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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2 / 2)


“你这家伙到底想怎样啊!”火大的我如此大喊。



“啊·啊·啊·啊·啊!”



虽然平常也很疯狂,不过今天是马力全开。简直就是“觉醒”。



拥有神秘背景的主角或女主角,大致上都会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失控觉醒,并且歼灭敌人。这是让剧情掀起高潮的黄金法则。但如果是在三次元的世界发生,就没有比这更令人不忍正视的事情了。



良子从我手中抢过棒子之后,就以肩膀撞开店门使门上的玻璃发出好大的声音,然后一溜烟逃走了。



冷静下来的店老板(怨灵疑惑似乎已经厘清了)把要找的零钱递给我,并且这么说道:



“……你们两个,以后不准来了。”



“……是……”



——————————



我狂奔追上良子,并且展开袭击。



“邪恶的魔女!你想接受审判吗!”



虽然不至于对她出手,然而我非得要抢回棒子才肯罢休。形成了一场炽烈的争夺战。



“嗯唔唔唔!”“唔嘎嘎嘎!”



我们只是互抓彼此的脸颊或头发,展开一场真的很寒酸的格斗战。这里是贯穿恬静空地的新铺设步道,我们的Street Fight(街头斗殴)并没有出现百多少式、合拂之类的必杀技,实在是寒酸无比。



哎呀~没能成为轻小说风格的帅气战斗场面,真是不好意思。



发出咚、咚、咚、咚咚这种重低音经过的跑车里,一对打扮花俏的情侣指着我们捧腹大笑。



开车的男性从车窗大喊。



“阿宅加油~~!”



你们赶快出车祸吧。



只要和良子在一起,似乎连我都会被当成御宅族。高中出道毫无意义。



最后我们彼此都气喘吁吁,这场纷争以没能分出胜负的状况收场。我化为靠在空地的围栏旁边只顾着摄取氧气的生物。我没能把棒子抢回来。



“够了、够了。别再惹火我了。那根棒子是什么玩意啊?”



“龙端子。”



“你说什么?”



那根棒子?那就是?至今拼命要找的道具?



“让我看一下。”



“…………要抢走的话就拒绝。”



“我不会抢走,会还你的。让我看一下。我们是伙伴吧?”



大概是伙伴这两个字生效吧,良子将棒子递到我的面前。



龙端子。听她这么一说,这玩意看起来就像是龙的形状。与其说是西方的龙,比较像是东方那种外型像是蛇的龙。看起来也像是长虫或是类似生物的外型。似乎没有翅膀。



所以良子的情报是正确的。不只校内有,街上也有。



“拿去吧。”



龙端子被珍惜地收藏在拐杖的收纳空间。



无法理解。即使龙的尸体这种说法是假的,但我很惊讶这种玩意真的存在。为什么这种玩意不只一个?全部到底有几个?



关键一定就在保健室。



——————————



接下来的第一个午休时间,我走向保健室。



留着一头轻飘飘金色微卷短发的保健老师,正摆出将脚尖伸得笔直的瘦身坐姿,以劳动女性爱喝的矿翠矿泉水配着药箬果冻一起食用,并且沉溺在《彩云国物语》的世界。我将差点膨胀变大的负面情绪压制住。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不对,记得我在网络上看过,彩云国是一部年长女性也在看的作品。所以没问题。



“哪里不舒服吗?”



“不,今天是为了另一件事。”



我环视室内寻找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依然放在桌上乳白色的笔盘上。印章盒。



“关于那根金属棒,可以请老师告诉我详情吗?”



“那是跟男生无关的东西耶?”



“现在有关。可以的话希望老师可以转让给我。”



“这就办不到了耶~”



“呃、目前我正在帮一个女生找那个东西,所以请乖乖就范吧。”



“我觉得你这么做是犯罪行为。”



“什么?”我所说的并不是那个意思,“没那回事吧?”



保健老师拿起印章盒。



“只要有这个就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了。或许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



“老师,您是说真的吗?身为老师的您相信这种说法吗?”



“当然。我很相信喔。这个东西所拥有的伟大力量……金色之力。”



“金色之力。”



又出现荒唐的设定了。



不只是良子,甚至连外人都众所皆知。或许应该是被当成许愿道具的关系吧。难道这个事件的影响范围,比我想像的还要深远?



“比方说,有时候你会想要得到钱吧?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怎么可能。”这是捕风捉影的说法吧?



“比方说,有时候你会想要让那个人走向毁灭之路吧?这个愿望也可以实现。”



“……这是诅咒呢。”



“没错,不可以小看这东西拥有的力量。要是拿来为非作歹,肯定会有人受难的。”



“为什么老师要紧抓着那个东西不放?如果很危险的话,应该要物归原主吧?”



所有表情从保健老师的脸上消失。



“……我想要一辆车。我想要日产的蓝鸟·希鲁芙。”



“咦咦、难道老师……想要动用那个龙端子?”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打算使用这个魔法棒,打算借此得到希鲁芙小妹。所以我不会给你的。”



她的眼神险恶得不像是保健室的老师。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潜藏着庞大的邪恶。



“我没办法视若无睹。那个东西由我来保管,请交给我吧。”



“不要,我不给。”



她以孩子气的动作将其藏在身后。



“要是学校相关人士拿诅咒来为非作歹,会被刊登在《MU》或被《Z12E》爆料的。”



不过我自己说出来也觉得“不可能的啦~”就是了。



“何况希鲁芙这种名字听起来好俗气……像是MARK-X(丰田锐智-X)还比较好。”



保健老师的表情忽然变成虎姑婆的等级。



“没那回事啦!希鲁芙是很适合女生开的车啦!而且人家喜欢这个名字啦!顺带一提希鲁芙是风之精灵的意思喔。除此之外还有水之温蒂妮、森之朵莉雅德,还有上位精灵伊夫利特耶……他们都是妖精族的好帮手!”



“这、这是和希鲁芙相关的小常识吧?”



这个人绝对有看《罗德斯岛战记》之类的小说。



顺带一提,我曾经搞错买成了《罗德斯岛攻防记》(作者:盐野七生),虽然不是我原本要买的书,不过这本好看得令人废寝忘食。然而因为这是根据史实撰写的小说,所以当然没有出现精灵这种东西就是了。



“不给~不给~!”



老师把盒子拿到胸前逃到床上。



“既然招供到这种程度,我基于日本国民的义务也没办法无视了。我要没收!”



我扑向保健老师。在一阵混乱之后,我的脸埋在她的胸前,从上衣缝隙将大姐姐的香味吸满整个鼻腔。虽然大脑被桃色冲动塞得满满的,但我把持住自己并以目的为优先。



“请给我吧!”“绝对不行啦~!”



“老师,我想跷课睡午觉所以请借我躺一下~!”走进来的头发花俏二年级女生,一看到在床上战得难分难解的我们,就喊着“唔嘻~好像手机小说一样耶————!号外号外~!”并冲到走廊跑走了。



“有机可乘!”“啊、被抢走了!”



我抓准一瞬间的空隙抢走盒子下床。



“那个,我想你应该误会了……”



“所以里面是……呃、咦?”



放在盒子里的东西,是如假包换的印章。



“对吧?你误会了吧?那真的是我的私章。”



“我之前看到的那个呢?”



“只是盒子刚好很像而已,那是不同的东西啦。我刚才不就这么说了吗?顺带一提我要买新车。希鲁芙小妹。因为签约需要盖章,所以我才会拿来的。”



“刚才说的诅咒呢?金色之力呢?拿来为非作歹会有人受难呢?”



“诅咒→私章不可小觑的证据力。金色之力→金钱相关契约的法定拘束力。为非作歹→因为是私章,要是被用来犯罪就麻烦了。”



“老师讲得太难懂了啦!那之前的棒子去哪里了?”



“送给女学生了。”



“为什么?送给谁?”



“那本来就是这一类的许愿道具,我只是送给需要的孩子而已。因为是一年级的小妹妹,所以我还记不得她的名字。”



落入某个一年级女生的手中了。我感到前途黯淡。



“没有其他跟那个一样的东西吗?”



“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不过以那个东西作为媒介的许愿法,好像从以前就在这座城市流传了。”



原来如此。良子那家伙把流行的许愿法编入自己的妄想吗?我开始有头绪了。



“你想许愿?”



“并不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怎样的原因?”



