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泽①(2 / 2)
我经过走廊的时候偷偷看了客厅一眼,发现一架钢琴。七里难道会弹钢琴吗?现在想想,我对七里的认识确实不多,却下手杀了这么一个人。
如果我能多了解她一点,是否就能摸索出一条不需要杀害她的路呢?
……不可能吧。说来我接近七里的理由,就跟我要杀害她有关。
「她在二楼的房间里。」
「好的。」
我在楼梯前向七里的母亲点头后爬上楼梯,踩在楼梯上的脚步无比沉重。
上楼见到她之后,会怎样?
我在仿佛从墙壁渗透出来的蝉鸣声煎熬之下,只有心中疑问不断膨胀。
走完楼梯,来到一条窄窄的短廊。走廊旁边放了几个小纸箱,我看了一下,里面装了应该是小学时使用的绘画器具套组与习字书包。这是七里的吗?我将之与自身记忆重叠,感觉好像在偷看回忆。
心情仿佛景色倒映在污浊的水洼上。
我沉浸在些许回顾之中,接着才按照指示来到最里面的房间前面。眼前有两片木板,是滑开式的门,我该推开哪一扇门板进去啊?
我敲敲门。声音没有僵硬的感觉,形成回音。
『请进。』
明明只是几天没见,这声音听起来却像好几年没听过。
虽然我一次也没有来拜访过,不过原来探病会让人的心情变得这么沉重吗?
我打开门,这门的状况不是太好,途中有点卡住,让我花了点功夫。
说不定其实是因为我紧张导致手臂肌肉收缩。
眼前有一股很像在走廊小小回流的热气,以及延续到房间内的温度。
七里坐在床铺角落,正面直直看着房间出入口。
她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坐得直挺挺,姿势很漂亮,看起来像一尊摆设。发型跟来学校时不同,披散在肩膀。身上穿着应该是家居服的衬衫与短裤,胸前有戴着太阳眼镜、露出笑容的鲨鱼插图。那条鲨鱼用吸管吸着某种黄色液体,笑得非常开朗,感觉很像小学生会穿的衬衫。
我还在房间角落发现了冷气机,心里甚是羡慕。
「午安。」
我心想总之先打个招呼,七里仿佛瞪人般眯细了眼。
那跟我所知的表情很像,让我不禁狐疑地警戒起来。
「你到底有几个?」
代替问候丢过来的问题是这个。
「一个。个性这么恶劣的人要是有好几个,这里会变成一座讨人厌的城镇吧。」
我心想天气这么热,犹豫着要不要关门。不过感觉如果光线从走廊透进来,可能会改变交谈内容的导向,让我无法深究,所以还是关上了门。
她没打算开冷气吗?开一下吧。
「你为什么穿着制服?」
看样子她好歹知道现在放暑假。
七里抬起双脚将之抱住,把额头搁在膝盖上。
「嗜好。」
「因为嗜好而穿制服啊~」
七里「喀啦喀啦」地动着搁在膝盖上的下巴,这举止让她看起来分外幼小。若是以前,她绝对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破绽。果然,现在的她只有外表跟以往相同,除此之外是另一个人。
所谓的记忆,或许真的代表一个人的一切。
「你喷了香水吗?」
七里的鼻子到处嗅闻。
「从你来了之后,就有一股花香。」
「花香……啊,别介意,花香其实很不错吧?」
「感觉讲话好轻浮……」
同住在一个房间内的魔女讲话习惯似乎影响了我,从同样是死而复生的七里身上好像也会散发花香,但没有充斥整个房间。或许是服用了大量红色树果的魔女,身上香气会特别强烈而已。
「你也是藤泽同学吗?」
居然被七里用「同学」称呼,感觉太诡异了,害我差点笑出来。
「我刚刚说过了,我就是我,只有一个人。」
