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擦身而过(2 / 2)
「然后?要是不负责,你就要叫学长去堵她吗?」
「喔喔,他真的很可怕喔。还有黑道找他入帮呢。嘿、嘿嘿!」
本来就很可疑的他人英勇事迹,永井却一脸得意。狐假虎威。
「……我说,你这样算恐吓,没关系吗?」
面对完全正确的指摘,愤怒的青年却不愿意听。
「啰嗦!是她的错!那家伙,那个婊子!恩将仇报!」
我倾听永井的话,心里想着──明莉没有在场,真是太好了。
「我告诉你!那家伙在风俗店工作!出卖肉体给恶心的客人赚钱,两腿开开的女人啦!啊~啊!女人真好啊!可以轻松赚钱!真令人羡慕!」
「…………」
「那种人,看不起社会、看不起男人啦!所以!得让她尝一次苦头啦!反正她存很多啦!钱!肮脏钱!」
「……就算你再怎么生气,也说得太过分了吧?」
「啰嗦!说出事实有什么不对!」
「……有够幼稚──」
我不由得说出真心话。糟了,心里这么想时为时已晚。
「嗄啊!?你,刚才说什么!?」
粗鲁地扔掉菸蒂的手,顺势抓住我的衣领。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及时肚子用力,总算阻止了继续后退。
「谁幼稚啊!?你在找碴是吧!」
永井像猛犬般狂吠,显露敌意。受到影响的我,心里也瞬间产生原始的冲动。
──干脆使用暴力让他明白吧。
虽然这个想法瞬间认真地在脑海里闪过,不过当然我不会付诸实行。
又不是不良少年当主角的漫画,用拳头说话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口头上先道歉,同时我重新观察永井。
也许是没办法好好地洗澡,头发油腻腻的。当然身体也不算清洁,而且身上掺杂酒臭味和菸味,所以体臭变得很惊人。
似乎也没有整理,隔着头能看到房间里的样子很糟糕。尤其桌上堆满东西,吃完的便当盒和喝到一半的威士忌酒瓶凌乱不堪。
「…………」
他──永井,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渣男。
爱慕虚荣,自尊心强,而且施恩求报,被害者意识强烈。
再补充一点,非常歧视女性。可以确定是非常典型的渣男。
即使如此,他有他的、人渣有人渣的辛酸,所以才会落得惨不忍睹的现状吧?
我不打算肯定他的本性。应该尝到苦头的人,本来就该是他才对。
──即便如此,我知道。
没有「基底」的人无法自己振作,只能倚靠别人,我深切地了解这一点。
所以,我总是只选择吃亏的角色。
「──唉,你的车贷还剩多少?」
「嗄啊!?你想干嘛!」
「我想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大约一百九十万啦!问这干嘛!」
「这样啊,还剩很多呢。」
「是啊!话说,因为她说会一起付所以我才买的!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特地去贷款啊!所以她也有责任──」
「我代替她付。」
这句话使永井气势汹汹的口舌突然停止了。
「你们说好平均分摊吧?那她该付的剩下九十五万──算整数一百万吧。我代替她付。」
「……嗄?」
「这样你愿意和解吗?继续乱糟糟地争吵也只是麻烦吧,对彼此来说。」
「……哪、哪能相信你啊?打什么如意算盘!」
「我没有骗你。」
刚才后退了一步,我迅速地缩短距离。
然后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我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说:
「我看起来像在骗你吗?」
「…………」
「不然我现在立刻准备现金。要吗?」
「…………」
代言心情般摇晃的目光。
不久脚下冒烟的香菸熄灭时,压迫咽喉的力气忽然松开了。
决定胜负的一着,拿钞票搧巴掌。
虽然作为摆脱危机的手段有些不好看,不过我也不打算逞英雄,嗯,就这样吧。
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我心里更高兴。
「不是别人的事」,光是他对我这么说,冰冷的指头就恢复温暖了。
对于单方面被给予的立场,我还是一样觉得困惑。即使如此获得帮助的事实依然没变,所以我也觉得要好好地表达感谢。
尽管昨天只说得出「对不起」,不过这次我要好好地说「谢谢」。
但是从广巳先生那边听到事情的原委,结果我的决心变回白纸。
──代替我付了?一百万元?而且不用还,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我理所当然的疑问,广巳先生──事先做好理论武装了吧──这样说明原因。
「你知道吗?做家事换算成劳动的话,年收入超过三百万耶。接下来大约一年时间,因为把家事交给你了,所以我先付了报酬。反而我只付了三分之一,很划算啊。超低价呢!」
广巳先生边说边滑稽地笑,可是我完全笑不出来。
一点也不合乎道理。强词夺理也该有个限度。
──为什么?为什么啦?
