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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淮说。

  他余光中瞥到林昆怔愣的神情,微微笑了下,轻声道:你以为有时候你为他们好他们就会领情么?不是的。

  他们蠢笨的心,肮脏的手,只会淹没你、拉住你。叫你从云端跌下来,感受什么叫好人没好报。

  少年的目光微微朝旁侧瞥去,西淮示意林昆:

  你看。

  那是设在路旁的一所观星阁小祠,里面简单地供奉着几位星辰之神的画幅。

  早在这场灾异之前,观星阁的小祠是最受平民百姓追捧的,有事没事都要往里送供奉。

  或者说,与钦天监的强抢强要不同,因为观星阁确实会回应一些百姓的求助,所以在民间的声望一直很高。

  尤其是为黎民苍生与钦天监对峙,楚渊宁愿一人承担骂名也要取消河神祭,将牛羊和少女们还给原本的家庭,更是叫观星阁的名声在民间达到了顶峰。

  有过激者,甚至因为牙牙学语的幼儿念不对楚渊的名字而将其痛打;抢走贫民家中最后一点粮食,只为凑齐供给观星阁的百家粮

  林昆还曾想过怎么化解这种过激的表现喜爱的方式,但没想到没等他来得及想出,星野之都就出现了异端。

  他也不用想了。

  曾经所有对楚渊少阁主五体投地,甚至赞颂他为神明的人,都倒戈了。是罢?

  西淮淡声说。他们从前对观星阁有多盲目地吹捧,而今就对楚渊有多恶毒的踩踏。说辞态度的改变,也不过顷刻之间。他们甚至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些灾异,和观星阁有关,却就这么轻易地对曾经的施恩者倒戈相向。

  他的目光落在路边曾经光鲜亮丽的观星阁小祠上,那里而今已经被人泼满了粪水,摆放桌椅全部砸烂,大门上也涂了墨迹。

  只从现在的残迹也能瞧出,曾经有多少成群结队的平民来这里发泄自己的怒气。

  林大人是世家子弟,不知道这些脏污之事。

  西淮淡声说:但您是否知道,这场灾异发生之后,那些被从钦天监的扣押中解救出来的女孩儿也没有得救?她们邻里的乡亲觉得就是因为她们没有遵从神的旨意,祭献给河神,所以给自己招致来如此大的祸患。所以,名单上的九十八位河神的新娘,前不久都陆陆续续被自己的亲人或邻里拉去沉湖了。

  只除了照月。

  当初银止川让她一出来就赶紧离开星野之都,还真是正确的决定。

  林昆原本是挡在帷帽轻纱之后的面孔,闻言后似乎骤然一顿。

  林大人啊林大人,你想要从云端拯救泥水里的人。可你明不明白,那泥水之中,有多少肮脏龌龊?

  西淮轻笑,看着林昆,问他:还记得那个匆匆赶去,与钦天监官员对峙的雨夜么?为了这群无法教化的愚民,受了那样重的伤,林大人,你后不后悔?

  但其实后不后悔,其实也来不及了。

  所以我从不可怜苍生。

  西淮说:他们中,不是自作自受的悲剧,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而已。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朱雀大道的尽头。

  街上一路走来,大部分商铺都已经歇业,终于找到一家贩鱼的小店还开着。

  西淮停了下来,看着始终沉默的林昆。

  从前我很欣赏你的才气。

  良久,林昆哑声说:但而今,你的才华也许让我感到害怕。

  我只是一个靠出卖色相为生的小倌啊。

  西淮却轻叹着,说:林大人忌惮我什么呢?

  他手中提着小竹篓,面容微微含着笑。真是毫无攻击力又惹人垂怜的模样。

  在那素雅白净的衣领下,甚至还遮着昨夜和银止川一夜放纵后留下的吻痕。

  我只是一个不喜欢为苍生打伞的人而已

  西淮极低喃喃说:在我心中,为他们打伞,无异于向饿狼投肉骨。还不如为一朵花,一个石像避雨。起码花瓣落在尘泥中,是真的很叫人心碎。

  林昆已然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再会了,林大人。

  西淮微笑说:世道险恶,您若无事,还是早些归家。

  林昆已经无法分辨他说话的含义,不知西淮是不是在说一个双关之语。

  等等!

  白衣少年临近离开之际,他倏然叫住他。

  西淮不是你的本命罢?

  林昆问:你从前的名字,叫做什么。

  太久的事情,我早已忘记了。

  西淮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身来看着她,平静回:但您如果要找叶逐颜,我不是。

  Ŷ

  林昆低低答。而后蹙眉看着他。

  然而西淮再没有停留,就这么转身走进鱼铺中了。

  笃笃笃。

  西淮走到鱼铺前,轻轻屈指在木门上敲了敲。

  谁呀?

  门内随即问。

  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锵锵。

  西淮寒声答:主人在么?

  接着,便是靠近的脚步声,一人打开了门。只是很窄的一条,门内人让身叫西淮进去,而后又朝他身后警惕地看了看,确保无人尾随后,再关上了木门。

  上次叫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进门后,西淮将小竹篓随手放在桌案上。显出一种方才和林昆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放松之态。

  守在鱼店里的竟然是那个神情永远驯服,肩膀上总是停着雪鹞的少年。

  他此时招呼着雪鹞,先是给它喂了一条小黄鱼,才又示意西淮带来的小竹篓,教它夹着后院水盆的鱼,一一叼过来放进西淮的竹篓里。

  找到了这个。

  雪鹞少年从怀里掏出几张信封,放到桌案上,推到西淮面前。

  同时的还有一块刻有镇国公府字样的玉牌,正是银止川之前送给西淮的那块。

  雪鹞少年这次在星野之都各个机构如出入无人之境,很是借助了这块玉牌的作用。

  有被人发现么?

  西淮问。

  没有。

  少年很老实地摇摇头,回答。

  好。

  西淮道:现在还不到和镇国公府闹掰的时候。

  而后他便取过桌上的信封,径自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