有个女生非常想要成为漫画或小说经常出现的那种在日常生活背后战斗的人,结果她深信自己是一名魔女,这样的她对那个玩意有兴趣喔~啊哈哈哈哈。我当然没办法这么说明,就只是露出暧昧的笑容离开了保健室。



——————————



放学之前的班会时间。天公一如往常满脸笑容走了进来。



最近我开始知道,他这张笑容其实近似于假笑。以极少的机率会从天公身上释放出来的强烈气场对我诉说着真相。



气场的强度,大概与人度成正比。



所谓的“人度”,指的是人类身为人类有多么像是人类的程度。



比方说要是某人的人度很高,即使犯下杀人案的证据堆积如山,只要坚持“哎呀~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唔~不清楚耶。”就有可能被释放。即使处于严苛的局面,也拥有隐瞒真实内心的强韧意志,也拥有(就某方面而言)高尚得不会受到伦理束缚的精神。因此人度够高的人绝对不会把真正的内心表露出来。就像是天公一样。



虽然职业足球队J联赛的山本监督也有用同样的词,不过语意上是不一样的。(注:山本教练,指山本昌邦,他口中的人度指人类的综合能力。)



所以拥有权力的天公,果然也拥有很高的人度。人度在政治性的活动里是不可或缺的。



“那么今天到此结束。各位同学再见。”



等到起立敬礼结束之后,我非得要尽速逃离教室才行。不这么做的话,妄想战士们又要开始担忧世界的危机了。他们会像是既定行程一样集结在我的身边。



到了下课时间离开教室,到了午休时间就逃进学校食堂或图书室,放学之后尽速回家。我最近借此成功过着和平的每一天。只有早上没办法进行任何预防措施就是了。



因为没有朋友,所以要如何打发午休时间是一项难题,不过最近我有事情可以做了。



今天我也要顺利回家。天公对于如此意气风发的我做出宣告。



“啊、Double佐藤请留下来。那么值日生,麻烦发号施令。”



“……请问有什么事?”



解散之后,我与良子一起前去报到。



因为我留了下来,所以班上大约有一半的同学就这么坐在位子上待命。那些家伙在等我。虽然我如此受欢迎,我却一点都不高兴。等到天公把话说完之后,要是没有拔腿从前门逃走就会被抓住。我强烈感受到这样的气氛。



“最近佐藤好像跟大家相处得不太好耶。”



“咦?跟谁?”



“Lady’s佐藤小姐跟其他的朋友啊?”



“其他的朋友?”Reoeat(重启)功能之后我才总算理解了,“其他的朋友?这种人存在吗?我手机通讯录里只有老师跟良子耶?”



“喔、你有把Lady’s佐藤小姐记录进去啊?很好很好。不过只有两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怎么样,Men’s小哥,要不要把记录人数增加到十四人左右?”



“呼咿嘻!”



我觉得我这个笑声有点诡异。十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比恶魔的数字666还要不祥许多的数字。



“请容我断然拒绝,我反而还想再少一点。”



“他们一样是佐藤组的同伴吧?没关系吧?”



“这一组只是被当成班上的垃圾桶而已。”



“哈哈哈,讲垃圾桶就太过份啰。”



“那些家伙完全不想和同学们打交道,所以我觉得他们是自作自受。”



这些家伙只是想朝着可以理解的对象发泄自己所自豪的设定。



他们深信这样很帅气。他们认为扮成异世界的战士,与穿着时髦服饰有着同等的意义。幼稚扭曲的自我表达欲望。



“你不想和他们建立良好的交情?”



“是的。”我以身后的那些家伙也听得到的音量断然宣言。



“这样啊。”天公的眼镜蒙上一层雾,“Men’s佐藤小哥,你听过这句俗语吗?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必须要除掉烂掉的橘子,不然好橘子也会遭殃。”



“我是有听过啦……”



“其实在我们班,有一名学生疑似在保健室做出了不可告人的行径。”



他让我的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依照传闻,当时就像是手机小说描写的一样激情又火热。”



“…………”



“如果真的有这种学生,我想停学应该是无法避免吧。而且只要稍微煽风点火,即使要这名学生退学或许也不会很困难喔。哎呀佐藤你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不大好耶?”



“……请问,我,现在是正在被威胁吗?”我的文法乱掉了。



“没有。只能算是武力骚扰啦。哈哈哈哈。”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哈哈……这玩笑开大了呢,真是的……哈哈哈……”



我知道天公的气场强度正在增加。多亏至今不断被欺负,我只有察言观色的能力被锻炼得很强。我的能力名为〈空气解读者〉,有心的话我甚至可以加以量化。目前天公的气场数值看起来大致有210Hu(单位为Human)。一般成年男性的人度是30~40Hu,所以天公有正常人的好几倍。



“你不会跑掉,会与Lady’s佐藤小姐和其他同学好好来往,对吧?”



“…………遵命~”



忽然间,无数的手从我背后伸了过来,将我拉进集团之中。只有天公一个人坐在正前方的贵宾席,露出笑容欣赏着宛如僵尸电影的这一幕。



就这样,我的放学时间——遭到了妄想的强暴。



——————————



下课的钟声一响,我马上起身前往走廊。



即使我被威胁,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能让步。许愿道具的调查也和良子的事情有关。



幸好今天顺利逃脱了。我单独进行调查。



一年级有A~E五个班。我朝着与A班教室处于相反位置的E班踏出脚步,目的是要和在那附近吃东西的女学生搭话。



各位觉得如何?曾经是他人恶整对象(现在的处境也很类似)的我,正在向女生搭话。这样很像是搭讪吧?因为E班比较远,所以关于我的传闻还没传到这里。只要顺利的话,对方会愿意和我进行正常的交谈。即使遭到拒绝,我也毫不气馁找其他女生搭话。以前的我并没有这样的社交性,人类只要想改变就可以改变,对吧?不过也有我这种想改变也不一定会成功的负面案例就是了。



“打扰一下,我在调查某一种许愿法,请问你们知道什么线索吗?”



“……什么样的许愿法?”



有时候对方会拒绝回答,有时候也会像这样有所回应。我认为五个人有一人肯回应就算是很幸运了。只要锻炼这个技能,或许将来还可能用来搭讪,到时候就可以在校外无牵无挂寻找女朋友了,这样不是很棒吗?我的干劲也不断提升了。



“看过有谁用过一种像是银色金属棒的东西吗?”



“棒子?不知道。”



“好像是放在印章盒里。”



“没看过。”



即使对话难得成立,大致上也是毫无收获。



我没有恶名昭彰的范围只有到D班与E班,到了C班就变得经常会被指指点点。说到收集情报的效率,这两班应该是最高的才对。



“这样啊,抱歉。谢谢你。”



这已经是第几个人了?要是没能找到龙端子,我将会永远成为良子的玩具。真的没有比这更让我头痛的事情了。



下课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才问了几个人就已经超过时限了。这次的下课时间顶多只能再问一个人吧。我让视线扫过四周,寻找最后一位搭话的目标。



我的目光落在一名成为壁花玩着手机的女生。我看过她好几次了,她总是独自一人。



“可以请问一下吗?”我已经可以不用提起任何勇气就敢找人搭话了。



“……我吗?”



虽然她露出意外的表情,但马上就合上手机转身面对我。她的脸上之所以浮现出宛如得救的表情,是因为希望有事情可以让她打发空闲时间吧。



“我在调查某种许愿法,这种许愿法会用到一种银色的小棒子。”



“许愿法?银色的小棒子?”



“听说是在女生之间流行的一种许愿法。我老姐要调查这件事情写成大学报告,所以要我在高中收集情报。”



我说谎的时候连大气都不喘一下,看来我的人度也比初中时代还要高了。



“你说的……”她再度操纵手机之后把屏幕给我看,“是不是这个?”



原本以为她是帮我上网搜寻许愿相关的网站,不过显示在小小画面上的是黑色背景的文字列,也就是所谓的网络留言板。



“我们学校的秘密网站。这是最近才成立的喔!”



“原来我们学校也有啊……秘密网站。”



“其实之前就有,不过因为里面有色情工口图片所以被删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虽然这是很失礼的推测,不过我想她应该是久违与别人交谈所以兴奋起来吧。感觉自己就像是正在利用她,令我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结交朋友需要耗费精力,但要是失败的话,就会变得像是这个女生一样。



因为会很丢脸,所以才要避免独来独往吗?即使这件事正发生在我以现在进行式体验中的学校生活,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社会问题。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大人们的处置方式总是没有“对症下药”。明明只要把高桥那种拥有能力的家伙集合起来就能解决了,不过这是办不到的事情。



“你看,在毫无关连的闲聊里面就有提到吧?”



