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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4)(1 / 2)





  手谕已经宣读完毕,监刑官收了圣旨,转身坐到高高的台座上。

  行刑官重推了林昆一下,和鬃熊一样的行刑官比起来,林昆显得过分孱弱了,他很轻易地就被按倒在刑木上。

  监行官很紧张,在刑场周围布下了许多人手

  他是朱世丰的人,担心发生劫囚之类的事情。未能保证处决的顺利完成,回去会受到惩罚。神经也一直高度紧绷着哪怕准确的消息已经告诉他,最有可能救林昆的李斯年和林家,一个正在千里之外,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一个自早上圣谕颁布后,就闭门不出了。

  但是事实上,林昆自己心中就怀有一个能立刻救他于濒死的信息。

  只要他说出来,让刑部去调查候尚从女尸中找到的金铢,于情于理沉宴都不得不取消他的处罚。

  但是他不愿意。他是自己一心求死。

  怀着一种莫大的决然的勇气,他布下一场必杀的局,以自己的性命而饵。赌盛泱最后一个翻盘的机会。

  后世再提起这位御史台最后一位真正的御史时,总是用一种悲哀的,难以形容的语气,书写道:

  时,大厦将倾,王室末路。有人怀抱明月之心,欲挽狂澜于既倒。然,国祚将尽,君昏民聩,终不能成也。

  曾经秋水阁上,青色的孔雀翎羽遮面,一柄青玉折扇缓慢挑起珠帘。

  白玉一样的手指,冷眉冷眼的公子,烈而甘辣的苏合香。终究一去不复返。

  刺啦!

  行刑手也喝完了最后一口烈酒,猛地将碗只掷在地上。

  他鼻腔和口中都吐出热气,朝林昆走过去。群情兴奋起来,都大声地呼着好。

  让他贪污关山郡的赈银!!

  让他拉帮结派,意欲对钦天监和天神大人不轨!!!

  快,杀了他,杀了他!!!

  崇信二年,冬。

  一场寒风中,御史台最后一名御史,林昆殁。

  银止川最后赶来的时候,林昆已经垂死。

  一切都太晚,一切都已经结束。

  他挥退围在刑场周围的侍卫,监行官怒而站起,高声呼喝道:

  你敢!

  银止川将折下的旗杆当做枪戟,横横一挥:滚开!

  周遭的侍卫应声而倒,剩余的瑟缩不前,只远远地将银止川围成一个圈,并不敢靠近。

  银止川下马,一枪劈昏行刑官,西淮已经在林昆身前。

  但他并不敢触碰林昆林昆已经是血人,任何触碰都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西淮默然无声地看着他,此时他们两人就像一面镜子的两端,一个是意气风发的曾经,一个是血肉模糊的现世。

  同样是冷郁而惊艳的士子,却都有着这般惨烈的开端或收鞘。

  离。

  林昆极轻喃喃。

  西淮凝视着这个年轻御史的眼睛,有一刻,他甚至是嫉妒的

  因为这个人,直到今日,直到此刻,眼睁睁看着他的理想破灭,眼睁睁看着他想要救离水火的黎民是这般盼着他死,但是他竟然,依然有着如此清澈如溪水的眼睛!

  黑白分明,永远不变得混沌,永远不向现实低头,永远天真的眼睛。

  李斯年。

  西淮低声说。那只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但是他奇异地从林昆翕合的唇中读懂了。

  李斯年很好西淮说,他听了你的话,去了关山郡,不知道这边的消息

  也未能来见到你最后一面。

  林昆松了口气,点点头。他似是疲倦极了,一直紧攥着的手指松开,眼瞳永远地暗淡了下去。

  没有关系。宇yu溪xi。

  在最后一个时刻,他想,他已经同他告别过了啊

  此时,天空阴沉得就像一只倒扣的碗,明明是正午,但是却没有一丝明晃晃的太阳。

  铅灰色的云笼罩着整个星野之都,第一片细雪飘落下来,旋转着,堪堪停在林昆漆黑蜷曲的眼睫上。

  你你们敢闯法场!?

  这时候,监刑官终于缓过神来了,拍案呵斥道:来人,给我把他们都押起来

  该被押起来的人是你!

  然而,谁知,银止川怒吼的声音比他更高。

  年轻的少将军跨着马,西淮已经用白色的外袍将林昆的尸首裹起来。银止川道:关山郡赈银一案,真正的祸首另有他人。你们枉死无辜,谋害忠良,是盛泱不可饶恕的罪人!!

  监刑官怔愣在原地,银止川携西淮掠阵而去。最后临走前,还将刑架前碎裂的碗瓷随手掷到了刑官面前,堪堪停在他迈出去的脚尖一寸。

  我会将真正的元凶公布于天光之下,介时有罪之人,皆当以生命付出代价!

  监行官被那擦着自己脚尖停下的瓷片微微震慑到了一刹,待他再抬眼时,已经离银止川很远了。

  驰离的风带来他的声音:待此案水落石出之时,就是你们党羽覆灭之日!!

  监行官无意识打了个寒战,但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呢喃着说:人反正都死了劫走又有什么用?

  劫法场可是大罪啊。

  银止川犯下滔天之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但是这一次,奇异的,沉宴并没有下达什么指令。

  那个处在至高王座之上的人,意外地沉默了。

  然而实际上,连贴身的宫人,也有数日没有能目见天颜。

  他们只听到夜里密闭的鎏金殿里传来争吵、摔砸的声音。

  有人在压低了声音低喝,像两个人在秘密地吵架。

  但是那个庄严高贵的屋子,分明只容许陛下一个人进入才对的啊

  朕命令你出来!

  烛光下,沉宴捂着额头,痛苦地低哮着:你是什么东西敢暗算于朕

  七杀戏谑地凝视着他,操控沉宴的手在纸张上胡乱画着。以颅内之音回答: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怎么,接受不了么?

  大概楚渊对沉宴而言真的有特别之处,自从这个观星师离开之后,一直被压制在体内沉睡的原识竟然强行苏醒了过来,还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七杀烦扰想,当初没把那个观星师直接做掉,真是一大失误啊。

  你即是朕朕即是你?

  沉宴咬牙而笑,怒道:你在做什么梦!

  他举起左手,抓着桌面上的匕首猛地向写字的右手狠狠刺去:给朕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