又来了。又是「为什么」,像是发作一样复发。
为什么?为什么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情侣,对于硬是跑到他家住,微不足道的寄宿者,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
难道他真的──想当「神」吗?他想当不懂世故的少女们在心里描绘的,梦想般的存在吗?
……太愚蠢了。
我又不信神,话说我也不需要。
我想要的,并非看不见的不确实的善意,而是形式浅显易懂的认可。
所以,我希望你要求回报。
希望你接受代价、接受献身。
我已经准备好献上一切。所以……
并非莫名其妙的温情,而是以明确的计算,和我扯上关系。
……若不如此,我不能安心啊。
一开始,我以为是一场梦。
被女人跨坐在床上的男人妄想,非常典型的下流梦想。
有种既视感,充满妖媚微笑的女人,卷起我的衣服,用指头猛攻我敏感的部分。
宛如VR的色情影片哪,感觉事不关己不过是一刹那,太过真实的触感,以及伴随的肉欲刺激,使我凭直觉领悟这并非虚拟现实。
「──!?」
从半睡半醒状态一口气清醒的我,反射性地甩开女人的手,随即用双臂抱住自己身体。
「啥──!?」
俯瞰我丑态的女人──裸身只披着一件外套的明莉,觉得有意思地露出愉悦的笑容。
「呵呵,你那什么姿势啊?好像女生哦~」
就算被调侃,现在的我没有害羞的余裕。能做的顶多是提问确认状况。
「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夜袭啊。」
若无其事的说明,是容易令人张口结舌的内容。
「呃,笨蛋,你在想什么──」
这时,视线忽然朝向明莉的脖子以下,像是被磁力吸引般吸走了。
虽然房间的照明被调暗,却也并非完全的黑暗,敞开的拉炼内侧──鼓起、突起,全都看见了。
「呃──」
与想法相反移动的视线,利用想法强行移开。但是,断开视线造成了危害。
「有破绽~♪」
像被塞进手臂之间,明莉的身体靠近。然后,正好下巴放在我的心脏附近,她淘气地低声私语。
「唉唉,来做吧。」
「嗄啊!?」
「好嘛。不行吗?」
「当然不行啊!」
「咦~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
突如其来的触感,使我说不出话。
「勃起了嘛。」
明莉滑进来的手抓住我的胯下,她得意地露出大胆的笑容。
「勃起就能做吧?还是,你有什么隐疾吗?」
「不是……住手啦!」
我抓住肩膀想要拉开,透过毛巾布感觉到的柔软触感却使我犹豫,我无法充分用力。
这样磨蹭时,明莉的攻势越来越强。
「呵呵,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一只手玩弄胯下,另一只手猛攻胸部。并非隔着衣服,而是直接接触,因此后者的刺激非常强烈。
「呜──」
无法忍耐发出的声音,使明莉觉得有手感,她的嘴唇弯成新月般。
「啊,发出声音了呢。舒服吗?呵呵……乳头敏感的男人满多的呢~因为平时都没有抚弄,所以才这么敏感吧?」
新月说出像小恶魔的话,下一瞬间变成椭圆形,变成生出黏滑发光红块的入口。
等等,连说话抵抗的时间也没有。
「嗯~~~」
我的上半身被眼睛朝上看的视线盯住,她大大地伸出的舌头往上舔着我最敏感的部分。
「!?」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总算忍住声音,不过远远超出刚才的刺激,使我晕头转向。
「嗯呼~♪」
