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擦身而过(1 / 2)
明明只过了一星期,以前住的地方凌乱的程度,真的是很糟糕。
餐具类扔在水槽搁置不管,垃圾分类也很随便,堆到快要从塑胶桶满出来的状态。
桌上堆积的漫画书眼看就要倒下来,看到用来代替烟灰缸的大玻璃杯就放在附近,我实在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即使被忍不住想要收拾的欲念驱使,但是若被当成我活当忙理也很不爽,因此我装作没看见做自己的事──专心回收我留下的私人物品。
「你现在住哪里?」
明明分手了还这么自然地叫我,实在令人生气。我锐利地看一眼坐在床上抽菸的达也,很明显不耐烦地说:
「关你什么事?」
「真可怕。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没地方去的话,你可以回来啊。」
我无视装傻的笨蛋,专心整理。事到如今不管他说什么,复合是不可能的。
然后东西几乎都塞进行李箱,我想早一秒离开充满菸味的房间时──他又叫住我。
「等等啦。」
「干嘛?」
「你离开是没差啦,那我要怎么付钱?」
「嗄?付钱?」
「少装糊涂。车贷说好要一起付的吧?」
「……嗄啊?」
的确是有说好。
开始同居后不久,两人说好要一起负担,贷款买了一辆车。
但是、但是──
「……那个,我们已经结束了吧?不相干了吧?」
「那也不能赖帐啊。至少要讲信用吧?」
……等一下,我无法理解这个人在说什么。
我绷紧差点露出苦笑的表情,努力冷静地说:
「车在你名下吧?帮你付钱对我有什么好处?怎么?你要分给我吗?」
「哈。车子是要怎么分成两半啊?」
又不是机器人。达也瞧不起人地说。
实在……真的是……太蠢了……无言以对……
「因为你说想要车我才买的耶。负起责任啊。」
「……的确我有说过。」
那时正好才刚取得驾照,我实在很想要能够自由驾驶的车子。
可是,我也有不满。
「我不需要那种粗犷的大车。更普通的,中古的轻型车就好。可是你却擅自挑选了车款,还是那种又耗油又贵到翻的车。既然如此,应该是你要负起责任吧?」
「那可是悍马车。少瞧不起它。」
我瞧不起的是你啦~!
如果干脆大叫,心里会有多么痛快啊?
「是说,不是你说什么车都可以的吗?」
「我是说只要可以开,什么车都可以!意思就是能省则省!可是,为什么你买下要价两百万以上的高级车啊!?一般来说会有更保守的选择吧!」
不行了,话讲不通让我烦得要死。
「总之,和我已经无关了。你要当职业玩家是吧?去赚大笔奖金来付就好啦。」
加油,再~见~我留下这句话正要离去时──
「等等啦。」
我的手臂被强行抓住,用蛮力阻止脚步。
伴随生理的嫌恶感,陷入肌肤的粗壮指头触感,令我扭动身子抵抗。
「放手啦!」
「你啊,太嚣张了吧?以前让你住进来,也算对你有恩吧?你打算恩将仇报吗?」
「嗄啊啊?」
什么有恩啊?明明也有拿走对等代价。
「至少要守信用吧。这是身为人的当然义务吧?」
「…………」
「信用」、「有恩」、「义务」、「身为人」之类的。
就算只有字面排出再多漂亮话,你真正想说的话,换言之是这件事吧?
『不能容忍只有自己损失。』
「……怎么能幼稚成这样……」
「嗄?你说什么?」
「我说放手啦!」
我用空出来的手轻轻推开他,达也轻易地踉跄,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明明是男人却很瘦弱。都是因为也不好好工作,只对游戏和香菸有兴趣。
「你……你做什么!──站住!」
没有人会笨到叫你站住就停下来。
我抓住行李箱冲出玄关。但是,在楼梯缓慢行走时被追上,再度演变成互相推挤。
「不要碰我!」
「冷静点!总之先回房间──」
之前分歧那么多,为何只有坏的部分一致啊?
