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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6)(1 / 2)





  这里人多,不注意就走散了。

  年轻的少将军道:靠近一些。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在空中一划,触碰到西淮手背后又像烫着了般收了回来。

  还是系布绳吧。

  银止川说:这样也走不散。

  他终究还是不敢。

  如果一个人足够自信他爱的人也爱着他,就会直接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一片落叶;但若他不确定,便也只能笑笑,轻声说你头发上有东西。

  西淮伸出手,银止川从袖中取出一条布绳。

  布绳的一端系在西淮腕上,一端系在银止川的腕上。

  这样他们就可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永远走不丢。

  好了。

  银止川说,接着逛逛吧。

  西淮和银止川保持着大概两个手掌的距离,银止川能感知到那一段有人,牵引感却不强,布绳是松弛低垂的。

  只有时不时会被拉扯一下。

  他想,其实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的。

  就好像在心上拴了一根绳子,时不时被他的只言片语,颦蹙喜怒,拉扯牵引着。

  银止川和西淮一路走到神女湖边。

  路上的时候他给西淮买了两个面具,一锦袋虎眼窝丝糖,和一只可以挂在门前的雪白扫晴娘。

  都是西淮看过一眼,银止川就抵着金株买下来,西淮说:我不要。

  银止川很不正经地笑,说:是我要。可以了吧。

  西淮不理他,银止川就自己夹着面具后的带子绕在指间玩。

  走到湖边了,西淮静静看着湖面上的河灯:

  油纸做的莲瓣拖着一只只闪烁的小烛,随着河水流向远方。

  希望来年能有一个好收成,攒够了钱让平儿去观星阁应招他今年就八岁啦,再耽搁就赶不上了

  希望陛下能开宫选秀,这样我就能去参选了。不用嫁给陈乡坤的儿子河神啊,我宁可进宫里孤独终老,也不想和那个一脸麻子的瘸腿亲嘴儿。

  河神河神,明珠大道上,进了城门往左拐,住在挂着红牌匾的路口尽头的李公子喜欢我吗?他为何还不来向我提亲,整日念叨着要找什么慕公子,究竟是几个意思?

  河边许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少男少女不可避免就挨得几近,西淮几乎能听见周围几个百姓的低喃祈祷之声。

  这些平民心中的烦恼,即便是忧愁,也是忧愁得这么幸福。

  没有背负着家破人亡的血腥,也没有沾染至死不休的深恨,只是家长里短的烟火烦恼,添点醋盐酱油糖,一起烹成一锅独一无二的人生。

  你要么?

  银止川见西淮看河灯看得出神,指了指旁侧全身都挂满纸灯的小贩。

  嗯。

  西淮说。

  只是出人意料,西淮要的竟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我还有个姐姐。见银止川歪头看着他,西淮淡声说。

  还有个姐姐,银止川想,虽然从未听他提起过,但西淮此时买了三个灯笼,想必那位姊妹也已经过世了。

  便也没有问什么。

  最开始,放河灯是祭祀。

  看着纸灯外写着的风俗渊源介绍,银止川笑了笑,说:传说,星野之都的神女河下住着一头妖兽。每年都要食九十九个少女才愿平息。若少一个,就大发雷霆,将其余九十八个少女挖开心肺扔上岸来。同时河水也会高涨,沟渠漫溢,两岸所有住房和庄稼都被冲毁,整年颗粒无收。当时的君主找遍高人道士,无人能奈何此凶恶妖兽。

  我来。

  见西淮擦不燃火镰,银止川停了一下,从他手中接过火镰,点着起来:君王找遍高人道士,无人能奈何此凶恶妖兽。直到呢,有一位名唤十四的仙者,携他的好友经过。仙者听闻此事,才从袖中抛出一块布履,化作千万菩提枝,束缚住妖兽,沉入湖底,自此再无祸患。

  噢。

  西淮淡淡地应了一声,只俯身,将袍角夹在膝盖之间,以免雪白的衣物被泥土染脏了,而后把河灯仔细地推入水中。

  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目光追随者西淮的那三只河灯,一起流进黑沉沉的夜里,银止川笑了笑:盛泱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很迷信迂腐的国家。直到现在,神女河中央还立着妖兽被菩提枝束缚住的石像呢。

  烛光很细微,被几瓣同样脆弱的纸莲花护着,也不知道能漂多远。

  和周围漫无尽头的黑暗比起来,这点烛光简直算是孱弱了。

  没有。

  西淮望着河灯,轻轻说:我知道,神佛有时候是人在绝境之下最后的寄托。就如同弹尽粮绝的战场上,没有不求助观音的伤兵。这是很幸运的事。

  西淮目光停在湖面上,银止川的目光停在他身上。

  点点相映的灯火中,隐约的烛光照着西淮,令他看上去就如同一尊漂亮的,完美没有一分瑕疵的白玉雕像。

  去河中央吧。

  银止川说:带你去看那块河妖石。

  不远处就是码头,几艘两层阁楼高的楼船抛锚在岸边,供豪门贵胄们赏景游河。

  银止川抛过去了五颗金株,示意他们放一艘船。

  不,不可啊

  船队中打工的水夫却擦着汗赶来,解释道:大人,神女河今日走不了船。

  怎么走不了?

  银止川蹙眉看着他:镇国公府在这儿是有常年预留船只的。

  不是这个缘故

  水夫说: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听了令,哪位大人今日要游河,除了他的船,其余的船一律不许走。

  笑话。

  银止川说:天家的行宫我都住得,今日还走不了你一条船?

  他一脚踢踩在楼船的纤绳柱上:我现在还是付钱的。待会儿要是强抢,你们可就一分钱就落不着了。

  银袍的少年郎先自己踏上了甲板,然后他朝西淮伸出手:

  喏,慢一点,不用怕。

  月光下,他的手掌就静静伸放在那里,不催促,也不收回。

  就好像他对西淮的那份喜欢一样,也是同样地不催促,也不收回。

  只是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