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分卷(66)(2 / 2)


  没事。

  这是极其霸道的重物击打出的伤。

  隔日,姬无恨站在榻边,皱着眉,慎重地一字一句地道。

  这位从来神龙不见首尾的江湖游侠听闻好友受伤,当夜赶了过来。

  从前银止川见他,都是镇国公府新起了地窖里的佳酿,他赶过来熨着秋色豪饮一壶。

  不留神放进来的刺客。

  银止川道。

  他背上一层血痂,衣袍推到腰间,趴在床上,刚敷了伤药。即便这样,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放荡模样,浑不在意似的,说:

  未注意,栽了一把。

  然而话是这么说,姬无恨看着银止川的伤,依然眉头紧皱,一副不容大意的模样。

  怎么?

  银止川笑问:你不要一副我就快要死了的表情好么?看着好像多么严重,我就要时日无多了似的。

  姬无恨摇摇头:确实十分严重。

  他说着,手指在银止川背上轻轻一点

  那是一片紫红的圆形瘀伤,半径大概有一根筷子那么长,印在银止川的背部,皮下很明显地出血了。

  姬无恨只这么轻轻一碰,趴着的青年就登时皱眉,嘶的一声。

  这样的伤,恐怕只有千钧重的铅锤才砸得出来。

  姬无恨叹息:对手是个不一般的人啊。

  是。

  银止川笑说:但可怕的不是他们用千钧锤,而是我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收鞘。

  收鞘?

  嗯。

  银止川道:那时我与他们交手的时候,只听到背后一阵劲风,下意识朝前躲避。但是背后很快传来一痛之后,回过头,我就已经看不到他们武器的残影了。

  姬无恨略微沉默。

  铁锤重有千钧,轮出和收回都不是容易的事。然而这刺客却能做到伤人之后,令银府的七公子甚至看不到他们收鞘,该是何等诡异的事情?

  那样大的一个铁锤,他们一时之间能够藏到哪里去?

  怎么样,奇怪吧?

  银止川唇角勾着一抹笑:更奇怪的是他们的身形呢。通常练习重锤的人,臂膀肌肉都难以避免变得发达,比旁人看起来更为雄壮。但是这几名刺客,身形纤细缥缈,悄悄摸进府邸的时候,甚至轻盈得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巡逻护院。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消息,说明敌人奇诡,隐秘,不容小觑。

  但是银少将军依然是那么一副毫不挂心,也没觉有多严重的神态。

  他从床上起身,微微舒展了筋骨,而后一拉衣领,将袍子重新穿好:

  但总归,这事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能为了什么而来?大抵又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或是盛泱的时局了。

  姬无恨蹙眉看着他。

  从沧澜的事情之后,他这个朋友就变得对什么都不上心,家国大事都与他无关了似的。

  姬无恨说不出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总需要一些盼头。

  那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银止川说:下午一起去秋水阁听曲儿么?我在那里订了席位。

  姬无恨摇摇头:我想去看看姬祸。

  但他随即又一顿,不可置信似的问好友:你这就又要出去?不是才受了伤。

  然而银止川一笑,耸肩道:皮肉小伤,不妨事。

  我得去一趟秋水阁。他道:否则我哥下回入梦来,该打我了。

  第74章 客青衫 20

  星野之都的城郊之外,有一条神女河,洁白如练,清丽无双。

  好似女子白皙婉约的手臂,微微拢合着,捧起一颗繁华富丽的明珠都城。

  在河的两岸,种着许多如云似雾的花树,星野之都最有名的一夕烟棠就栽在河的两岸。

  一夕烟棠和普通海棠不同,只能开一天。

  站在一梭摇船上,银止川挑起了船上竹帘,朝外看去,示意人来人往的喧嚣两岸:它们通常早晨盛开,午夜败落。且颜色不定。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裳清瘦的少年,人如寒玉,一双鸦羽般的眼睫,静静地与银止川一同立在船头。

  银止川道:在栽下去之时,花匠也不知道这粒种子来日会结出什么颜色的花朵。所以花开之时,还有专门的人开关于花色的赌局。

  皎帛一样的明河上,许多梭船也一同浮在水面上飘摇轻荡。

  它们大多是受雇于星野之都的达官富商,每到暮春初夏之际,这些人间的贵客就都会携家眷一起,好友三两,一起来这神女河赏景。

  他们一面懒洋洋地煮着温酒,一面轻声细语地说些家常。

  个别极有雅兴的,还会在赏看烟棠的同时,吹笛奏萧,和旁侧梭船的主人相合而鸣。

  人间富贵地。

  西淮看着这仿佛百世无忧的画面,淡淡地轻声说。

  是啊。

  银止川同样微笑道:谁能想到距离这儿不到三里的地方,就是黑巷,许多人临到饿死都等不到一只馊硬的馒头呢?

  他们都看着这喧闹繁华的两岸,那里杏黄,生青,露水绿的花朵各自开放。

  身旁有雅士文人挑帘奏乐,遥遥的,还能听见歌姬隐约的低婉的歌声。

  一城之中,同为人臣,天堂云泥,莫过如此。

  程公子?哎,快快快,往里请。

  银止川带西淮在河中段靠了岸,踏上腻滑的石阶。

  星野之都仅次名于赴云楼的歌舞楼秋水阁,就坐落于此。

  这一日,银止川却并没有像他往日那般招摇,只用一个假名订了席坐,甚至还在脸上戴了面具。

  他拉了西淮,坐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静静地点了几盏劣酒,然后就不说话了。

  与赴云楼的开阔坦诚不同,秋水阁以歌舞弹唱为主。

  整个楼阁被切成无数的小单间,一个单间大概能容下十到二十人。

  这些小隔间中央挂一条珠帘,弹唱的歌姬花娘们就在珠帘后,来客坐在靠外的那头。

  小花娘们或抱琵琶,或奏古琴,低低地唱着曲。

  刘公子赠照月姑娘,秋玫瑰十石

  张公子赠挽秋姑娘,洛水樱桃五十斗

  田公子赠明雪姑娘,琉璃玉兰两升!

  若有听得心动的豪客,就会为歌姬们一掷千金。

  达到一定金额,便由隔间前的龟公高声唱喝出来,大声地令整个阁楼上下都能听见。一夜里,歌姬的花名被念的愈多,愈显得这名歌姬备受追捧,身价不菲。

  银止川进场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西淮一开始以为他是在专心的喝酒,但是后来发现他与其说是在喝酒,不如说是在专注地看自己在杯子中的倒影

  沉默中,他一直在数来客给照月花得银两而已。

  七年过去,照月不再是当初正值碧玉年华的小花娘。

  许多与她同龄的姑娘都找富商嫁了。

  只有这个曾经煊赫一时,却也终究慢慢没落的歌姬,仍然留在秋水阁,固执地唱着曲儿。

  不知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