达也在意旁人的眼光移开视线,和我为了挣脱束缚竭尽全力甩手的时机完全一致的结果,就像使出合气道的招式一样,达也的身体飞在空中。
就像动作片的一个场景般,人体从楼梯的中间滚落。
「──啊。」
在嘟囔时,达也瘫软的身体躺在柏油路上。
「呜、唔、唔……」
虽然并非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不过看到他不能立刻爬起来,或许是哪边摔到了。
如果我能趁这个机会轻快地踩过他垂下的脑袋,坚决果断地立刻离开现场,我的人生难度或许也会稍微下降。
「──唉,你没事吧!?」
如果无法舍弃的同情会招来困难,使我痛苦的不是别人,也许是我自己。
曾有人说「善有善报」──但是近年来往往演变成「好心被雷亲」的下场,所以彼此告诫「爱之适足以害之」而视若无睹逐渐成为常态,或许有天还是可以期待好心有好报?
总觉得无法期待呢。
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过光是两个人也十分嘈杂了。黄汤下肚后更是如此。
「其实你交了女友吧~?不要隐瞒,跟我说嘛~!」
喝酒聚会结束回家时顺路到自己的店门口,把设置在散水坡的车挡保护杆代替长椅,坐在上面说醉话的人,是比平时更悉心打扮的筱田。
光是今晚就不知问了第几次,尽管实在受不了,我还是诚实地回答:
「所以说我没有女朋友啦……」
「讨厌~!店长交了女朋友,我太震惊了~!我要哭了啦~!」
明明发问却不听人说话,这家伙太随性了。
「……话说不管我有没有交到女朋友,都无所谓吧……」
「怎么!可能!无所谓!对吧?杉浦小姐!」
「是啊!」
被筱田征求同意,喝酒聚会的另一名参加者杉浦小姐用力点头。
「不好!非常不好!我要求公开资讯!」
即使喝醉还是一样生硬的表达方式,实在很有杉浦小姐的风格,感觉有点好笑。
「怎样!?好好回答啊!店长有这个义务!」
宛如逼问出轨艺人的记者般的尖锐追问,不过无论再问多少次答案都一样。
「所以说我没有女人啦……」
「那是男人吗!?」
虽然一瞬间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想起杉浦小姐出乎意料的「兴趣」,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
「是男朋友吗!?果然是这样吧!」
「杉浦小姐,等等。你先冷静下来。」
「店长是哪一边!?左边!?还是右边!?」
「好了啦,幻想真人CP很危险。」
「我个人觉得认为店长绝对是诱惑受,呀哈~!」
「谁知道啦!」
这个眼镜女孩,明明平时是班长角色,黄汤下肚后就会突破极限,实在伤脑筋。
虽然也拿狂野的杉浦小姐没办法,不过假如这样能发泄她平时的郁愤,也算好事一桩。
话说每个月举办一次的饮酒聚会,主要目的是为了杉浦小姐的心理保健,大夜班原本就不适合女性,甚至还让她担任负责人,因此如果当事人能够满足,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
「……啊!?是喔,所以之前,你回家时才会买凡士林……!」
……虽说是再好不过的事,虽说是这样,但杉浦小姐啊……
说不定,我交了女友的传闻出处,是想像力丰富的这个女孩。
顺带一提,凡士林只是拿来涂在因为收银工作而容易变得粗糙的手指上,请不要误会啊。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车子来啰。」
正在无意义地对话时,为女性们安排的计程车驶进停车场。
「来,上车吧。」
即使站在车门旁特意护送,像好姊妹一样亲密地挽着手臂的两人迟迟没有动作。
「只能去他家确认了吧!?」
「好主意!」
这两个家伙……明明平时关系不好,偏偏这种时候步调一致……!
「实在是……」
变成这样终究无法忽视。虽然没有女友,但是不想被知道的不妙人物住进了我家。
没办法,用那招吧……
「不坐车的话也就不需要计程车钱了吧?」
我甩着从钱包里掏出的现金。
「哇~谢谢爸爸~!」
秒扑过来……不过被筱田当成爸爸也完全不会心跳加速呢……
「谢谢你,爸爸♪」
……杉浦小姐的情况则是太有现实感,令我有种复杂的心境。
「那就下个月见。」
「谢谢招待~!」
「谢谢招待!」
载着吵闹的两人的计程车,消失在夜晚的住宅区。目送她们离去之后,我对于总算到来的寂静深深地喘口气。
虽然并不痛苦,不过面对两名女性喝酒有些忍受的地方。因为莫须有的嫌疑被追问更是如此。
嗯,因为也不是真的那么清高,所以也不能大声否定……
不过,虽说有一半是自食恶果,却实在是承担了麻烦事。
一想到接下来大约一年时间,都得这样过着保密的生活,虽然也觉得郁闷──不过,倒也不是只有后悔。
反而觉得庆幸,这种成分确实存在。
毕竟明莉住进家里之后,我的生活环境改善许多。
回家时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每天都能穿上洗好的衣服,即使不是多精致的餐点,但是餐桌上出现了有人亲手现做的菜──虽然当事人像是当然的义务般完成,不过对于独自生活的男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帮助。
我很感谢,这样表达没有错。
想得夸张一点,「理所当然」的事,在我心里觉得新鲜。
绝对不是对以往的生活有所不满。但是现在觉得满足,是因为以前要自己接受一个人比较轻松,不过其实心里有缺少的部分,一定是这么一回事吧?
