎凑到他唇边,他却薄唇轻颤着,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

  秦绎直起身,朝侍候的两个小仆看过去:他这几天一直这样?

  小仆不敢说实话,其中一个在背后轻捏了同伴一下,抢先道:也许是受了凉。这几日天寒得很,小的今夜给公子添几床被子。

  你们上心一些。

  秦绎拧着眉,不悦道:为何伤寒了也不告诉孤一声。来人,宣医官过来。

  慕子翎脸色雪白如纸,眼尾却是殷红的,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异与妖媚。

  两名小厮远远的看着慕子翎,各怀心事。

  稍时,医官过来了,两名小厮被遣开,倒退着出了房门。

  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