她马上找到了这样的留言。



【问一下,有人试过龙之钉传说吗?听说会被诅咒?】



“龙之钉?”



“没错,偶尔会出现。”这名女生似乎想要尽量多讲一点,“嗯~就像是这座城市的限定版钱仙。好像这附近的学校大致都流传着相同的传说,其他学校的秘密网站也有提过。”



她连其他学校的秘密网站都有在看啊。看来她挺闲的。



“我们城市专属的许愿法吗……”



“然后,许愿会用到龙之钉。必备道具。简单说明的话就是——”



龙之钉不只一个,可能在某人的手中,或是藏在街上的各种地方。



想要许愿的某人,必须努力弄到龙之钉。龙之钉本身就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所以带在身上就会有效。完全不需要麻烦的仪式,加入会员不用缴交年费。最近连诅咒都提高使用者的方便性了。



要是愿望实现,或是出现可能实现的征兆,就非得要将龙之钉脱手才行,否则就会受到诅咒。接下来,这个重要道具就会再度隐藏在城市之中。



“这样啊。钉子脱手的时候不用遵守什么规定吗?不能随便扔掉吗?”



“你真敏锐呢。有规定喔。不可以随便扔掉,一定要放在总有一天会被下一个人找到的地方才行。然后,一定要位于这座城市的范围内,不可以流传出去。”



“不然就会受到诅咒?”



“没错,会被诅咒。所以虽然得到道具就会自动生效,不过背负的风险也很大。”



这是拥有流动性的许愿法。换句话说,龙之钉会一边实现愿望,一边在城市里进行循环,不会固定落到谁的手中或是藏在某个地方。



“主要会藏在什么样的地方?”



“这就真的很少会写在留言板上了。毕竟用过的地方就不能再用了。不过偶尔会有留言提示隐藏的地方喔?”



“是喔~是喔~是喔~”情报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独来独往的少女最棒了。好萌。



“而且也听说钉子不只一个。”



“喔喔……”我能目击两次也是这个原因吧。



“既然你在调查,我想你应该会想看实物吧,不过因为有诅咒,所以不要随便出手应该比较好。”



“可是,假设真的可以实现愿望,如果藏钉子的地方不好,感觉会被不知道的人捡去丢掉耶?”



“这样的话那个人也会被诅咒。所以藏好之后就上网写线索的人,在最近好像很多的样子。”



“原来如此。要随时监控留言板才能掌握消息吗?”



“啊、不过,如果只是想看的话……”这名女生为了继续交谈而不断提供情报,“听说龙之钉也是消耗品,会因为磨损而失去功能。听说在这种时候只要供奉到神社就行了。”



“供奉之后会怎么样?”



“这方面……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是龙,应该是在完成任务之后就回到天界了吧?说不定因为是供奉在神社,所以神会把钉子修理好,或者是重新补充法力?”



“啊啊,原来如此。”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学不乖的我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顺便问一下,你知道是哪一间神社吗?”



“唔~”她的表情暗了下来,“抱歉,目前不知道。”



“既然是目前不知道,就代表以后有可能会知道?”



这名女生开始思考。预备钟声响了。我们学校即使是下课时间,也会在一分钟之前打预备钟。



“……可能会知道。因为我经常会看秘密网站。”



我双手合十向她低下头。



“麻烦你,要是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好啊。要怎么联络?”



“打手机给我,可以吗?”



“好啊,那就交换号码吧。”



看吧,就是这样。这就是纯洁的手机号码交换流程。万岁。



我向她道谢之后返回教室。



调查得很顺利。然而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正逐渐发生另一个问题。而且是刚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



在我伸手要打开教室大门的时候,室内传出来的尖锐声音使我缩起身体。



某人正放声大喊表达着愤怒。这是似曾相识的恐怖。名为教室的这个空间,偶尔会变得极为残酷。各式各样的恶意,会将至今的日常生活完全改变。就某种意义来说,可以说是以人心切割出来,实际存在的异世界。



只要开门就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我想逃走。我很认真检讨着是否要留在这里等到老师过来之后说出“佐藤,快点进去”这句话。因为依照我的推测,这是最佳的判断。



然而,好奇怪——



即使隔着门,也传来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这不是普通的恶整,也不是吵架。怒号重叠起来使我听不出内容。虽然里头肯定一团乱,但连我都无法想像里头的模样。一进去就无法置身事外了。这肯定是与妄想战士相关的风波,应该要无视才对。建议应该要等老师过来。



明明我如此心想,我却宛如身心分离一样,采取了相反的行动。门打开了。原本我还纳闷着教室几时改成自动门,然而开门的居然是我的手。这是令我惊讶的背叛行为。



庞大又混乱的气场化为强风吹袭而来。



情绪的爆发就在眼前。一年A班的学生们从中分为两个阵营,隔着看不见的墙壁对峙。几乎没有人是坐着的。好几张桌子倒下,椅子也倒在地上。位于最外围的人看向我。是川合。



“川合,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



川合的口中只吐出已经失去的友情残骸。事到如今我不会感到失望了。我以自己的方式推测状况。



良子站在争执的中心。其他同学在周围大吵大闹,她则是独自超然眺望着空中。在我确认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的时候,一股陌生的感情充斥于我的体内。她的头发乱掉了,自豪的拐杖也几乎被折成两半。



就像是将良子夹在中间,妄想战士团正与普通人集团对峙。



“我说你很恶心,你没听到吗!给我说人话啦!”



尖锐的声音来自大岛弓菜。如今的她处于快要发飙的状态,令人无法想像她平常稳如泰山的模样。山本站在大岛的旁边,他也是将愤怒显露于言表,不断喊着“你再乱搞啊?你看不起我们吗?你看不起我们吧?”这种话。



在普通人的阵营里,只有这两个人在大声放话。虽然高桥也位于阵营中心,但他只是拉下脸保持沉默。



妄想战士们集结在三名贵族的对岸。



正如各位所知道的,那些家伙没有面对普通人的力量。就只是默默站着不动,只有目光到处徘徊。异样的光景。唯一站在良子身旁的是眼罩剑士·织田。然而很难说她是在出面争辩。即使是饰演严格的武者,在我面前会摆出严厉态度的织田,也完全没有和普通人沟通的能力,就这么含着眼泪承受着大岛他们的臭骂。偶尔她会以微弱的声音说出“在下……”“我们没错……”“是你们……”这种话,不过每次开口就使得大岛的眼角更加上扬。



“所以我叫你正常讲话啦!讲在下是怎样?鬼扯!”



原来是这么回事。先不说详情,但我大致知道事情的演变了。



“佐藤同学!”



子鸠同学脸色苍白走了过来。



“他们吵起来了……”



“起因是?”



“一开始弓菜问说怎么不穿制服,结果佐藤同学不理她。后来她伸手去碰拐杖,佐藤同学就露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拐杖目前收藏着龙端子。即使我做出一样的事情,良子也会出现过度的反应吧。



“然后,就惹到大岛了?”



“嗯。然后就说她都不穿制服,都不肯好好跟别人说话,一直拿这些事情在骂……不只是针对佐藤同学,已经是针对所有人了……后来织田同学过去介入她们,结果山本同学就忽然火冒三丈……”



原本应该只是微不足道的捉弄吧。



由于贵族知道自己的立场,所以对任何人说话几乎都是用高姿态的语气,光是对方不肯臣服就会成为批评的对象。何况说到良子等人的态度,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到无法超越的境界。所以惹出麻烦是必然而且理所当然的结果。刚才要是我在场就好了。



“你给我拿掉那个眼罩。”大岛以施压至极的语气做出宣告。



“……不可以拿掉。”



“为什么?你这样看不到吧?”



“……这是……封印……”



“啊啊?什么?因为你很蠢才会讲出这种蠢话吗?还是你把我们当成蠢蛋?”



织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头不语。



“喂,织田,给我看过来。你为什么在看地上?不是命令你拿掉眼罩了吗?”



山本展开追击。这种压力对女生来说很难受吧。低着头的织田眼角无声无息落下了水滴。眼罩底下当然也一样。



“把我们当空气吗,喂!”



