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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1)(1 / 2)





  这也是沉宴始终不敢将他逼太狠的最大原因

  杀破狼生于绝境,且命格非常硬。非一般杀机能够灭亡他们,且稍有不慎,反倒会激出其杀性,彻底反叛,让事情陷于无可挽回的境地。

  最好的处理方法,唯有养废他们。

  钟鸣鼎食,黄金馔玉,最蚀英雄骨。

  沉宴注视着面前青年的眼睛,静了静,极轻地叹息了一声,他问:

  你知道么,凭你刚才这一句话,朕就能治你死罪,银止川。

  银止川微一勾唇,浑然不在乎的模样,说道:

  那陛下治吧。

  沉宴没有开口,只默然地看着他。

  半晌,他将目光投向殿中央另一侧跪趴着的朱世丰,说道:你先下去。

  朱世丰不可置信:陛下!?

  朕有些事要同银少将军谈。

  沉宴轻轻叹息,道:待会儿自会召见你。你先去偏殿的茶水房内等着。

  朱世丰满腹委屈,但又不敢违抗。

  他磨磨蹭地爬起,如一个抱屈的小媳妇儿,一步三回头走向殿门。沉宴却始终不曾看他。

  直到殿门关合上了,沉宴才开口,道:

  朕以为,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银止川不应声,沉宴道:

  你父兄的罪责不再追究,你依然是镇国公府浪荡风流的少将军。沧澜的事自此翻页,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你银家在朝堂中的地位,你为何还不满足?

  罪责。

  银止川咀嚼着这个词,反问道:我父兄根本从未背叛盛泱之意,陛下不肯彻查,现今何来罪责一词?

  沉宴注视着青年冷锋一样的眼睛,许多字句在心中翻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负着手,想了片刻,银止川却一笑,道:

  陛下不知道怎么说,不如我来说。

  朝中势力复杂蟠扎,你方登场我方唱罢。作为新承位帝王,纵然有种种雄心,也有受困其中的时候。不能立时实现。

  银止川朗声道:陛下定然要说,你心中自然知晓我银家是有冤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且等候时机,待你羽翼丰满,手握权柄之时,自然替我银家雪去冤恨。是么?

  沉宴站在高位上,却被银止川这一番话堵得一塞。

  这正是他想说的,只是方才尚在构思语言,一时没有想好怎么讲出口。

  你如何知道?

  沉宴挫败地一笑,干脆也不想洗脱之词了,就这么走下大殿台阶,问银止川。

  银止川讽刺地一勾唇,轻声说:

  因为七年前,先帝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告诉我他年事已高,且多病缠身。已无力为我审查沧澜之事。但若我等到新帝登基,陛下将会比他有本事,一雪我银家之辱。所以先帝驾崩,陛下在惊华宫等待勤王军到来的那段时间,是我与禁宫都统李斯年守在宫门外,使世家高门不敢轻举妄动。

  银止川看着沉默的沉宴,面上讽刺更甚:我早已识破了。

  他一字一句道:这种种所谓的理由都不过是你们帝王家的骗局!!

  君臣纲则,阶级之分,从中陆出现国家的概念时,就开始深入人心。

  这是上位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护卫自己的疆土,创造出忠义的准则来麻痹人心。

  为他们肝脑涂地者,被称为良臣;试图挑战他们权威的,被称为反贼。

  然而世上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言,有的只有永无止尽的权力的游戏,有的只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反叛与决心!

  我父亲年近七十,还在为陛下提枪上战场。

  银止川说:我最小的哥哥死时只有十六岁。是,他们不是皇亲国戚,不是什么千金之躯,但他们是我的血肉之亲。他们蒙冤死了,也有人愿意舍命去证一个公道。

  银止川。

  沉宴听着那话中的含义,骤然色变: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然而银止川静默站着,并不回答。

  他只回忆着,想每次开战前,最紧张的那个夜晚。

  哥哥们总是并肩一起坐在雪地上。烤着炭火,看天上皎白的月亮。

  去做英雄的事。

  他们说:男子汉当守国门,当为百姓社稷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而后尽力拼杀,不问生死。

  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有时候只是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是不够的,还要背负万千冤屈的骂名。

  陛下,我已经累了。

  银止川极缓呼出一口气,有些疲倦地哑声说:您这些托词与理由,我都不再相信分毫。在您拿出更有诚意的佐证之前,我都只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洗脱父兄的冤名。

  你可知你做的都是杀头重罪!

  沉宴寒声。

  我曾无比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死在沧澜的战场上。

  银止川转身,沉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听他说:我是银家最顽劣的小儿子。我不懂君臣礼仪,祖训规矩。我想守护朝堂百姓,但总得有人值得我为他提起枪。

  现今既已经不再有了,那我死不死,也没有所谓。

  西淮等在宫门口,遥遥地,他听见有侍卫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是赴云楼出来的小倌。

  有人说:我说怎么长得那么标志呢。

  你认识他?

  另一人问。

  不认识。

  对方答:但银少将军身边的人么,不都那么回事儿。

  这句话显然还有还未说出的暗含意味。侍卫们一听,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种笑声里蕴藏着什么别的意思,不用说出口,旁人就都明白了。

  长得冷冷清清的。

  起话的那个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还以为是什么名门公子哥儿。但扒光了,还不知道怎么媚男人呢。老子领了俸钱,五颗金株去赴云楼能玩他一晚上

  这群侍卫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托了点关系,才好不容易在宫内某个一官半职。

  他们多少都有点嫉恨银止川的生来富足,家世显赫。又恨他向来跋扈嚣张

  不是恨他这样不好,而是恨自己得不到。

  明面上不敢得罪银止川,就拿银止川身边的人撒气寻个痛快。

  西淮等候在宫门外,静静撑着伞。

  小狸花猫蹲在他脚边。

  这些话若隐若现地飘进他耳朵里他和那群侍卫本也隔得不远。

  你是从别人家逃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