像是加倍确定推压的触感,明明柔软却有弹力,明明湿润却也不光滑。宛如什么别的生物般蠕动的舌头带来的快乐,强烈到无法形容,理性何时举白旗都不奇怪。
「别闹了……!」
我以仅有的一点点意志,竭尽全力尝试抵抗。
我用手撑着床,连同对方的身体拼命抬起上半身。虽然趁势立起膝盖,却不知不觉被缠绕在脖子上的双手拉倒,这次以立场逆转的形式互相重叠。
「要反过来吗?可以啊。」
撑住的两手之间,明莉嫣然微笑的身影,使我目不转睛。
在床单上四散的柔软黑发。
被按倒仍不减强势,漆黑的大眼睛。
被唾液沾湿,带有光泽的樱色嘴唇。
锁骨稍微浮现的低胸线条。
只是单纯地,被异性的纯粹魅力所吸引。
「唔──」
唾液分泌过剩,无法好好地吞下口水。心脏以眼看就要破裂的气势怦怦搏动,鼻翼附近充满十分不自然的力量。
兴奋──情欲,驱使着。
「…………」
『有什么不好?』内心某处有人低声私语。
『没人看见,也不会被知道,就算被知道那又怎样?』『对方十九岁,已经是大人了。』『不用感到一丝内疚,用不着忍耐啊。』
接连列举出的诱惑语句,并非恶魔的花言巧语,而是我自己找的借口。
「突然插入会有点抗拒吗?不然用『小玩意儿』让你射也行喔。」
说完后,从作为巢穴的阴唇,带红色的粉红蛇不停吞吐着露出头。光是这个动作,总觉得想像得到『小玩意儿』这个隐语意味着什么。
光是被舔胸部,全身就受到如电流窜过的刺激。若是如此,进入巢穴,命根子被缠绕时,究竟会有多大的快乐袭向自己呢?光是想像身体就从内侧颤抖。
「不要想太多,头脑放空享受吧。只不过是做爱而已。」
解开脖子的束缚的柔软手指,要求接吻般包覆我的脸颊。和因为工作变得粗糙的我的手完全不同,柔嫩光滑的触感,沿着脖子,描过锁骨的凹处,最后以惹人怜爱的手部动作开始爱抚胸膛。
「广巳先生也摸我呀~」
即使明白肉麻声音的催促很做作,却娇媚得快要让耳朵融化。
冰凉的手指在衬衫里面每次摸索时,被碰到的地方都会感觉集中,让我有如燃烧般发热的错觉。
于是呼吸急促使得兴奋累积,女人的芳香更浓密地充满鼻腔。
诉诸五感的众多诱惑,使我的心像一团乱麻,披着的理性铠甲一片又一片,随着原则剥落。
只不过是做爱。或许说得没错。
就算越线,有什么不妥吗?只是性行为,想得太夸张了吧?
我明白,固执己见只会吃亏。将身心交付给眼前的快乐,让这一晚变得美妙,肯定会让生活方式非常有意义。
结果或许是时间的问题。就算再怎么摆出了不起的支援者态度,我也和常人一样是拥有性欲的普通男人。被容貌美丽的年轻女性逼近,心情动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干脆接受一开始的提议,变成只有肉体关系也好。反正是决定一年后结束的关系,所以只带着对彼此而言方便的部分,尽情享受不留后患的时光才是聪明的作法。
「…………」
越界的理由再多都想得到。因为身体很诚实。
可是我只是保持沉默,无法采取行动。每次在心里找借口时,只有越来越多无处可去的空虚。
我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么会忍耐的人呢?以前明明是更奔放一些的个性。
自己无法驳倒自己,令人不耐烦的这种强大,究竟我是否该引以为傲呢?或者,应该厌恶这个减损人生乐趣的枷锁呢?不能决定对错的自问自答,只是加深苦恼。
「对了~!换上制服吧?」
像是推动内心挣扎的我,明莉突然提议。
「你很喜欢制服吧?男人全都像笨蛋一样,最喜欢JK了。广巳先生沉迷于按摩店,结果理由就是这个吧~?」
「…………」
「要怎么做?干脆也来个想像玩法吧?我怎样都行喔。广巳先生希望我怎么叫你?老师?学长?还是──」
当事人是打算诱惑我才说的吧?