“…………”



“叫你拿掉!”



“…………”



“……拿掉。”



山本的声音变得低沉又冷漠。要是拳头举得太高,就非得要用力挥下去不可。心情上的拳头也是如此。山本应该连女人都敢打吧。不过就算敢打又怎么样?



我目前受命成为妄想战士团的团长。这是被天公陷害我之后所任命的职位,并非出自于我的本意。这是比学级委员还要累人的工作。我还得应付不算是朋友的良子,也为此奉献了非常多的私人时间。



所以我完全没有理由出面帮忙,要我冲到愤怒的山本面前更是免谈。这是即使我完全旁观也可以被允许的局面。因为我原本就讨厌他们这一类的家伙。



“你们两位,不要真的生气啦。”



子鸠同学离开我的身边,发出有些哽咽的声音。



“这和子鸠无关,你不要插手。我还没办法接受。”



“可是……”



“子鸠,你不站在我们这边啊?你看亚纪不是已经不插手了吗?其他对我们没意见的人,不是也已经不插手了吗?你看不出来吗?”



“我没插手了~”忌野亚纪悠闲举起手来。而且她已经一个人回到位子上坐了。



子鸠同学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岛恢复为原本温柔的语气。



“我们并不是在欺负她吧?只是告诫她必须穿制服而已。然后,就只是这些家伙不肯反省而已。子鸠你没必要这么慌张。你去亚纪那边吧,先坐我的位子没关系。”



子鸠同学似乎相当受到大岛的宠爱。听到这番善意的嘱咐之后,她无法反驳只能垂头丧气。大岛朝着对面喊话了。



“总之啊~你们这些人啊~包括违反校规的服装,还有带在身上的怪东西,全部给我拿掉。只有你们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这样不公平吧?”



战士们沉默不语。快点战斗啦。



“首先织田,从你开始。拿掉眼罩吧。”



织田就这么僵着不动。织田流第六天魔剑怎么了?



“……织田同学,我也觉得拿掉比较好。”



高桥也判断自己没办法八面玲珑,开始站在山本这边了。



“我来帮你拿去丢吧!”山本抓着织田的马尾,强迫她抬起头来。看到她哭泣脸蛋的山本笑了,“你在哭什么?有够蠢的。”



山本的手伸向眼罩。织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住手吧,山本同学!”终于有一名妄想战士站起来了。是白学服的木下,“对妇女施加暴行并非男子汉的行径!依照吾辈的预言,这场纷争的原因在于超越次元的——”



大概讲到“超越次元”的时候,我的背脊就冻结了。所以说吧。所以没办法同情他们。虽然我讨厌大岛,但她的主张很实在。不对的是进行COSPLAY的那些人。我并不是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干练律师,反倒是站在相反的立场。我可是妄想战士的……敌人耶?



这不是傲娇角色的逞强发言。我是说真的。



我感到憎恨。对于他们幼稚笨拙的自我表达欲望,对于他们不成熟的内心,对于他们不经心的发言,对于他们毫无防备到愚蠢程度的行径感到憎恨。



大家都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凡”了。放弃努力的人,以及沉溺于这种廉价英雄主义的人,并不会得到任何救赎。这些人直接驱逐算了。



所以即使在山本的拳头陷入木下腹部的时候,我也丝毫没有感到同情。总有一天将会掌管世界议会的人,发出丢脸的呻吟声跪伏在地上。战士在暴力面前也是平等的,这个事实甚至令我有种快感。山本以足球社的脚力朝着木下的侧腹一踢,木下就像是乌龟一样往旁边翻了过去。



尾崎同学轻声说着“上吧”帮忙助阵,然而听在我耳中却异常响亮。



“好,解决一个喽啰了。”



他再度朝着织田伸出手。山本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是会动粗的类型。织田害怕得缩起身体。这样就行了。我内心的某个角落松了口气。停止无谓的抵抗,不要刺激山本,赶快让事情结束就行了。依照经验法则,无论是多么过份的恶整,只要毫不抵抗的话,就会在被脱成精光的时候结束。想化身成为战士的话,窝在家里自己演就可以了。何况现在还可以发短信交流了。



山本的手伸向无力的织田。看到木下两招就被击倒,妄想战士已经没有人敢挺身而出了。没有人要出面搭救。我也不想出面搭救。



“好痛!”



惨叫声来自山本。他抓着被殴打的手退后好几步。



拯救织田的勇者,那就是——良子。



即使拐杖已经折断,因为前端是由金属打造,所以变成了强大的凶器。刚才就是这玩意击坠了山本的手。良子以一如往常的语气这么说道:



“……重新启动成功。”



或许因为我还是个孩子吧,内心偶尔会涌出某种陌生的情绪。比方说目前全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这是基于一如往常的生理厌恶感所带来的恶寒……还是其他的因素?



“你这家伙……别闹啰?我真的会宰了你喔?”



山本发飙了。他应该会对良子动粗吧。那么娇小的身体有办法承受男性的暴力吗?事情应该不会平安收场吧。



子鸠同学回到我附近之后,我试着问她最后一个问题。一个其实可以不用问的问题。



“刚开始良子是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原本要脱掉衣服,也就是她的那件长袍……她拼命挣扎……山本同学就生气地抓她头发,把她的拐杖折断……”



啊啊,辩护的理由成立了。笨蛋山本,你这样根本就百口莫辩吧?



“其实我并不喜欢当个傲娇角色就是了。”



“咦?”



我拨开人群介入山本与良子的争执。我以类似擒抱的力道撞上去,使得山本感到不悦。大概是不习惯自己遭受攻击吧,山本露出讶异的表情看着我。



“……混帐,佐藤!怎么样?啊啊?要打吗?要两个打一个吗,啊啊?”



山本马上揪起我的衣领。在这么近的距离感受他的魄力,就可以清楚了解他欺负别人的能力有多少。山本的体格瘦得出乎意料,似乎也没什么力气。在我的排行榜里头顶多算是历年来的第十名左右吧。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不过只限于很耐打而已,真是难为情。



我以冷漠的语气,朝着山本气得发红的脸说道:



“喽啰是你吧?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少斤两。”



“…………?”



山本的脑中产生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呢?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这是不知道在笑还是在生气,人类失去控制时的表情。



我则是感到无比痛快。我说出初中时代说不出口的话了。好想多说几句。



“你,刚才……”



我朝着接近过来的这张脸补上一句。



“山本,你的呼吸很臭喔。”



就这样,我很荣幸被山本殴打了腹部。由于他打的位置不是要害,加上我已经绷紧身体作好准备,所以我可以忍下这股痛楚。虽然呼吸暂时停止,不过只要做好觉悟,受到的痛苦就不会超过想像的范围。只是因为我没办法开口说话,所以就朝着山本露出今年最灿烂的笑容(不过是失笑)



“你、喔——!”



他放声大吼到听不懂在说什么的程度,并且挥拳朝我的脸打过来。久违的感觉使得脸颊发热发麻。其实在被打的时候,最可怕的是即将被打之前的动作。在遭受殴打的时候,由于痛觉会使得内心麻痹,所以大致上会轻松许多。



山本一鼓作气,持续以动作最大的拳头挥向我。虽然挨了好几拳,但是不久之后就习惯了,而且变得可以闪开或挡住他的攻击。山本发出咿噫咿噫的声音殴打,我则是平淡地遭受殴打。什么嘛,这个家伙根本就不会打人嘛。打在我脸上的拳头并没有打断我的牙齿,以这种程度来说要排进前十名都很难的。



好啦,现在该怎么做?依照铁则应该是就这样等老师过来,不过还他一拳也挺有趣的,然而要是落得两败俱伤就麻烦了。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够顺利,总之我决定抓准时机攻击山本一次。我假装快要倒下并且朝膝盖使力,往地面用力一蹬向前冲刺。换句话说就是冲撞攻击。



结果这一记头锤,以我所预料还要低的轨道撞进山本的腹部。虽然脖子受到相当的冲击,不过传来了正中躯干的感觉。我的耳际响起“嗝咻”这种来自肺腑的惨叫声。山本的身体猛然向后倒下,撞上黑板下方的墙壁。由于刚好抓准他向前冲的时机,因此成为了一次挺漂亮的击倒,看来这一下令他伤得不轻。他蹲伏在地上喘着粗气,而我就这么假装奄奄一息跪伏在地上。



山本起身骑在我的身上,开始朝我的背饱以老拳。然而力道完全没有打进来,只是软啪啪的拳头。跪伏在地上的我在内心窃笑。



再来即使是任凭被打也无妨。老师差不多也要来了。



“你在做什么!快点住手!”