「……回家吧。」
把喝完的矿泉水容器丢进垃圾桶之后,我踏上走路三十秒的短短归途。
我确认手机画面,时间已经过了深夜一点。考虑到同居人已经睡着的可能性,我极力不发出声响,谨慎地打开门,不过看来是无谓的担心。
走廊另一头的客厅亮着,也能听到微弱的电视声音。
她还醒着的样子。或者是,在等我回家吗?
若是如此,实在很不好意思。正想说声抱歉走去客厅时──却不见明莉的身影,只有广告的声音无谓地播放着。
是在房间里吗?我探头一看,只有空房间。厕所、浴室,为了慎重起见也确认了我的房间,到处都不见人影。
……她出门了吗?
虽然没有设门限,我也不打算摆出监护人架子责备她深夜游荡,不过没有联络就消失使我感到担心。
「至少要关电视啊。」
我喃喃自语地发牢骚,按下遥控器的开关。杂音消失的客厅,被夜晚的寂静加强支配。
「…………」
明莉不在。明明仅仅如此,这个家就变得非常安静。
或许因为如此,度过不知多少次的一个人的夜晚,感觉有一些些、有一点点悲伤,注意到时我紧握着手机。
──姑且联络她吧。
这点干涉应该会被允许吧,我打开电源时,叩,有个敲到什么的低沉声音在家里响起。
从清楚的声音判断并非来自外头。声音的来源是厨房吧?
多亏了爱做料理的明莉,厨房周边也变得很热闹。也许是锅子或什么从架子上掉下来。
我去确认声音的来源时──
「──呜喔!」
以为没人的半开放式厨房里有个人影。她坐在地上,低下的头被随便垂下的头发覆盖遮住。
「……明莉?」
那确实是穿着家居服的明莉……不过她的样子实在很奇怪。
她额头贴着炉灶下面的收纳架,一动也不动。看她这个姿势,刚才的声响也许是头撞到柜子门发出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以睡着来说也太有活力了。我感觉到说不出的恶寒,立刻跑过去摇晃她的肩膀。
「……你,回来了。」
明莉动作缓慢地抬起头,说出和平时一样的话。不过她声音无力,和平时的活泼模样完全不同。
不只声音。感觉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她眯着眼,嘴唇发白微微颤抖。无论怎么看样子都很奇怪。
「怎么了?脸色苍白……」
我立刻伸出手,她紧紧抓住我手腕附近。
拼命揪住我的那只手,宛如冰块般冰冷,忽然唤醒我的记忆。
杉浦小姐还是工读生的时期,由于压力与不安经常引起过度换气,这和她当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过度换气吗?」
我问,明莉微微点头说: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断断续续地说话的模样太虚弱,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只是逞强,不过可以说话就证明算是稳定下来了吧?
