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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9)(2 / 2)

  牙婆被咬得大叫,死命地捏西淮的嘴,让他松口。

  死孩子,死孩子!

  牙婆道:把另一个也带上来,叫他闭嘴!

  西淮当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是挣扎,直到满身浓香的女人凑到他耳边,极低声说:

  你哭啊,你姐姐就在屏风隔壁!你叫出声儿来,叫她知道屏风这边是你,你们姐弟就一起受刑!

  接着果然是一阵拖拽的声音,伴随着孩子猫一样低哑的哭吟。

  牙婆说:你再叫一声,我就抽她一鞭子。抽到死为止。

  西淮呆住了,果然不敢再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屏风那边始终还有啜泣低叫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还有许多人影的晃动。

  西淮竭力忍住疼,甚至捂住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只睁大眼偏头,看着屏风那边的剪影。

  姐姐的哭声像魔咒一般始终环绕在他耳边,西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息下去的,只觉得到最后他意识都不是十分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牙婆拍拍他的脸,道:

  还活着么?西淮虚脱地睁开眼,牙婆懒洋洋笑着:

  小东西还挺耐造。花君会喜欢你的。

  他忍着剧痛从锦缎中爬起来,赤着脚就往屏风另一边跑

  然而他只看到一具尸体。

  遍体鳞伤的尸体,却是他曾经一度最熟悉的人。

  这时候西淮才明白为什么他听到姐姐的哭声那么低,那么微弱。而她也不可能看见屏风这边的人是自己的,她的眼睛上只有两个血窟窿。

  一个胖肥体黑的男人在旁侧低着头系裤腰带,牙婆挥手,让他下去了。

  她偷偷地到处找你,闯进了燕启人大营。给燕启人先捉住了。

  牙婆悠悠说:我捡着她时,她就已经是这样了。可怨不得我。

  西淮呆在那里,似乎是惊着了,牙婆从怀里掏出一枚红丸,送进西淮口中。那只漂亮的手上涂着鲜艳欲滴的丹朱蔻红。

  总归你们姐弟在她死前也见过了。

  牙婆说:你是看着她死的,不是么?渝西笃加。

  这是西淮第二次目睹一个人的死亡。

  所以他是理解民妇的。

  西淮想:如果有机会,他也会想像农妇一样。

  杀死所有带来这一切罪恶的人。

  第100章 客青衫 50

  后来几日,林昆都在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丞之间奔波忙碌。

  想也知道是为了农妇的事情。

  银止川却没再掺和,只和在大理寺丞当值的玩伴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过问了。

  惊华宫内,醉人的熏香静静燃着,宫纱随着微风轻飘。

  正是一日中最消停安谧的下午,连守在门前的宫娥都倚着门框,昏昏欲睡。

  所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也不过如此。

  楚渊刚起身,还有些意识朦胧,披着一个外套坐在矮塌上。

  言晋在给他剥鱼。

  都是中午小厨房准备的,言晋让他们好好保存,镇在冰里,此刻拿出来时还都是鲜嫩滑口的。

  楚渊睡醒作息总不规律,甚至有些错乱。

  他时常精神好些就彻夜看推星辰,灵识耗尽,就躺在床上沉睡三四天不醒。

  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何时他醒来,言晋总是已经准备好了温软合口的饭食。

  不想吃鱼。

  楚渊靠在塌上,慢慢回过劲儿来了,看着言晋手上的动作,恹恹道:谁让做的。

  言晋手上动作一顿,道:

  是鲈鱼。梁成浣湖江那边送来的很好吃的。

  然而楚渊还是不肯瞥一眼,耷拉着眼梢不说话。言晋只得说:

  我把刺都剔光了。师父尝尝罢。

  师父不能总吃咸米羹啊。对身体不好的。

  他还带着银面具,但是五官棱角已经很锋利了。

  身量也见长,微微蹙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因为注意力全在鱼上,唇角也稍稍抿起来了。

  楚渊看着言晋,这样的侧容,他想:少年已经逐渐长大了啊。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近来总有许多星野之都的名门闺秀,有意无意托人来问言晋可有婚约了。

  时光在他还没有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将曾经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子打磨成了俊逸翩翩的少年。

  只是楚渊和那些贵族女子也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俊朗冷峻的少年,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冷郁疯狠的模样。

  难怪他会和沉宴渐行渐远。

  楚渊又想,他念头转到另一个地方,笑了起来:原来时光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和沉宴相识也快十年,没有人不会变的。

  去把案上的书简拿来。

  言晋将托盘中的蒸鱼送过来的时候,楚渊说。

  他算是勉强接受了吃淡鱼这桩事,只是还是有些皱眉头。

  下次要吃咸米羹。观星阁少阁主强调说。

  好。

  言晋答:下次吃咸米羹。

  不知道是不是灵力逐渐散薄的缘故,从半年前起,楚渊五感也逐渐变弱,对味道的感知越来越迟钝。

  有时候明明没有改变做法的菜肴,他总觉得好像变淡了,口味越来越偏向咸或辣的东西。

  当有一次楚渊喝下小厨房不小心放了双倍花椒籽的汤,却没有察觉出来时,言晋简直心头一跳。

  近来钦天监和莫氏一党可有异动?

  一边慢慢翻看着书简,楚渊一边淡声说。

  这些书简都是令人专门整理出来的的案卷,将近十年来与钦天监有关的状告都搜集起来了。

  楚渊连日连夜看了好久,就是为了要将与钦天监相勾连的朝中官员都找出来不管他们藏在哪个角落,有多么不动声色,只叫他们未来绝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没有。

  言晋说:只是听闻林大人最近又掺和到了一桩贫民的命案中,那位死者倒是钦天监的司历。

  林昆

  楚渊手一顿,视线从竹简上移开些许,似乎有些意外:他倒是忙得过来啊。赈银案、御史台、现今还掺和到命案中,他一天到晚都是住在御史台的么?

  言晋摇头:不知道。

  楚渊看着面前的桌案,微微有些沉默,半晌才轻叹说:林御史大概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罢?

  他这样的人,该早生五十年,逢玫瑰王朝,盛泱鼎盛,与不贰盛世一起写进史书千秋万代。但是没有他,如今的盛泱,恐怕又会短命起码二十年。

  言晋只是默默,半晌说:师父也是的。

  我不是。

  楚渊莞尔。他轻叹说:我已经不行了。能在死去之前,将钦天监这桩事办好,我就已是心满意足。

  师父!

  言晋眼皮一跳:您不要这样说。

  人都是要死的,不是么?

  楚渊笑望着他:只是观星阁还缺下一位少阁主。你是不愿意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