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所以这种讨厌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其实我偶尔会在睡前想说,索性连一个都没有最好。
「喔……是双胞胎?」
「就说不是了。你问完了吗?」
「我还有成堆的事情想问。」
七里两脚的大拇趾互相磨蹭。
「看样子会花上不少时间。」
我瞥了天花板一眼。
「你不开冷气吗?」
「我还好。」
但我不好。
「身体冷了会徒增不安。」
「……」
七里抓着膝盖,抬起头。
「啊,我还满耐热的,不用担心。」
是要我不用担心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我跟她之间是不是会彼此担心的关系。
「那就好。」
「请坐。」
七里把蓝色的座垫放在地上。虽然我不喜欢缩短彼此距离,但既然她请我坐下,我也不好拒绝,于是坐了下来,变成稍微仰望她的姿势。
「我是以你没有来参加社团活动,所以担心你才来看看的名义过来的。」
「社团活动?我有参加什么社团活动吗?」
原来连这也不记得啊。
「我想你看看自己的手掌就会明白了。」
七里按照我所说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微暗的环境直直凝视着。
「指结根部的地方有长茧。」
「那是竹剑茧。」
「竹剑茧的话,那就是剑道社了。」
七里张阖了手指数次,看着手掌的眼睛闪烁着。
「我连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都不了解。」
七里吐露自己的心境。我其实也不清楚七里消失掉的记忆到底到什么程度,照这状况看来,她毫无疑问丧失了相当多的记忆。
应该是从最根本、与自己相关的一切都失去了吧。
我想起高汤渣这个词。
「你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是你自己期望变成这样。
七里眯细了眼。虽然囤积的热气给室内造成的闷热感有如要拧干身体,但七里却连一滴汗水也没流。不知道这是心里因素造成的,还是因为死人不会流汗。
在我家借住的那个魔女会流汗吗?她总是被花香包围,我无法嗅出差别。
「话说,我觉得好像曾经远远地看过你……那是我看错了吗?」
她应该是指当时在海边的时候吧。七里死而复生的时候,我确实跟稻村在同一片沙滩上。
「你应该很熟悉我的事情吧,不然也不至于来找我。」
「是啊,我想我比现在的你更清楚你的状况。」
我瞥了那可爱的嘴唇一眼,在七里察觉我的目光之前开口:
「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告诉了你什么?」
「什么啊?什么呢……我问过她的名字。」
七里稍稍歪头,她这个反应看起来有点抓不到重点,甚至让我觉得轻佻。
她跟稻村一起行动了三天左右……应该是这样,但难道不是吗?从她死亡起到现在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觉得一问下去好像又要一脚踩进去一样,因此有些犹豫。若是我跟七里又有所牵扯,感觉实在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总之,有件事情必须先让她知道。
那是七里为何会丧失记忆,而我又为何会在这里的故事开端。
我抬起头。
见我态度突然正经起来,七里睁圆了眼。
「我杀了你。」
声音好像被热气薄膜包裹,听起来很沉闷。
停滞在我俩之间的空气微微震动。
「杀了?」
「是的。」
七里的身体会不会从内心开始发冷呢?