好的,老师登场。辛苦了,劳烦您了。



“阿山住手啊,笨蛋!”高桥从山本后方架住他。



“这可真惨……喂,你还清醒吗?喂,叫保健老师过来,那边的你跟我去指导室。派个人去把天公找来!”



真是美妙的进展,感觉把至今不幸的份都回收了。



“这是……什么状况……”



大岛弓菜沙哑的声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宛如悦耳的音乐。



山本当天就遭到停学处分,我则是先到保健室再被送进医院。虽然有多处瘀伤,不过并没有任何严重的伤势。只是前来接我的双亲说着“你明明已经没有罪过了”并擅自炒热气氛哭了出来,总之场面实在很尴尬。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向学校请了一天假。



在家里整天上网自甘堕落的生活实在太棒了。



——————————



隔天,我前往饭厅露脸的时候,家庭会议刚好正要结束。双亲与老姐。三张严肃的脸对我强颜欢笑。父亲代表大家说道:



“要不要转学看看?”



就像是“要不要加入少年棒球队挥洒汗水?”的语气。



“不,不用了。反正没事。”



“你可以不用忍耐喔?”母亲说道。



“爸爸很快就可以办好手续喔?”



“又没什么特别的压力,没事的。”



我开始享用为我准备的餐点。



“一郎。”老姐的眼睛直视着我,“告诉我是谁干的就好。还有地址。”



这是她要使用大绝招的眼神。我开始发抖。



“办不到啦……很可怕啦……”



老姐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沉默下来。



“一郎,有烦恼随时找我们商量吧。”



“我会的……”



由于三人一直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这顿早餐食之无味。



休息一天之后,其他人都在上学却只有自己落得轻松的神奇心理产生作用,使得我上学时的压力增加了。更何况是历经了那场骚动。



“我的命运将会何去何从?”我试着以这样的心情进入教室。



“早安您好。”不知为何子鸠同学率先过来问候。而且是敬语,“休息一天辛苦您了。”



“早、早安。不过因为是休息,所以不会辛苦就是了……”



或许是前天那件事造成效果吧,妄想战士没有前来强制洗脑。照例会发生的事件没有发生,相对的在我从书包拿出课本放进抽屉的时候,子鸠同学也连人带椅转向我这边处于待命模式。如果是平常的话,她在问候之后早就会晃到其他地方了。



“怎么了?”



“不,没什么,您忙吧。”



为什么要用敬语?如果是新的恶整方式,我该怎么办?



“已经听说山本同学的事情了吗?”



“你是说停学?”



“嗯。”



同组的重要成员遭受停学处分,子鸠同学对此会怎么想呢?如果她其实非常恨我,并且以无辜的笑容对我说出“佐藤同学真是个阿谀奉承的人呢~!”这种话,对我造成的打击应该会让我从窗户跳下去吧。为了避免这种结果,总之我决定先道歉。



“……抱歉,我在反省了。”



“咦?为什么?那件事是山本同学不对喔,你不可以反省吧?”



对于我的谢罪,她只有讶异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她似乎没有说谎。



“不,这是基于各种政治因素。像是阶级差距,上流与下流社会,明明只是大雄却这么嚣张之类的。虽然我不太会形容,但我认为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子鸠同学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缓缓将脑袋倾斜了十度左右。



“要道歉的是我。当时明明要去阻止才对,我却没有采取正确的行动,实在很抱歉。”



“不,女生这样做是最好的。就算是出面打圆场也经常会遭到波及,以最坏的结果来说可能会被当成箭靶。在这种状况应该先旁观,之后再帮忙善后会比较好喔。”



“是、是这样的吗?可是光是在旁边看,我就因为罪恶感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算你在那个状况之下出面袒护我,当时的怨气也不会消失的。不过原本以为都是敌人的集团居然有人站在我这边,光是这样就让我得到继续忍耐的勇气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以上是经验谈。”



子鸠同学露出像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糟了。我不小心谈论霸凌问题谈得太热衷了。得多加注意才行。



“……佐藤同学,你是某个特殊组织的大人物吗?”



我喷了一口气。



“啊?为什么?”



“因为你很受欢迎,而且就算被打也若无其事。”



“受欢迎?咦?什么?我受欢迎?我哪里受欢迎?受到谁的欢迎?是在哪个虚构的社群吗?”



“感觉班上有一半的人,都是喜欢佐藤同学喜欢得不得了呢。”



她说出一半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就理解她的意思了。



“……他们不是人,是战士。所以算人数的时候不能算他们。”



“啊~我们班上的大家,都很喜欢玩家家酒呢~!”



这种发言会令人认为她是一个很怪的人。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家家酒的等级了,而且班上应该也有人不喜欢吧?你们那一组的山本不就是这样吗?”



“山本同学的股价跌停板了耶~!”



我第一次听到子鸠同学说别人的坏话。虽然心情很复杂,不过我深深感慨着她果然也是普通人。就像是教导一个纯真女孩学坏的快感。



——————————



这次的事件,使得我身边的状况再度产生变化。



与出道失败时的大幅变化不同,是不太起眼却确实产生的变化。



首先高桥与大岛变得很明显会回避我。原本他们就不太会主动找我说话,如今则是完全不会,随时都当作我不存在。



简单来说这是排挤,是无视,是把我当空气。要不是我们班满满都是战士,我觉得高桥他们的行动应该会成为其他众人追随的指标吧。虽然这么说,我们班上也有一半是普通人,他们即使对高桥的方针感到疑惑却还是听从了。换句话说我处于班上有一半的人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的状态。放心,只是被当作不存在而已,没什么的。反正即使有时会被逼着和别人打交道,人类的本质依然是孤独的。



只是在他们之中,依然有一位看不出这种气氛并主动前来搭话的强者。那就是子鸠同学。



她变得会主动找我说话,甚至今我猜不透是什么原因。因为这样的演变,使得我和隔壁的美少年伊藤交谈的机会也变多了。他在贵族之中给人比较内向的印象,不过聊过才发现这个家伙挺和善的。他是喜欢电玩与漫画的典型高中生。高桥与大岛的强制力,并没有对他们两人造成影响。然而要是过于依赖的话,接下来会轮到他们两人处于不好的立场,所以我始终控制自己不要主动找他们说话。怎么样,这样的贴心挺不错的吧?因为我的念能力是〈空气解读者〉。



接下来讲到战士们。



以结果来说,当时我(似乎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成为众矢之的。



虚空木下开始称呼我为首席,变身英雄安藤开始称呼我为长官。只有宙斯铃木依然叫我飞灵。即使他们改变对我的称呼,他们所带来的厌烦感也是换汤不换药。



或许是被搭救的行为感动吧,织田开始做出像是良子结拜小妹的举动。原本黑色的眼罩换成了医疗用的眼罩,推测应该是事件造成的影响。她的木刀也交给学校保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开始装备一种用来抵挡刀刃攻击的护手(漫画里的女忍者经常装备的玩意)大概是木刀离手使得武士度降低吧,她追加了自己是同性恋的这个设定。对象是良子。听她说出“吾爱”的时候简直令我冷得全身打颤。织田原本似乎也很感谢我,不过在我喊着“追加设定,追加设定”嘲笑她之后,我就再度被她讨厌了。就像是“既然被我缠上的当事人都不介意了,要怎么做就是我的自由!”这种感觉。



“一郎,探索。”



只有良子一点都没变。每天都拉着我到处闲晃寻找龙端子。徒劳无功又羞耻的每一天,使得我逐渐忘记耻这个字怎么写,即使被别人指指点点也没感觉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我会失去感应他人气场的能力。佐藤一郎向Destiny(命运)提出尽早解决事态的强烈要求。



基于前述的结果,今天的午餐时间由Men’s佐藤小哥、Lady’s佐藤小姐、子鸠、伊藤、织田五人一起度过。开端是子鸠同学“明天中午我们就一起吃饭,增加邻居们的感情吧!”的这段发言。



五人在教室把桌子并在一起。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那边没问题吗?”