既然如此,就不必特别慌张处理。这种时候身边的人太过紧张反而会容易让状态恶化。第一次遇到杉浦小姐发作时,我非常懊悔自己帮不上忙,后来稍微研究了一番。
「这样啊……不过你流很多汗呢。擦一下吧。」
我正要站起来去拿毛巾,虚弱却拼命抓住我的雪白手指,以无言的压力制止我的动作。
没办法,我用现场最适合替代的东西──上衣的袖子帮她擦汗。顺便也擦了她稍微滴下来的鼻水。
「抱歉……弄脏了……」
「没关系。反正负责洗的人不是我。」
「……嗯……」
即使能对话,却似乎没有力气反驳。
「其他,有什么能帮你做的吗?」
「……手……手很冷。」
明莉这么说,松开陷入我手臂的手指,像是想要什么似的伸出手掌。
我体察她不清楚的要求,回握她的手,又深又长的叹息没有震动声带吐出来。放心的叹息,看来可以这样理解。
「……你的手,很粗糙呢。」
「做收银工作都会这样。这可是劳动者干净且尊贵的手呢?」
「……那个,我知道……《周五电影院》演的……」
虽然正确,却不完全正确。
就这样持续无聊的对话好一会儿,我们分享了温度。
明莉的样子也稳定许多,我看时机适当,决定移动场所。
「谢谢你,广巳先生。」
明莉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地毯上变成女孩坐姿,她把坐垫用力抱在胸前这么说。
她的表情恢复生气,看来并非说逞强的话……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在我犹豫时,明莉先开口说:
「我精神状态不好时,有时会变成这样。这不是生病,不用担心。」
像是阻止反驳似的,明莉紧接着说:
「是说广巳先生,你异常冷静,我很惊讶呢。」
「哦,女员工之中有个会过度换气的女孩,所以我懂一些。」
「你特地研究啊?人真好~」
「只是上网看,一知半解而已……」
「呵呵。你是个好店长呢。」
开心笑着的明莉,看起来已经一如往常……所以就这样结束就行了吗?
虽然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置之不理也觉得于心不安。权衡顾虑和责任感的结果,后者获胜了。
「抱歉,是我害的吗?」
「咦?为什么广巳先生要道歉?」
「不……我晚回来,是否因此让你感到不安……」
「…………噗。」
沉默充分助跑之后,明莉捧腹大笑。
「呜呵呵,啊哈哈!什么啊,讨厌!我没有那么依赖你啦~真是的~不要逗我笑啦~」
「啧……不要取笑别人的担心。」
「呵呵,彷佛是人家男朋友的表情。」
「才不是……」
我板着脸敷衍脸颊感觉的发烫,语速很快地说:
「有的女孩子无法忍受自己一个人吧?所以我只是担心。」
「啊哈哈,没事啦。我没有那么严重。只是──」
笑容中显露出一丝忧愁,明莉有些犹豫地吐露:
「我有想了一下吧。广巳先生现在,大概正在和女人开心喝酒呢~之类的。」
「女人……」
虽是事实,但是我有异议。
「那个,我有说明过吧?今天是和员工喝酒聚会。大致上目的是慰劳女性员工,不是那种陪酒之类的。」
「女性员工,是上大夜班戴眼镜的人吗?」
「是啊。」
「哼嗯?」
似乎意有所指的眯眼注视很刺人。
「……什么啦。」
「那个人,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不过好好化妆一定会是美女喔。」
「……所以怎样?」
「胸部也很大。」
「所以怎样啦!」
「没有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带有暗示的说法,使我忍不住差点反驳:「你才是一副女朋友的表情吧?」可是伤害会反弹回来,因此我谨言慎行。
「……什么啊,结果还是我害的啊。」
「不是啦……其实,出了一点问题。所以我,也许想太多了。」
「出问题?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问,明莉却没有回答。她把一半的脸埋在坐垫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啦。」
「…………是很无聊的事。」
也许是强势的语气奏效了,明莉沉重地开口。
「白天,我去了前男友家。因为有东西还放在那里,所以我就去拿。然后──」
──听完事情的梗概时,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非常典型的情侣吵架呢……」
「啊哈哈。真的很无聊呢……」
「然后?前男友现在怎么了?」
「在家疗养中。因为手腕韧带损伤,好像要三个星期才会痊愈。」
也就是一种跌打损伤。虽然对当事人不好意思,不过并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势。
「嗯,自作自受呢。你有陪他去医院了吧?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烦恼吧?」
「我没有烦恼啊。只是……」
「只是?」
「因为他受伤所以打工被解雇了,还不能参加重要的电玩比赛,把他惹得很生气。坚持要我负责。」
「负责什么啊?」
「不知道。果然是指钱吧?真是贪婪的男人──唉……」
她发出与年纪不相称的沉重叹息。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钻牛角尖搞坏身体啊。
「荒唐。情侣吵架的事故有什么责任?无视他才是上策。」
「……可是,他说要是我落跑,就要找学长堵我……」
「为~什么这时候会出现第三者啊……」
要堵人自己来就好啦。一出问题就立刻出现第三者的影子,以男人来说最多只是二流。
「那家伙认识的人,全都人品不好……要是出现可怕的人怎么办……」
和平时不同,明莉显然很怯懦。她那一筹莫展的表情,令我再次注意到她还只是不满二十的年轻女孩。
「…………」
对眼前少女的保护欲,以及对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前男友的嫌恶感。
这些交织在一起的结果,在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心情。
「告诉我联络方式。」
「咦?」
「前男友的联络方式。我去跟他谈。」
就这样置之不理或许会变复杂。身为大人的我介入交涉,才是最确实的解决方法吧?