「你超级讨厌我,讨厌到想要杀了我。所以我们互相残杀,然后我活下来了。」
刺穿她胸膛的触感,已经从我的指尖消失。
七里突然站起来,当场转身,接着伸出手臂与双腿,弹跳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好像一脚踹飞棺材盖子的稻村。
停下动作的七里弯起手臂,仿佛要展示她的二头肌。
「我觉得自己生龙活虎,你是不是弄错人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我总算理解她行动的意义。确实,是个很活泼的死人。
「你不算活着,心脏没在跳动对吧?」
其他复活的人都是这样,我想魔女应该也是。
听我这么一说,七里将手按在胸口上,接着闭上眼睛憋气,似乎是借由停止呼吸的方式来听清楚声音。
「真的耶。」
七里抬起脸,睁大眼睛,表情变得柔和,也没有什么严肃的感觉。
跟我所熟知的七里南辕北辙。
这让我不得不去意识到她的死,甚至到了会跃动起来的程度。
「为什么我死了还可以活动?」
「因为魔女让你复活了。」
「魔女?是你吗?」
「我真没想到会被跟那种人相提并论。」
但我想魔女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总之,你死而复生……只是没有死前的记忆。」
我省略了中间的细节,总之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感觉生前的七里,不会喜欢我连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都说明。虽然我不相信死者的灵魂之类的说法,但人类总是被亡灵纠缠,脑海里有所谓的过去与回忆这种幽灵存在。
七里重新坐好,身子稍稍往前倾,将手肘顶在腿上,用双手支撑着脸。
然后就这样,像在估价般凝视着我。
「你可以很平淡地说出很有冲击性的事情呢。」
手指掐进脸颊,抬起头的七里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好笑。不过我看她的样子也是相当平静,或许只是因为太惊讶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因为又不是我死,没什么好惊慌的吧。」
七里没做出什么反应,依然保持着一张好笑的脸看着我。
「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呢,虽然外表看起来那么相像。」
看样子是把我跟稻村比较之下得出的感想。其实我也抱持相同见。
七里顺势往后倒在床上,大大伸展手臂,腹部微微起伏。虽然心脏没有跳动,但似乎还是会正常呼吸。
她先是深吸一口气,停了一会儿才一口气吐出。
「那我算是刚出生了。」
七里的手脚直直伸出。
「刚出生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七里自言自语嘀咕着,因为她躺下时面对着墙壁,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听得到她反复说「这样啊、这样啊」之类的低语,所以我猜想她应该是接受了现况……这样算是解决了吧。如果她的心脏没有停止跳动,很难确定她到底会不会相信我。
等着她的这段时间开始冒汗,我用指尖抹掉额头上的汗珠,有点想要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
「我能告诉你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我一起身,七里也随着起来。
「你要回去了?」
「嗯。」
该说的事情大致都讲完了。
「虽然现在才问有点慢,但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应该不是出于好心才来的吧。」
被她看穿了。虽然她没说错,但被这样一问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来的。
「我是认为来了之后,就会知道我来该做些什么,所以才来的。」
感觉很像实际去当地实习,让我想起野外教学。
当时,我究竟是为什么会走进森林深处呢。
过了好几年,过去的自己也变成了他人。
「感觉你实际上跟外表不同,还满随便的耶。」
我鲜少有表情变化,所以常被说是个淡然的人。这样算是认真吗?不过我自己觉得会明确地表现出情绪的人才真的是认真的人吧。
「然后呢?」
「完全不懂。」
我说完走出房间,场面立刻被七里追出来的脚步声弄得热闹起来。
「我送你。」
「不必了。」
「嗯,我就想你会这么说。」
这时七里首度露出笑容。她说过冷了会觉得不安,所以现在她觉得热了吗?
我甚至以为七里是爬虫类。
走下楼梯,七里的母亲靠过来,她应该一直在楼下关心上面的状况吧。七里一副觉得麻烦的东西靠近过来般缩了缩脖子,耸起肩膀。
「呃,我送一下朋友。」
她的说话口气略显尴尬,不像是一般小孩对父母说话的态度。
「这样啊。」
七里母亲的反应也很僵硬。她瞥了我一眼,稍稍点头后,才消失在走廊深处的房间里。那个人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好事,肯定不会原谅我吧。
应该说,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原谅我吧。
但是,谁是我朋友呢?
七里光着脚从走廊走下玄关、打开门,洒进来的阳光让她眯起眼。这样的反应跟她准备前去社团活动的表情重叠,我有种好像看到很怀念的景象般的感觉。
我穿好鞋子,打算走出七里打开的门。
这时七里回头过来。
有如一改态度般直直凝视着我。
「怎么了?」
七里对着停下脚步的我笑了。
「我想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死过一次吧。」
她是突然领悟了些什么吗?我表现出惊讶态度,七里就——
「因为现在,我没有讨厌你的感觉。」
这比她平时挥下的竹剑更添几分锐利。
然后浅浅地撕开了我的某个部位。
「……这样啊。」
「嗯。之后再见了。」
打开门的七里跟我擦肩而过,回到家中。
因为玄关逆光,我无法得知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七里家,独自走在白天的阳光下。
热气堆积在后颈,我在一种仿佛体验到夏季下雪的感受中向前,大大跨步、直直地往前迈进,甚至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否往集合住宅区走去。耳鸣愈来愈大声,即使如此我仍持续向前。
现在的我有些不冷静。
「说那什么奇怪的话。」
果然一旦变成植物后,血液就不会再流动了是吗?