“什么问题?”子鸠同学问道。



“因为至今你都和大岛她们一起吃……”



大岛与和Gal(辣妹)忌野并桌吃着便当,不过偶尔会以怨恨的眼神朝向这里一瞥。好可怕。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的我无所谓,但我很担心子鸠同学他们。



“嗯,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不过今天在这里吃。”



“伊藤也是,可以不去找高桥一起吃吗?没有山本之后他只有一个人吧?”



“我有问他,不过他拒绝了。”



这两个人是珍贵的少根筋生物。哪位好心人快来保护他们吧。



“织田同学也把桌子搬过来吧?只有四张桌子会有点挤喔?”



“……在下这样就可以了。”



织田只有搬椅子过来,依偎在良子旁边缩起身体。这个家伙能够正常交谈的对象,就只有同为妄想战士的同好而已。



“唔哇~佐藤同学的便当好~棒~喔~!”



“各位见笑了。”



只要拜托家里做便当,我的母亲就会投注许多的时间与物力。主题的范围是“不会在学校被嘲笑的便当”到“不会在校园生活里扯后腿的便当”。因为内心负担会很沉重,所以我平常都是以面包或学校食堂解决。这种三层豪华便当要我怎么吃完啊?



“佐藤同学,你的便当呢?”



良子默默从长袍内侧取出好几个“威德in果冻”放在桌上。原来如此,很像是这个家伙会喜欢的未来风格食品。



“那、那就是午饭吗?”伊藤马上露出不敢领教的模样。



连织田都带着正常的便当参加饭局,这个家伙却坚持走自己的路。



“用餐代表着能量的补充,是炭素型活动体的保修工程之一。因此摄食的物体最好是软性固体,事实上在〈终端区域〉的能量补充……”



“好好好好!开动吧!”



现在有客人在场,我可不能放任她阐述这种令人摇头的设定。



“不然的话,要不要吃我的菜?拿你喜欢的吃吧?”



子鸠同学递出椭圆形的小便当盒。良子笔直凝视着便当。



“…………”“…………”



短暂的宁静对峙。两人的模样有着黑泽导演的电影《椿十三郎》最后一幕拔刀场景的紧张感。终于良子将脸凑到便当盒前面,直接以嘴巴抢走一个小小的汉堡排。良子连咬都不咬就吞了下去。



“……好吃吗?”



“搜寻者在生体升级的过程中除去了无须存在的味觉,所以无法感觉其中的美味成份。”



“这个设定是现在编出来的吧?要是你继续这么临时补充设定的话,我想你迟早会出现破绽的。”



“…………”



好的好的,无视是吧。



“收了别人的好东西,那个果冻你要不要送一包当谢礼?”



“会陷入能量不足的状态。”



“那我拿一层便当给你吃,这样就能抵消了吧?”



反正我也吃不了三层,所以我把其中一层送给良子了。不愧是基于过度保护心态制作的便当,光是一层要填满一个女生的肚子就绰绰有余。



“…………”



良子随手把一包果冻扔向子鸠同学。真是瞧不起人的态度。



“喂~!为什么你老是这种态度啦~!”



“没关系没关系,佐藤同学,不要紧的。谢谢你,佐藤同学,我就收下啰?”



“虽然一直觉得很惊人,不过佐藤同学真是个惊人的女生呢。”



“抱歉……”



负责感到丢脸的工作总是落在我的头上。



“佐藤同学就像是佐藤同学的妈妈一样耶。”



我之前也曾经想过类似的事情。我目前的笑容肯定在抽搐。



“不过都是叫佐藤同学会搞混,我可以叫你良子同学吗?”



“可以。”我帮她许可了。



毕竟良子对于我之外的人几乎都是无视。



“既然这样,干脆佐藤同学也把名字告诉我们吧?”



“啊、好主意~!”



“咦?要知道我毫无价值的名字?”



“并、并不会毫无价值啦……不然Men’s小哥和Lady’s小姐这种绰号就像是区分厕所男女一样。不能讲吗?”



“不,没关系的。我叫做一郎。”



“喔、ICIRO(一郎)选手啊~年薪百亿,Yeah~”(注:ICHIRO选手,日本著名职棒选手。先后于日本职棒联赛与美国职棒联赛中创造出数不清的记录。被两国球迷爱称为“安打制造机”。本文中一郎的日文读音与ICHIRO相同。)



“哈哈哈……明明只是沙子(垃圾)却跟国民英雄同名,感觉挺内疚的。”



“没、没那回事啦……总之就叫你一郎同学啰!”“那我也是。”



这种充满希望和乐融融的日常对话是怎么回事?光是有两名正常人在场,世界就变得这么不一样吗?而且子鸠同学居然亲口说出我的First Name(名字,昵称),我脸上的笑意快要藏不住啰。



“……色魔。”织田小声吐出了诅咒。



“喂,我听见啰,织田。”



“啊、不过佐藤同学介意的话就算啰?”



“不会介意的。完全不会。能够这样真是太美妙了。”



“原来很美妙啊。”伊藤轻声笑了。



“佐藤同学在初中时代有什么绰号吗?”



良子当然不会开口,所以由我这个代理人来回答。



“像是‘喂’或‘嗨’这种感叹词就行了吧?”



“等等,这样不行吧?”伊藤颤抖着肩膀笑着。



“哼。一郎的绰号,用色狼就够了。”



“织田,和我打一场吧。我要求决战。”



就像是没在听我们的对话,良子一个人像是很不满地吃着豪华便当。而且是笨拙使用着筷子。



在这之后,子鸠同学与伊藤变得经常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我们化为小团体了。



即使山本复学也没有改变,贵族阶级成为了四巨头体制。高桥与大岛之间的隔阂有种比以前还高的感觉,然而这个时候的我丝毫不以为意。



安定会使人类失去危机意识。终于,我遭到了报应。



——————————



异常的变化是从小地方开始的。无论何时总是如此。



像是每周会以健康与预防重大疾病作为专题报导的某个节目,也会把“由于疏忽了身体发出的小小信号,米谷先生的悲剧开始了。”这样的说法当成格式化句型反复提及。



早知道应该要仔细观察班上状况才对,然而战士们的奇特行径造成的代价肯定会落在我的身上,我每天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



所以,我太晚察觉了。



变化一。



发生了一来到学校就放进抽屉的东西下落不明的现象。



“良子,课本借我看。”



每次都要等她回应的话会很麻烦,所以我说完就把她的桌子拉过来。



把书背对齐桌子的界线,打开课本放好。



“遗失装备就失去身为战士的资格了。”



“课本不是装备,我也不是战士。”



良子的课本上有预习的痕迹。以贴纸做记号,以荧光笔画重点,在空白处写笔记……如果只以课本来判断,似乎会产生她是好学生的错觉。



“你有在念书嘛……”



“因为熟悉这个世界有益于任务执行。”



“啊、这样啊。”总觉得有点受到打击。



“是放在自家忘记带来吗?”



“不知道。但我不记得有忘在家里。”



变化二。



这阵子的体育课一直都是篮球课。



并不是比赛的形式,而是在球场各自进行基础练习。有一次上课时,忽然有球扔到我的背上。刚开始我以为是巧合,然而光是这堂课就发生了三次。没人道歉,甚至是谁扔过来的都不知道。不过球扔过来的方向,总是会有高桥、山本、川合、小林、齐藤等人之中的某些人。



变化三。



即使我再怎么拒绝,每周都有一天必须接受上街的拷问。在这天,心情变得忧郁的我还是换好鞋子在外面等,然而平常总是率先冲出来的良子,只有这天瞪着鞋箱一直没有出来。



“喂~快点把事情办完吧。”



我回到鞋箱那里一看,良子用来COSPLAY的鞋子不见了。我低下头确认她的脚,她依然穿着室内鞋。



“鞋子怎么了?”



“不明。”



“今天上学的时候,你有把鞋子穿过来吧?”



“有穿来。”



良子也被赋予了在学校要穿室内鞋的义务。



“……这该不会是被偷了吧?”



“虽然无法断言,但认定遭到窃取是妥善的推测。”



“应该说,这如假包换是被偷了吧?”