「──叫哥哥好吗?呵呵。」
可是结果,这句台词对我来说,变成过于冰冷的冷水泼过来。
「……都不要。」
我甩开依恋起身,坐在床的边缘。为了平息兴奋,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心情也稍微冷静下来。
「现在是怎样啦……不要突然做出奇怪的举动……」
「…………嗄啊?奇怪的人是你吧?」
和直到刚才的娇声实在不像是从同一个声带发出来的,甚至感觉可怕的低沉声音。即使隔着背部,阴气逼人的感觉仍火辣辣地传过来。
「为什么拒绝我?我不行吗?」
「不是那个问题……我说过了,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
「那为什么帮我出钱啦!」
明莉的怒声打断我的说词,在夜晚的房间响起。
「一般来说会要求回报吧!?」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一百万耶!?为什么随随便便付得出这一大笔钱!?」
「……我店里生意很好,我有存下一些钱。」
「那还是一大笔钱啊!真的搞不懂你!」
「……能用钱解决的事,让钱去解决就好啦。」
虽然我打算下结论,却无法从明莉那里获得同意。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可你是外人耶!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情侣,是毫无关系的人吧!?可是,为什么……要我怎么相信……」
破音、颤抖的声音中,流露出深深的懊恼。至于原因出在哪里,我也没有木头到无法发现。
对于欠下人情的内疚感。接受施舍,好,结束,不能就这样算了的责任感。大概是这种情绪,驱使她做出离谱的行动吧?
自己能交出的东西只有这个,她是这样以为的吗?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在社会上生存的吗?
虽是我自行想像,不过每次想着一名少女走过的道路时,心里都会涌现说不出的悲哀。
「唉,对广巳先生来说,我算什么?」
「……那个……唔……」
并非找不到话说,而是无法鼓起勇气说出口。
明莉对着支支吾吾的我的背影说:
「如果要保持沉默,从一开始就别对我好。如果要对我好,就确实要求回报啊……广巳先生在想什么,我一点也不懂……我不喜欢搞不懂……只会觉得不安……」
感觉声音听起来很近,她的身体紧贴在我的背部。虽是比起刚才没什么的接触,不过正因是心情一度平稳之后,隔着一块薄布的触感和体温感觉非常鲜明。
「我想要安心……所以拜托,如果真的为我着想,就好好抱我。不要否定我的生存方式。」
和现在近乎消失的微弱声音相比之下,瞄准下腹部侵入的诱惑的手部动作,实在太妖艳了。
「要给我的话,就夺走对等的代价。」
不然我会承受不住……明莉吐露的心情,我可以充分理解。
只是被给予的立场就会无法安心。一直受到帮助会于心不安。正因如此对于对方的好意与善意,必须准备相称的回报。
既然如此,如果真的考虑到明莉的心情,我应该接受这个劝诱吗?
我给予物质的援助,对方提供性方面的援助,满足彼此需求的交易关系,应该视为公平吗?
要说是道理,也不是不能理解。对于非亲非故的我们来说,感觉这才是最正确的妥协点。
即便如此,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道理。
「……抱歉。」
该说的没说,传达意思后,我轻轻抓住她的手腕移开。没想到她没有反抗,感觉像是扑空。
「……唉……」
背后传来沉重的叹息,接着床吱吱作响。明莉站起来了。
「广巳先生,真是个好人呢。」
实在很讽刺的声音,调转刀头痛快地砍下。
「不过,那是自以为是。只不过是自慰。」
──很容易预料到的下场,隔天早上,明莉的身影和行李箱一起从家里消失了。
我隔了好久,没吃早餐就出门。
「今天不是自己煮啊?」
我拿着好久没挑选的即将报废的便当,和晚酌的啤酒去柜台,被杉浦小姐指出这一点。
「咦……?哦,我不自己煮了。」
「这样啊?真可惜,本来想吃店长亲手做的菜呢。」
「哈哈……嗯,改天有机会的话吧。」
我当成客套话同样地回答。
「可、可以吗?说好啰!」
她以要求打勾勾约定般的气势,做出认真的反应。
开始工作不久时感觉有道墙的杉浦小姐,最近像这样,已经完全没有隔阂的样子。被员工崇拜,身为店长没有比这个更开心的事了,筱田也是,这种凡事都会设法找出积极面的态度,让我不禁有种复杂的心情。
亲密也要有分寸。为了稳定经营,尽量想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过人际关系真的有太多难以拿捏的状况。
「那之后就拜托了。」
「是,辛苦了。」
像平时一样互相打招呼告别,以平时的步伐走出店里,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
梅雨来得早了吗?雨势很大。原本想回去拿备用伞,不过这么短的距离就算了,我直接走进雨中。
「……没有回来啊。」
我小跑步冲回家,全身湿透回到家的我,没有「你回来啦」迎接我。
因为她没还我备份钥匙,正因我心想也许她会回来,所以也稍微有被背叛的感觉。
那家伙,现在人在哪里呢?雨下得这么大,她有寄身的地方呢?
