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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0)(2 / 2)

  这一次,带着银面具的少年竟微微沉默,而后呐然开口,呢喃说:我看到星野之都的样子了。

  女子的手一顿,果不其然,接下来少年的一句话,便是:

  他们都在污蔑师父,还画了师父的画像来辱没他。

  女子就知道。

  言晋这个人说奇怪也奇怪,说容易理解也容易理解。他是楚渊从外头捡回来的,据说楚渊见到他时,瘦骨如柴的小孩一身脏污,正在臭水沟旁和狗抢一块掉进泥里的馒头。

  抢得满身是血,一身伤痂。但是那一股不服输的、狠戾的仿佛小狼崽一样的目光,一下子就打动了楚渊。

  楚渊那时穿着白衣,就这么抱着一个脏污的孩子,将他带回了观星阁。

  之后,言晋就成了楚渊一个人管得住的狼崽子。

  曾经孤僻的孩童长成了冷峻的少年,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冷漠得叫人担心他会不会长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是唯独面对楚渊的时候,高昂的狼首也会驯服地低落下来,任由面前苍白孱弱的雪衣人轻抚他的额首。

  在这个世上,能叫他锋芒收鞘的人只有楚渊;能叫他被瞬间激怒的,也只有楚渊。

  不要说出去。

  二师姐沉默了片刻,而后她轻轻呼了口气,从小抽屉中抽出二两药草,包进药纸中,同言晋低声说:尤其是不要叫少阁主知道。

  你早就知道?

  言晋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讶异的神采,女子却苦笑着:是啊。不然你以为前几日外头的侍卫那样巡逻着,不让我们出去是为了什么?

  怕叫消息传进来,流进少阁主的耳朵里罢了。

  言晋满脸的诧然模样,怔怔的甚至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轻纱锦衣的女子轻笑着,低声说:少阁主身体愈来愈差了,叫他知道这些糟心事,还怎么养病?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是在外头同他们打出来的?

  言晋木讷地点点头,却还没有完全消化完师姐告诉他的讯息。

  陛下也是为少阁主考虑啊

  女子轻叹道:那些流言蜚语,太伤人的心了

  他们说师父是引起灾异的源头。

  半大的少年低着眼,喃声说:他们把观星阁的小祠都砸了,师父的石像上还泼了粪水。有几个孩童,拿了藤条抽打师父的雕像,还轮番往上头便溺我实在气不过,就与他们动了手。

  为什么?

  银面具下的少年眼底闪烁着迷惘的光: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说师父?他分明是为了他们好才做这些事,到头来,他们却恩将仇报!

  这就是世人。

  女子静看着他,说道:只有看清世人,仍愿意救助他们的,才是圣贤啊。

  药草已经包裹好了,纤丽的手指往言晋那边推过去。

  不要想了。她说:回去好好睡一觉罢。不要显露出分毫不对的地方,叫少阁主发现端倪

  哦。

  言晋,其实我一直十分好奇一件事。

  临走前,女子却又叫住他,问道:如果真的是由少阁主引起灾祸,他死则会救上千万人活。你会怎么选?

  师父和千万人的性命?

  言晋回过头来。

  是啊。

  那自然是叫万千人去死啊。

  少年自然而然地答出来,仿佛这对他而言不是一桩什么难以回答的选择。

  年轻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漠然的狰狞:天下人早已负我,只有师父没有负我。

  那我也只要师父。

  另一边,镇国公府。

  西淮说买小黄鱼出去,结果好几个时辰都没回来。

  银止川在府中等了好一会儿,禁不住担心起来。

  然而等他耐不住性子,正要出府去找的时候,西淮却又回来了。

  他好端端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好像又比平常多了几分心事,眉头蹙得紧紧的。

  银止川与他正对着面对面碰上,他也没有太多表示,只是这么低低地垂着眼,就要往银止川身边绕过去。

  喂。

  银止川在西淮身后叫住他。

  你怎么回事啊。

  心性坦率的少将军直蹙着眉头,从后面绕到西淮身边来,看着他:去哪里了,这么久,也不说一声。

  白衣人竟抬起眼,淡淡地看着他:和你有关系么?

  银止川简直莫名其妙,这个人前几天在床上还眼含春情地要他亲自己,甚至时不时偷看他发呆。

  这算什么?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西淮,你不觉得你最近很奇怪吗。

  银止川琢磨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有什么事吗?你对我的态度,怎么也反复失常啊,一会儿粘人亲近得不行,一会儿又冷若冰霜,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在想银少将军风流无比,撩得的女子芳心恐怕能从星野之都之南排到星野之都之北。

  西淮说:我天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所以还是想离远一些比较好。

  银止川太冤了,西淮这番话简直说得他满头雾水。天地可鉴,他从前风流无度,虽然有一个轻佻不羁的名声,但那完全是因为天资条件好。

  他只那么稍微收拾一下,穿一身白袍子往烟柳巷子里多去几趟,就能勾得整个星野之都的姑娘对他又爱又恨恨其轻浪,恋其倜傥。

  主观意识上,银止川是绝没有想故意想叫闺秀们为他辗转难眠的。

  西淮这么莫名其妙突然提起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叫他全然摸不着头脑。

  你

  银少将军沉思片刻,蹙眉试探地看着西淮,半晌犹豫说:西淮,你该不会是吃醋了罢?

  西淮:

  白衣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银止川仍是愣愣的:怎么回事啊。

  其实人的心,复杂也简单。

  哪怕是像西淮这样的人,也难免有无法脱俗的时候。

  他抱着利用银止川的心思来到他身边,但是却发现腔子里跳动的那颗心在愈来愈失去他的控制。

  他不想这样,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宁可离银止川远一点。

  可是银止川却不知道这一切,他倒是发现,自己的洗漱物品和衣物,晚上都被西淮从瞻园搬出来了。

  送回他自己的别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