连续出现三种小变化,使得我可以确定了。



原本我就有隐约感觉到,不过既然已经做得这么露骨,就代表对方似乎不想隐瞒了。



良子动也不动。



“……不用太介意。你并没有被孤立,没事的。”



没错,如今我们是班上最大团体的头目搭档。姑且是。



良子只把头转了过来。



“为了能够单独进行任务,搜寻者接受过特殊的训练与调整。”



“我知道的。不过不用逞强没关系的。”



“逞强……意指在高压环境进行的行动,即使在这种状况……”



“知道了知道了。”我举起双手制止她。



“听好了,我就教你吧。以后鞋子要带进来,带到教室。至于上课要用的东西,最好的方法是全部放在社团的柜子里,等到下课时间再去拿下一堂课要用的东西,不过你没有加入社团。要不要加入学生会?里头的御宅族还挺多的,他们会理解你的处境喔?不可能的……你应该会落选……不对,保洁人员不需要经过选举就可以加入……但还是不行……面试就会被刷下来了。”



扯良子后腿的总是良子自己。这就是目前的构图。



“唔嗯……”



“一郎,不成问题。”



她不改往常的态度如此说着。然而只有这一次令我感到不太自然。



即使是良子,肯定也将真正的内心藏在心中的最底层。



“总之,如果真的感到困扰就找我商量吧。”我马上觉得这样太过亲切而补充说道:



“总比压力不断累积引起致命的麻烦来得好。”



“…………”



“怎、怎么了?”



“事不宜迟,有件事情想要商量。”



“啊啊、原来有啊。说吧。”



“搜寻者需要咒术的触媒。希望一郎可以提供。”



“怎么了,在这种时候也要表达你的设定?如果你想这么做,我倒是无所谓啦。”



虽然觉得扫兴,不过即使是这种家伙,看她的鞋子被藏起来也挺可怜的。如果现在有什么只有我做得到的事情,我会尽力帮忙的。



“所以,需要什么样的东西?”



“下半身的体毛。”



“我会努力用暴力以外的方法宰掉你喔。”



我出生至今第一次将杀意说出口。



“刚才的杀人预告,已经由全权拥有者录音成为物证了。”



她将徽章当成家徽一样伸到我面前。



“那只是个玩具吧!哪有什么录音功能!”



【我会努力用暴力以外的方法宰掉你喔、宰掉你喔、宰掉你喔(回音)】



“喂,你还真会模仿声音啊!”



这个家伙有很高的犯罪天份。



“这是自古以来兼具历史与传统的触媒。”



“我讨厌这种没品的黄腔!”



“……知道了,触媒就改天再拿吧。”



“你一辈子都拿不到的。”



被女生开黄腔,总觉得有种败北的感觉。



“所以说真的,你要怎么做?去附近帮你买双鞋吗?只要去百圆商店,应该买得到三百圆左右的鞋子……”



“没必要。”



良子将室内鞋扔进鞋箱之后,就这么只穿着像是造型奇特的丝袜(几乎是赤脚)想要走出去。



“别这样。我看到会心酸的。如果以你的方式来说,考虑到会对目击者产生的心理影响,穿鞋是不可或缺的行为。”



“看来一郎开始掌握对事物的思考方式了。身为〈中央集积机关〉所属的活动体,差不多可以承认一郎拥有褐带资格了。”(注:褐带,在柔道、空手道等武技中,成年组最低为白带,高一层次的为褐带,再高层次为黑带、红白带与红带。)



“原来是段位制度吗?这种设定太奇怪了吧?”



“…………”



“啧!啧!”



被这个家伙无视真的会令我火大。我明明是在同情她的说。



“总之至少去买双鞋吧。被恶整的时候穿便宜的鞋子上学是基本知识。即使多买几双预备也不会有损失。你身上有多少钱?”



“美金吗?”



“……日币啦。不要随便装傻啦。”



“日币的话有这些。”



良子从怀里取出异世界风格的钱包。



“你的钱包真像遥控器。”



“这是遥控器。”



原来是遥控器。



操纵之后,机械拐杖有一部份发出啪卡的声音开启,使得我稍微跳了起来。



“……吓、吓我一跳。”



因为我很胆小,所以很希望她不要这样。



“拥有的金额大概是这样。”



我朝着打开的小空间窥视。然后眼睛瞪得差点飞了出来。



里头随意放着好几十万。



“太没有戒心了吧———!”



“零钱在这里。”



那个硬币盒也一样藏在里头。



“别带着这么多钱啦!会被偷的!”



“各式各样的事情都可以用金钱打发。”



“不要用这种说法。有这些钱的话,买鞋子是用整箱来算的。拿一千圆出来,我去买给你。”



“必须同行。”



“为什么?”



“探索店内。”



“没有没有,绝对不会有。而且你的脚会脏掉。我可不想看到那种模样。”



老实说,我不想带着良子去我常去的百圆商店露面。对我来说,Dolt(特力屋)和大创百货和百圆商店是最拥有治愈效果的地方。我喜欢物美价廉的东西喜欢得不得了。那种应有尽有的气氛也很棒。(注:Doli和大创都是日本知名的百货店。)



良子从身后扑了过来。她的手搂住我的脖子,双脚夹住我的腰,就这么紧抱着我。然而完全没有魅力也没有情调。我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唔哇啊啊啊!”



“这样就不会脏了。”



“我这样怎么走啊!”虽然在徒步能到的范围就有百圆商店,不过如果要我背着良子移动,以她的体重来说……轻得不像样子……其实没问题。



“我觉得你好像会很早死……”



“不成问题,死亡的恐怖已经克服了。”



“少骗人了。”



反正我在校内已经是众所皆知的搞怪家伙了,那就毫不客气丢脸丢到家吧。我就这么背着她走出去。



“话说我已经预料得到凶手是谁了,你有兴趣吗?”



“依照搜寻者的观测,凶手是高桥、山本、伊藤、大岛、忌野、子鸠这组人之一的可能性很高。”



“喔~原来你已经可以认知到这种程度了,我还以为你分辨不出周围的人是谁呢。不过伊藤和子鸠同学应该不是吧?毕竟他们最近都会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任何的可能性都必须加以检讨。要是疏于这样的努力使得己身机能下降,即使是魔眼拥有者也会面临存续的危机。”



“不过啊,子鸠同学是不可能的。”



想像子鸠同学以天真烂漫的笑容说出“佐藤同学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所以我随便乱丢也无所谓吧~?”这种话,我就有种难受的感觉。



“我觉得是大岛或高桥。”



“将目标缩小到这个范围,搜寻者也认为是妥当的做法。”



“我的课本也是。总之虽然鞋子也一样,不过别期望会物归原主比较好。”



“正是如此,不会物归原主的。”



良子取出遥控器朝着校舍操作。



“为了保密,刚才已经送出自爆信号了。”



“胡说八道。”我笑了。



紧接着,某处传来“啪啪啪啪啪”这种应该是鞭炮的爆炸声,并且和“咿啊啊啊”的女生惨叫声重叠在一起。



“…………真的?”



“无误。”



连鞋子都有机关吗?



而且刚才的惨叫声,听起来像是大岛。或许刚好要把偷来的鞋子处理掉吧。



“我开始觉得大岛很可怜了。话说,你啊……”



“…………呼。”



我的背上传来熟睡声。



“好快!也太快睡着了吧!”



瞬间就切换成待命模式,真的很像是机械型的角色。背上的这名妄想丫头,只有熟睡声与同年纪的少女相符。



走路的时候会微微晃动。隔着单薄衣服传来的柔软触感,使得某方面的妄想朝着脑神经发出电流信号。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呢?某处的某人曾经说过,男高中生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生物。



她当然已经没有使力抓住我了。我出自于善意背着走却擅自睡着的家伙,与在电影院熟睡的家伙同罪。在我基于理所当然的权利要将她甩下来的时候,熟睡到似乎已经发出δ脑波的良子口中,说出了这样的梦话。(注:δ波,成人在熟睡时才会发出的脑波。)



“唔…………一……郎……”



并不是平常COSPLAY的时候,那种像是机器合成声的音调。



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微弱又哀伤的声音。



以充满情感的抑扬顿挫,以甜美的细语声说出我的名字。我真希望是某个地方出错了。



令我惊讶的事实接踵而来。



光是被她以普通的语气称呼,居然就有某种缓缓渗出的情绪席卷我的内心。



和子鸠同学叫我名字的时候比起来,居然有着更强烈的冲击。



更重要的是,原本如此坚固的妄想之墙,居然这么轻易就开了一个洞——



“……太没有戒、心了吧……真是的。”



——————————



小规模的恶整继续进行着。无论是针对我或是针对良子。



藏东西,扔球,露骨的失笑,负面的传闻。这都是我曾经走过一次的路,所以没有新鲜感。我并没有特别对此感到难受,至于良子更是若无其事。



那笔钱已经让她放在家里了,加上现在身上穿的东西都是便宜货,所以遭到的损害轻微得算不了什么。



有一次,曾经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天我比较早来到学校,发现虚空木下正在把黑板上的低俗涂鸦擦掉。我马上就察觉到黑板的涂鸦是以谁作为题材,不过比起涂鸦,木下的行动更令我感到惊讶。



“我说啊,你不用这么做没关系的。不然你会被波及喔。”



“说这什么话,佐藤!平常都是你在保护大家的生命,这种程度的回礼不足为提的。”



“并没有保护你们。我连这么一丁点都没有保护你们。”



“何况吾辈是世界的统治者,对于这种不道德的举动无法放任不管!”