居然会对宣告杀害了自己的对象说「不讨厌」,脑子根本没有正常运转吧。
待看见红绿灯之后,我才做出迟来的回答。
「不会再见了。」
勉勉强强算是活着的人类和死人相遇,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思想顽固的七里应该会这样认为。
事实上,应该再也无法与我所知道的她见面了。
我边心想真是麻烦事一桩,边抹了抹冒出汗水的额头,撩起头发。
随着这个动作,略显压抑的夏蝉合唱轻快爽朗地传进暴露在外的耳里。
蝉在去年夏天也鸣叫着。在那之前,以及更之前亦然。
蝉鸣听起来虽然相同,但每年都是不同的蝉在鸣叫。
就算想分辨,也完全听不出差别。
「欢迎回来。」
趴在床上反弯起身子的魔女丢话过来,那姿势真让人想一脚踩在她背上。我从因为晚上要睡在橱柜里,所以总是仔细做着伸展操的魔女身旁走过,在椅子上坐下。
活得这么自由自在的人在家里住了下来,父母还是没有发现吗?
虽然被发现之后困扰的是我……会困扰吗?
「……我累了。」
本来想说「我回来了」,但我刻意不说清楚。
「有什么好事吗?」
「你的耳朵是没开洞吗?」
魔女停止伸展弹了起来,在灯光下把一只脚抬起来转啊转的。
「很奇怪喔,伸展身体的时候会听不太清楚。」
「可是你中间好像就听见了。」
「喔唷。」
魔女失去平衡倒在我的棉被上,而且还不让开,直接躺在上面。
「你不要睡在那上面啦,棉被会沾到花香。」
「她还好吗?」
看样子她的耳朵不是很灵光,让我想帮她多开两、三个洞。
「心脏不再跳动的人还有好不好可言吗?」
「你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歧视人家吗?好过分。」
「这是小事吗……」
平常来说应该是死活问题吧,如字面所述。
「虽然我理智上很清楚,但她跟以前的七里真的天差地远。所以我觉得即使我去找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这种事。」
魔女非常轻易地否定。她明明不知道我们有些什么样的互动,还能说得这样一派轻松,真让我有些佩服。
「反正你一定会跟她说是你杀了她啦、还有她已经死了啦之类的对吧?」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因为不想承认而无法老实地回应魔女。
「……然后她还说什么不讨厌我之类的,脑袋里搞不好已经开满小花了。」
如字面所述。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啊。」
「你知道所谓的朋友是什么吗?」
「是很美妙的关系。」
魔女如此断言。她维持躺在床上的姿势,干脆俐落地说。
「没有利害关系的连结将成为理由,并转化为驱策自己的动力。」
「……」
「哎,不过我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这类状况就是了。」
「你不理解喔?」
魔女先说了「啊我又没朋友~」然后话锋一转说:
「不过啊——我好歹知道就是因为不理解才不打紧。」
魔女有如反刍方才所作的梦一般,轻佻地说出口。
难道这句话里带有所谓岁月的魔法吗?我竟然觉得可以接受。
「……我不想被不明就里的事物推着跑。」
即使如此,我还是尝试反抗了魔女所说的话。
「所以你才总是这样态度带刺吗?」
「如果看起来是这样,那应该就是吧。」
「我觉得你还是舍弃故作别扭就能高人一等的幻想比较好喔。」
魔女这番话意外地尖锐,让我傻眼。
「你在教训我?」
「分享经验罢了。」
魔女竖起食指,然后以那只手指为中心,用另一只手指划圈。
「人一别扭,通常会花很多时间绕圈子才能得出结论,这么一来就会错过机会。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这样。」
「……」
魔女的比喻有如星星在我脑海里闪烁围绕。
感觉以前好像也听过同样的话。
这让我有些在意,但那只是被风吹起的纸张翻起来一下那种转瞬间的察觉,一甩头就消失了。若是如此,想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我于是没要强行回想起来,拄着脸颊发起呆来。
