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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无人的小院,桌上静燃的烛光略微地一闪。

  镇国公走出厢房,屋内再次沉寂了下去。名动中陆的乱世之枪,就这样被封存,直到再一次轮到它登上历史舞台之际。

  银止川银止川。

  荒庙内,西淮还在轻轻地拍打着银止川身体,眼睛里有明显的焦急。

  银止川皱眉,无意识呻吟了一声,缓慢睁开眼。

  他怔怔看了西淮半晌,似乎在想自己在哪儿,还没有区分出现实和梦境的区别。

  然而待他缓过神来了,西淮还未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就听银止川说道:

  我知道濯银之枪在哪里了。

  找到濯银之枪,是西淮留在银止川身边的最后一个任务。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银止川会这样突兀地,没有丝毫芥蒂地就告诉他。

  父亲说等我知道为什么提起枪了,才配拥有它,原来是这个意思。

  银止川怔怔说,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而后目光慢慢转到西淮身上,失神说:提枪,永远都是为了守护啊

  然而西淮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只见银止川看着自己,没由来地突然笑了起来。

  他手指抬起,摸索过西淮的脸颊,低声极轻说:

  父亲,我也找到我愿意拿性命去守护的东西了。

  可是镇国公大概屿汐团队独家整理。至死也没有想到,当最令他担忧的银止川终于参悟提枪意义的时候,那个人令他觉得值得守护的人,也是将让银止川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人。

  他带来了银止川的命劫。

  这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既定宿命与悲剧,就好像神安排的一场悖论。

  古庙地荒,除了颓墙和破败金身之外,没有什么再好看的了。

  回去的路上,银止川一直看着西淮轻笑,西淮不想搭理他,他也拉着西淮亲昵喃语。

  这命牌与小偶同匣了呢,就是定了来世之约了。

  银止川说道,来世我托生成卖油翁,杀猪郎。你也都得跟我。

  西淮瞥他一眼,说道:那我也许很丑呢?

  他们俩正在一条河边,西淮踩着一只渡水河石,一面说:

  若来世,我不识诗书,刁横古怪,样貌还奇丑。你也需和我在一处。看你怎么办。

  你现在就也很刁横古怪呀。

  银止川笑着,晃荡着西淮的手:总也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像随时准备把我推得远远的。要我抓很紧,抓很紧,你才不会逃走。

  他这么说着,等西淮横他一眼,他又嘻嘻哈哈去挠西淮的脖子跟,要逗得他笑出来。

  然而,西淮正站在河中央。

  银止川这么闹他,他几乎快要站不稳。

  长久被水流磨洗的石块光滑极了,稍有不慎,西淮脚底就不自主一滑,惊声朝后倒去。

  银止川登时去接他,却也连带着被摔进了水里。

  他们俩滚在一块儿翻了两遭,溪水给拍得四溅,两人的衣物也全都湿了。

  西淮被银止川护在怀中,天旋地转中,他感觉自己被银止川紧紧搂住了。

  银止川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的头和脊背,只有些冰凉的水浸进了西淮衣服里,倒还没有被什么石子儿硌着。

  半晌,二人终于滚到下游,停了下来,西淮在银止川怀中,微微地喘息着。

  他仰面看着银止川,少年的眼睛很明亮清澈,照在阳光下,几乎像敛着两汪清潭。

  和这溪水一样明净。

  我心悦你。

  良久,西淮喃喃说。

  他看着这个在任何时候都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男子,低低地,怔神一般说:

  我是心悦你的。银止川你明白么?

  银止川伸手,从他额上捋开一缕乱发,低哑回:嗯。

  未来无论发生什么。

  少年却执着地注视着银止川的眼睛,眼底有种令人看不透的隐忍和期许:你都要相信这句话,好么?

  好。

  银止川自然而然说:你心悦我,我求之不得,又有什么不肯相信?

  西淮闭上眼。

  不一定的。

  如果你知道了一切,就不一定的。

  他在心里说。

  我不是个很好的人。也许撒了谎骗你。

  西淮轻声说:但是我心悦你,这是真的。你以后一定一定,不要怀疑这一点。好么?

  第123章 客青衫 76

  回去的路上,西淮心事重重。

  银止川想了办法来逗他,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挠痒痒,摔进了溪流里不高兴。故意问西淮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看濯银之枪。

  我已经知道它在何处了。

  银止川道:你想同我一起去看么?那是一柄很长,很漂亮的枪任何人看到了,都会挪不开眼。

  而且,据说还是开启乱世的钥匙。谁提起它,就是天下众将之首。中陆也会自此分崩离析

  然而银止川不知道,西淮神不守舍,正是与此枪有关。

  一定不要碰它。

  闻言,一路上都未怎么说话的白袍人蓦然出声,抬起脸肃然道:在发生什么危急至极的事之前,都不要动它

  否则,以上京那边的耳目,必然会被惊动。

  不要告诉任何人

  西淮压低声道:不要让这世上第三个人知道此事。更不要告诉别人这支枪的位置。包括我。

  银止川略微一怔,西淮却叹了口气,说道:

  七公子,有时候,我也是靠不住的啊

  他眼底有说不出的嘲讽色彩,在银止川分辩出来那代表的含义之前,就已经一闪而过。

  银止川还想追问,但是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有什么细细的爬行物从银止川余光中一闪而过

  小心!

  待银止川再细看时,他瞳孔已经骤然缩小,惊呼脱口而出,不管不顾地猛然抓住西淮,往旁侧拉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西淮正为他的事情心事重重之际,根本没有发现溪流中有一尾碧绿的细蛇蛰伏在他身侧。

  嘶。

  白袍少年极轻地闷哼了一声,那感觉并不是很疼,只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般。

  但随即脚踝那一片就传来麻痛,迅速向四肢百骸流转去,西淮很快站不住了,往旁侧软倒跪去,银止川立刻搀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