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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1 / 2)





  宫奴说:您到底是王上的亲生子,他不会放着您不管的。

  慕子翎微微抿了抿唇,手指在手心捏紧了。

  他像在一场漫漫的长夜中等待天亮,既悬而不绝,又风霜漫天。

  半个月后,慕子翎没等到云燕王的施恩:

  他等来了百鬼缠身。

  从一开始,这个所谓的父亲打的就是借着慕子翎与慕怀安双生的天然之利,炼出一把只听属于云燕的锋利冷刃的主意。

  它会是云燕历史上最凶恶的降头,吸纳整个祭祀台的怨气,九天十地,莫能与敌。

  从慕子翎从江州回来起,他便这么想了。

  所以才留着慕子翎的性命。

  那十夜,慕子翎的惨叫和哀哭整个乌莲宫都听得到。

  从来沉默安静的公子隐,在无助与恐惧下不住地喊着父亲,哥哥,让我出去,捆住他脖颈和手脚的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

  甚至有些宫人都会暗自想,他快些死了,才是解脱。

  这是他的荣耀。

  听着暗屋内传来的嘶叫和声响,云燕王低声说:为云燕而死,整个云燕都会记住他。

  除了叫云燕王与慕怀安,慕子翎还叫了一个人。

  事实上,除了一开始唤过云燕王与哥哥,慕子翎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及他们的名字。

  他只反复念叨着,为何还不来接我,白茶花

  声音里带着哽咽和绝望。

  第十一天,所有的声音都消寂下去了,甚至连最轻微的呻吟也听不见。

  云燕王略微使了个眼色,让仆从前去打开房门。

  暗室内,到处都是鲜血,墙壁上留着大大小小的手指印。

  虽然是在白天,日头正盛的晌午,房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奴仆们都感受到了一股像从地底漫腾起的阴冷之气。

  所有的桌椅都七倒八歪,木栏断成两半,像被什么啃食过了一般,断面毛毛躁躁的。

  一个血衣人毫无生气地垂首仰躺在祭桌上,铁链还锁着他脖颈和手腕。

  为首的幕简先靠了过去,大喇喇想,把尸首拿回去清一清,便能做降头了。

  然而就在他考过去的那一瞬间,微蜷着的苍白手指蓦然一拢,幕简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整条手臂便被齐齐拔下!

  在喷薄的鲜血和惨叫中,这世间第一个百鬼之首,出世了。

  再之后,便是屠杀,宫变,云燕改易其主。

  尖叫与血海中,慕子翎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掌控着他生杀大权的父亲如今垂死地躺在自己脚边,艰难而痛苦地喘息着。

  父王,看到了吗,哥哥死了。

  他说:我把他的眼珠剜出来了,他疼极了。

  慕子翎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在云燕王脸上,濒死的老人瞬时犹如烫着了,痉挛起来。

  然而慕子翎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神色有些漠然又有些愉悦。他轻声道:

  父王那么爱哥哥,一定想立刻去照顾他吧?但是我还有一样东西想给父王看,父王且等一等。

  他伸出尚且干净、不沾丝毫血污的左手,在云燕王眼前轻轻一握,霎时无数阴魂厉鬼凭空而起,数名小鬼降头围在慕子翎脚边嬉闹着转圈。

  慕子翎问:那个东西呢?

  苍白浮肿的小鬼仰头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似的从身后扯出一个血淋淋的血鬼降。

  那名曾经匍匐在云燕王身边,张牙咧嘴吃过无数奴隶人畜的血鬼降,如今被慕子翎的小鬼们拉扯着,翻腾着,肆意啃咬撕拉而一动不动。

  云燕王双目大睁,怒意几乎要瞪裂眼眶,已经血肉模糊的咽喉竭力发出一声模糊的咕隆声。

  慕子翎笑看着他分明怒极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欣赏了好一会儿,才一踢那咬得嘎嘣嘎嘣响的小鬼们,有些厌恶道:拿到一边去吃。

  降头与主人心魂相系,当降头濒死时,主人的灵力也将干涸,甚至降头所感所知的一切痛苦,主人都会感同身受。

  父王感觉到了么,当时我也是这么痛啊

  慕子翎喃喃说:但是当时父王在哪里呢?在等着我快些死。

  乌莲宫内尖叫哀哭声此起彼伏,整个光洁的白玉地面浸透了鲜血。

  云燕王犹如一只破掉了的拉风箱,不住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要不要将父王也炼成我的血鬼降呢?

  慕子翎像真诚发问似的,注视着云燕王扭曲的脸:哥哥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帮父王做到吧让父王成为云燕的剑,名垂千史

  慕子翎捉弄地弹了弹手指头,云燕王瞬时被撕开了喉管

  然而那只血鬼降还未被吃完,如此痛苦之下,云燕王竟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死去。

  他看着这个曾经施舍过给他怀抱,又放开了他,好似永远高高在上,手握他生死的男人,神情漠然而冰冷。

  鲜血逐渐流尽,及至那只血鬼降终于被啃咬成一具骨头架子,云燕王痛苦的脸才倏然松弛下来,浑浊的眼睛大睁着,彻底断了气。

  慕子翎站在他面前,静静注视了这具扭曲的尸首半晌,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乌莲宫到处横流的鲜血沾湿了他的靴底,但是在那一刻,慕子翎有些茫然。

  他终于弑父杀兄,摆脱公子隐的身份,能够活在阳光下了。

  但是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慕子翎想,取个名字吧。

  这样等那个从梁成来的少年再见到他,就可以告诉他自己也有名字了。

  他迟来了太久,不知是不是家里的生意遇到了什么问题?

  慕子翎注视着尸山血海的乌莲宫,但是当熹微的晨光撒下来时,他却感觉自己得到了新生

  他活下来了。

  自此,他将有很多个盛春,去期待他的少年如约而来。

  第18章 春花谢时 17

  十二月中旬,盛泱边境。

  慕子翎如期进入赤枫关。

  这里是梁成与盛泱相邻的疆域中最险要关键的边城。

  可以说如果赤枫关南侧一失,整个盛泱南部就如同失了铠甲的软肉,再没有丝毫可供防御的地方,只能任人宰割。

  好在令人庆幸的是,赤枫关地势崎岖,易守难攻,无论是对梁成还是盛泱而言,对方的那块领土都不易拿下。几十年来也一直如此相安无事。

  巡逻兵们出来巡视得早,约莫天刚刚亮的时候,就打着哈欠爬上哨所盯梢了。

  昨天那酒不错吧?

  一个兵手缩在棉衣袖子里,傻呵呵笑道:醇香醇香的是不?哎,我自从来咱这儿值哨,就每月都得去喝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