「不不,怎能给你添麻烦……」
「跑到我家来住,现在才说什么啊?」
「……可是,这和广巳先生没有关系……」
「有关系吧?」
「没有。这是别人的事吧!」
「别人的事?」
她的说法令我有点生气。
「距离这么近,哪里算别人的事?」
我说着顺势抓住她的肩膀。
「…………什么啊,不懂你的意思。」
明莉闹别扭地说,然后把脸埋进坐垫里。
不知是何种心境,她「呜呜~」地发出不清楚的呻吟声。
我默默地等待,不久她抬起头,以眼看近乎消失的细微声音说:
「……对不起。」
真的是,现在才说这个。
过了一夜的平日白天。
把店交给工读生,从工作溜走的我,造访了明莉几个星期前住的旧房子。
讲好听一点是别有风趣,讲难听一点是老旧的木造两层楼的公寓。虽然周围有许多类似的建筑物,不过总之肯定是这里对吧?
因为,在附设的停车场有个实在很显眼的标志。
HUMMER H2──美国诞生的SUV。
正因以军用车为基础,外观威风凛凛。我被刚硬肃杀的军武感吸引,听说尽管原厂已经停产,仍然有许多爱好者。
前男友──姓永井是吧?他一定也是其中一人吧?
男人的浪漫,也不是不懂他的心情……不过若要我说出老实的感想,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不相称」。
就连中古车也随随便便就超过两百万的美国SUV,被停在杂草很显眼的砾石路面停车场。就算外观再怎么具有压迫感,这样一来只会让所有者的虚荣格外显眼。
「少不更事的象征呢……」
我不打算完全否定。因为我度过的人生,也没有精彩到能对别人的兴趣挑毛病。
不过,关于有人因此感到困扰,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要好好地和他谈谈。
「有人在家吗~?」
我按下电铃、敲门,甚至出声,好不容易门打开了。
「……什么事?」
第一次见面的永井,原来如此,的确是个帅哥。在男性时尚杂志看到也很合理的外貌──不过凌乱的头发,和穿旧的运动服得先处理一下。
但是……这散乱的目光,和带着酒气的气息。看来从白天就在喝了。明明接下来要谈判,饶了我吧。
「午安,我是昨天打电话过来的堂本。」
「……哦。」
「你的手伤势如何?听说要三个星期才会痊愈,真是倒楣呢。」
先从挂念他开始。这是处理客诉的法则。
「……所以,有什么事?」
「嗯,在电话里我有稍微提到,这次的事我想要圆满解决。抱歉我这个局外人多管闲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顺带一提,我的立场设定为明莉的新男友。这是为了让谈话顺利进行的顾虑。
「要去哪间咖啡厅谈吗?当然,是由我付钱。」
「…………」
永井默默地回到房子里。开始准备出门──不是,他立刻回到玄关前。
「麻烦。在这谈就行了。」
他这么说,然后点燃拿来的香菸。
原来如此,这种态度啊。是没关系啦。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这次的事,谁都没有错。」
「嗄啊?看看这个,无论怎么想我都是被害者吧?」
永井咬牙切齿地说,举起用绷带固定的右手。我立刻反驳:
「我听说是互相推挤的事故。而且好像是你先动手的呢。」
「我才没有动手!只是抓住她的手臂而已!反倒是那家伙打我!」
「从女孩子的立场,光是被男人抓住手臂就相当可怕了。」
「什么!?你说是我的错吗!?」
也许是酒醉失控,或者是原本就易怒,永井睁大眼睛声音粗暴地说:
「我啊!因为那家伙丢了工作!也没办法参加试训!计画被她搞得一团乱!当然要她负责啊!」
「……我很同情你。不过具体而言,负责是什么意思?」
「负责就是负责啊!精神赔偿金之类的,那种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