虽然我没有半点担心的道义和权利,即使如此却无法断绝烦恼。
无论如何淋湿的身体得先处理,我暂且把想法搁置,走去浴室。以平时的惯常程序冲洗身体──
「──呜喔!?」
我一直以为有放热水,一脚踩进空浴缸,结果差点摔倒。
低级错误不只这个,我忘了准备替换衣服和浴巾。而且没有把买来的啤酒放进冰箱,直接放在房间里,不断犯错,连自己都觉得太脱线,实在受不了。
我重振精神开始晚酌,平时连便宜货都会变成极致美味的下班回家的第一罐,感觉也没有那么美味。果然啤酒应该冰镇呢,我把所有理由都牵拖到温度。
「…………」
我没有选择频道,只是打开的电视萤幕上,搞笑艺人们轻松的谈话使摄影棚气氛热烈。明明我在念书时还是在深夜综艺节目努力的年轻艺人,现在已经出人头地了呢。
最近变得常看电视,虽然再次体会到它的有趣之处,不过唯独今日实在不觉得有趣。反而吊儿郎当的欢呼声听起来很刺耳。
我想看其他节目不断转台,却每一台都不想看,结果干脆关掉电视。
话说,为什么我会在客厅吃饭啊?用房间的电脑一边观看影片一边享受晚酌,才是我长久以来的自我风格吧?
明莉在时自然养成了在客厅吃饭的习惯,不过现在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就没必要继续忠实地遵守。喝完罐子里的酒时,我决定换个地方。
因为挪动很麻烦,所以便当当场一口气吃完丢进垃圾桶。然后拿着第二罐啤酒,为了找一些当下酒菜的东西,我打开冰箱一看,视线最先捕捉到透明的蓝色保鲜盒。
「喔,还有剩啊。」
保鲜盒里面是马铃薯沙拉。吃过一次我非常喜欢,从此以后,明莉会预先做好,当时的似乎还有剩。
当成下酒菜无可挑剔。和罐装啤酒一起拿到原本的餐桌──自己房间的电脑桌上。
我偷跑喝着啤酒,启动电脑。点击最近喜欢的家庭类影片发布者的频道,随意播放影片。
『康~蒙贝~贝~(C'mon Baby)♪』
还是学龄前儿童吧?以年幼男孩乱唱的畅销曲为BGM,我伸筷子去夹马铃薯沙拉。
「好吃好吃。」
由于满足感我不知不觉自言自语。虽然也是因为原本就爱吃马铃薯沙拉,不过我特别喜欢明莉做的,好吃到每天都想吃。
除了基本的马铃薯和美乃滋,食材只有切碎的洋葱,调味也是只有胡椒盐,这简单的滋味搭配酒实在令人爽到受不了。不是随便拿食物凑合,就是为了当下酒菜的马铃薯沙拉简单又明快,这种强烈的感觉闪过我的心头。
与啤酒出色的契合度使我动筷子的手停不下来,喝完第二罐时,保鲜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
「…………」
这个马铃薯沙拉,这样一来就吃光了,一想到这点,我不禁感到一抹寂寥。只不过是个配菜或许有点夸张,但是即使一点小事也会感慨万分,正是大人这种生物摆脱不了的习性。
我甩开依依不舍,将最后一口送到嘴边。变成空盒的保鲜盒,带有连自己也难以理解的巨大后悔。
然后好一会儿,我一点一点珍惜地喝着买来存放的威士忌,忽然从远处传来声音。
是手机的提示铃声。对了,我一直放在客厅呢,正要站起来时,我想到一个可能性。
不是我自夸,会联络我的朋友很少。这么说来,会打电话给我的人自然有限──
我心里想着难道是……仅仅几步的距离我却脚步变快。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压抑急切的心情看了画面一眼。确认来电号码之后,我对自己的性急感到羞耻。
「……喂,你好。」
『啊,辛苦了。我是杉浦。』
接起店里市内电话的来电,如我所料杉浦小姐的声音从喇叭传来。嗯,对于通话记录有九成被母亲和职场填满的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抱歉打扰你休息。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虽然怀疑是否又出问题了,不过从杉浦小姐冷静的声音来看,似乎也不是紧急的事。