感觉最近过得很眼花缭乱,不过若是稍稍冷静下来思考发生的事情,就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有着一点关连的老朋友们死去。
然后七里还在镇上。
就只是这样而已,并没有特别发生些什么。
没有人可以证明我杀了谁。
如果我抱持不想有所牵扯的意思,就都是些已经了结的事情。
「哎,就是我觉得你坦率一点会比较可爱的意思啦。讲这么多话,我累了,睡一下午觉喔。」
魔女边打呵欠边往壁橱走去。装什么可爱啊你。
「你真是自由自在呢。」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啊。」
魔女清爽地「哈哈哈哈」笑着。确实她的态度总是很轻佻。
没有什么必须守护或拘泥的事物,或许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吧。
如果这样可以维持自我。
魔女熟门熟路地钻进壁橱里,但她没有完全阖上纸门,留下一点空隙。魔女的眼睛从那里浮现,在黑漆漆的缝隙里闪出红色的点。
「这样很诡异耶。」
「我啊,其实觉得——」
这个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耳朵里塞满植物的魔女,不管做什么大致上来说都很单方面。
与对方的关系以及自己的态度什么的,对自由奔放的魔女来说只是枝微末节的小事吧。
「那个叫七里的女孩,说不定期望的是别的事情。」
「咦?」
魔女眯细了眼,仿佛一只猫。
「你想知道吗?」
「要说就快说。」
「她想跟你好好相处。」
魔女轻巧地抛来我从没想过的事情。
「啥?」
「重新建立一段崭新的关系,并与你好好相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才消除了名为记忆的障碍。」
这么说完的魔女又接着嘀咕了些什么,但我没有听清楚。
「这算什么啊?」
为什么七里会想跟我好好相处?
甚至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不惜一死。怎么可能?
确实。照原本我们的关系来看是不可能亲近彼此。我跟七里都不是那种坦率的人,而且很顽固,一旦认定与对方的关系,就不可能改变这样的认知。这么一来,魔女说七里想要将之回归成白纸的推论好像也……可是她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会有想要跟我亲近的念头?我实在很难想象,无法接受死人仍能行动的七里,甚至抱持愿意舍弃这样的认知也想要实现的愿望。
是因为我亲了她吗?这有关吗?有吗……不过,也无法保证魔女的说法肯定正确。可是七里现在又说不讨厌我之类的傻话……呃呃,咦?
事情变得错综复杂。我迷失了思绪的开端,无法妥善收尾。
「啊,我说这话没有任何根据唷,晚安。」
说完想说的话之后,魔女立刻关上纸门。
这家伙只要随意抛出忽然想到的事,就可以让人困惑无比,真的很有魔女风范。
我心想要不要去踹纸门一脚而抬起脚,但又觉得不是这样而放下脚,哼了一声,心想什么跟什么啊。
「真是愚蠢。」
那个七里怎么可能追求如此纯真的事情呢?
「……应该,不,一定。」
老实说,我并没有探索她的内心到足以断言的程度。
不过死人不会说话,我也无法从她口中问出正确答案。
我只是徒增不干不脆的烦恼罢了。
「啊啊,好想弄个清楚喔……」
就算强加理由也好,想要弄懂不清楚的事,好好做个了结。想要莫名地闭上眼,随波逐流般度过每一天,怠惰地浪费时间。
但我想,用这种便宜行事的方法解决事情,终究无法消除那股灼烧背部的焦躁感。
这就像是没有拿出来解题的参考书愈堆愈高,令人窒息。
虽然会随意翻阅参考书,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解开的问题,但这样也很厌烦。
今年真的是最糟糕的一年暑假。
该做的事情很多,却比什么都煎熬。
——我在这个夏天,会有事情无法做完。
目前我只能确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