放心也不过一刹那,杉浦小姐带来的报告,令我大吃一惊。
『金库里还有很多张万圆钞票……这该不会是,要汇款的钱吧?』
「…………」
将营业额汇到总公司,规定是一天必须进行一次。虽说如此,只是透过店内ATM存入专用帐户,因此不会花多少工夫。
虽然不花工夫,但偶尔也会因此忘记。
「……啊啊!没错,糟糕,我忘了!」
这次正是这种情形。
虽然在日期变更前入帐就没事,不过时间已经超过○点。完全出局了。
『对不起,要是我更早发现……』
「不不,是我犯傻了。杉浦小姐不用介意。」
『是……』
「总之,就继续放在金库里保管吧。我明天会处理。」
『是,我知道了。』
「谢谢你告诉我。抱歉给你增加了多余的工作。」
『噗呀!?不!哪里的话!这么晚打扰你,我才要说抱歉!』
杉浦小姐大概是想借由气势掩饰咬到舌头,她用过度紧绷的声音说完后,便挂断电话。
「可恶……闯祸了……」
自言自语之后心情郁闷。我用力吞下懊悔,回到房间。
然后在拉椅子时──我的视线忽然被电脑的显示器吸引。
「…………」
大概是相关影片自动播放吧?画面上开始播全新的影片。比起只有显示简单字幕的刚才的影片,这部更加简单,也许只是把用手机相机拍摄的家庭录像上传而已。
背着背包的小男孩,和比这个孩子再小一圈的小女孩,他们前往某个设施的背影被捕捉的影像。虽然男孩的步伐稳定,不过女孩摇摇晃晃地走路,实在令人不放心。
不出所料,女孩因为高低差跌倒,当场瘫倒哭了起来。
然后看不下去的男孩,绕到抽抽搭搭地哭着的女孩背后,抱着腋下让她站起来。
两人亲密地手牵手,再次往前走。也许是看到他们的模样很感动,拍摄者──也许是母亲吧──开心地说:
『哥哥好贴心喔~』
我反射性地伸手去抓滑鼠。注意到时,我连同浏览器把影片关掉了。
「…………唉。」
我深深地坐在椅子上,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却无法抹去甩不掉的倦怠感。
心烦意乱的原因是什么?这种事,用不着思考也很明白。
明明只是恢复原状。只是回到了当上店长同时搬到这个家之后,持续了三年的生活。
可是我不觉得是「恢复」,而是感到「失去」。
和明莉度过的不到一个月的期间,我在心中已经变成日常了吗?
「…………」
好好地泡在浴缸里,洗完澡的爽快感。
冰到快要结冻的啤酒的特别滋味。
不精致却也没有偷工减料的热腾腾手制料理。
变成每天洗的衣服,散发出的柔软剂香气。
没有半件特别的事。只要寻找就能轻易找到,十分平凡的日常,但是失去后才证明了它的价值。
我必须承认。明莉的存在对我来说,变成了确实的温暖。
也许本人只是因为义务才做这些事。或者是,为了讨好屋主才做的盘算。
即使如此,这每一件事,说起来微不足道的每一件事,不管怎样都温暖了我。
我度过的生活,说服自己「这样就好」的日常,我没有自觉它是如此冰冷。
前些日子把常温的宝特瓶塞进去,引起机器故障的冷冻库,没想到和自己的现状重叠。
被弄坏的冰点下的过往。冻结的许多情感融掉,变成水滴滴落的,只是一种天真纯洁的心情。
「……好寂寞啊。」
试着说出口后,那太恋恋不舍的声响令我不由得露出苦笑。
年约三十的大叔以本来面目面对感伤太痛苦了。这种时候,才应该借酒浇愁吧?
我拿出当成礼物收下珍藏的酒,日本威士忌的顶点,21年的「响」,将大致一小杯分量的琥珀色液体倒入玻璃酒杯。
虽然已经超越酒精的顶级的一口令我感动,不过一想到一瓶的价格相当于白色家电,怎么也不敢喝下能喝醉的分量。
不过,作为决断的仪式非常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