“……这样啊。”



我很感谢他这么亲切,但我实在无法率直感到高兴。



黑板出现涂鸦,就代表着攻击的规模大幅提升了。如今再也不是暗地进行,而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光是一直没有效果的私人物品攻击或是轻度的暴力接触已经无法满足,所以主谋集团做出了这个英明的决定。



由于预测到事情会越演越烈,所以我很想在事前采取应对措施,然而我并不是预防恶整行为的专家,我只是遭受恶整行为的专家。



我只想得到找天公帮忙。



应该不会演变得太过份吧。或许我并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眼里。



在我如此袖手旁观的这段期间,恶意确实将包围网缩小了。



——————————



良子的桌子因为油性奇异笔而化为无耳芳一,这是隔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注:无耳芳一是曾经在身上写满符咒的日本高僧。)



“好过份……”



我第一次看见对他人恶意颇为迟钝的子鸠同学将愤怒显露于言表。



这也代表涂鸦的内容有多么过份。



良子呆呆看着桌子,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原本以为她的态度一如往常,不过样子有点不一样。



“可以吗?要不要跟我的桌子交换?只能撑一阵子就是了。”



“……不成问题。没事……”



她这种与平常有些不同的态度使我胆寒。连我都不知道这个家伙身为人类的界线位于哪里。良子不会以阶段性的方式显露出内心的脆弱。



“这是很大的问题啦,要把这件事提交到学级会议才行。”



“……唔~嗯,这就难说了。”



自己被恶整的事情被当成议题,这是最能让一个人感到失去尊严的瞬间。何况顶多也只能解决表面上的问题。



“一郎同学好冷漠,你看上头的涂鸦这么过份耶,你看!”



由于良子是女生,所以大多是与性有关的涂鸦。应该说几乎都是。其中也有相当惨不忍睹的内容。我以直觉就知道凶手是女的。该怎么说呢,这是女性的恶意。



“……不能原谅啦。”



子鸠同学的眼眶含着泪水。行凶集团是和子鸠同学交情很好的高桥组。关于这一点,曾经属于贵族集团的两人似乎并不是没有察觉。我希望避免他们两人被波及。



“总之至少用水擦一下吧。”



既然伊藤如此提议,我也不能没有采取行动了。



“这个要用松香水才擦得掉。”有经验的我如此表示。



“松香水。哪里会有这种东西?美术室?”子鸠同学说道。



“去附近的厕所——”



“我有模型用的松香水。不介意的话就借你们吧。”



说话的是坐在伊藤右边的浪子吉泽。吉泽把装有松香水的容器扔向我。



“……感激不尽。”



自从开学以来,我和吉泽有着会在体育课同组的交情。



我打从心底憎恨着体育老师“随便两个人一组”的这个命令。我认为这是教师公认的拷问。高中第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率先找了(大家似乎都敬而远之的)吉泽同组做为对策。依照经验法则,与这种类型的人一对一打交道的时候,其实颇能维持正常的来往。实际上也真的是如此。



“抱歉,那我就借用一下了。”



应该趁现在人少的时候赶快搞定。我把桌子搬到窗边通风,并且大致把涂鸦擦掉。良子没有帮忙,只是在我身边很感兴趣地观察着。



“会有松香水的味道,不过忍耐一下吧。”



“不成问题。”



我向吉泽道谢并且把松香水还给他。在体育课之外的时间和他打交道是一件新鲜的事情。不过那瓶松香水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吧,吉泽让模型(战车)的盒子从书包露出一半给我看。



“怎么了,想加入模型社?”“不,抱歉我刚才怀疑你了。”



原来他加入了模型社啊。真意外。



“唔!这个味道……是〈生命能量〉留下的味道!难道有怪人来袭?”



英雄安藤一进入教室,就迅速翻身扑向讲桌。我不予理会。



接着尾崎与荻野这些采取非友好态度的女生们,抱怨着“好臭喔~这是什么?”“头开始痛起来了。”并且走了进来。事情的起因来自你们所崇拜的大岛他们喔。我压抑住想要说出真相的心情,不予理会。



“……应该干得差不多了,坐下吧。”



“那么就位。”



“你真像是公主大人呢。”



魔女的威严在坐下的瞬间乱掉了。良子发出简短的尖叫声跳了起来。



“怎么了?”



“……唔唔!”



她发出像是猛兽的声音摸着自己的臀部,接着她手中握着一个细心涂成与椅子木板相同颜色的图钉。



“这就……”



太恶质了,恶意忽然倍增。



椅子上没有任何的涂鸦。仔细想想,偷懒没在椅子涂鸦其实是非常故意的做法。原来涂鸦是诱饵。不对,是同时拥有攻击效果的诱饵。



已经不是小型的恶作剧了。如今只能认定对方真的要展开恶整行动。即使是比起任何人都爱护自己的我,看到图钉所感受到的怒意也超过不悦的等级了。



然而我马上踩了刹车。



就算良子被恶整又怎么样?内心某个嘲讽的声音轻声说着。



要帮她?即使她本人丝毫不想改变?



即使有得到天公的许可,良子没穿制服的这件事,很明显惹火了一部份的女同学。不用想也知道,应该妥协的是良子才对。虽然恶整的内容很恶质,然而足以让对方彻底抗战的大义名分是存在的,被说到这一点就很难辩解。



我看向良子。



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我。我紧张了一下。感觉连内心都被她看透了。



她的表情像是绘画的风景一样平静。这个COSPLAY魔女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至今我依然窥视不到。并不是双向道。而是分别发自良子,发自我,没有接点的单行道。



“……损伤程度?”



“极为、轻微。”



说不定,良子希望我能保护她。



或许,她正以无声的语言表达着这件事。



但你是不是忘记了?



我是不允许异端存在的人耶?



是想要假装平凡借以保身的弱者耶?



我不是战士。我不会战斗。会以逃跑回避的方式避免被卷入纷争。我是竭尽全力才好不容易做到这种程度。而且我也没有人度。例如尾崎同学改变态度的这件事,我就不会感到生气。因为我有同感。无论是谁都不想坐在恶心家伙的隔壁。



所以即使觉得图钉的做法太过份,认为这也无可奈何的想法也同时存在着。



“怎么了?”



子鸠同学他们洗好抹布回来了。



我犹豫着是否要告诉他们两人。我从良子的脸上移开目光,让视线逃到不会与他人视线冲突的空间。刚才收下来保管的图钉则是藏在手心。



“不,没事。”



没错。这个家伙是对于人类之间的纠纷毫不在意,是异世界的魔女。对吧?



“各位同学早,请就座吧。”



穿着粉红色无领羊毛衫的疯狂存在,天公走进教室了。原本在闲聊的学生们一起回到座位上。



“坐。”



我没有特地针对任何人随口说着。良子抚摸着椅子表面并静静就座。



不知为何,我没能主动去确认她脸上的表情。即使知道肯定是没有任何愤怒与失望神情的扑克脸。



——————————



今天的课程平淡进行着。在第三堂课结束的下课时间,良子忽然自己离开教室。



即使是战士中的战士良子,面临生理现象时还是无法造假。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不会拉着我而是单独行动,所以实在是浅显易懂。



因此我完全没有警戒,也不会担心。



即使第四堂课已经开始,那个家伙还是没有回来。



“Lady’s佐藤小姐!……又不在吗。可恶,为什么这种学生可以不用受到任何处分继续留下来?喂,Men’s小哥,你今天不用负责盯着她吗?”



最后这句话简直是在挖苦我。



“不过缺席的人真多……嗯?尾崎、榎本跟荻野上一堂课的时候在吗?喂,这些家伙现在怎么了?”



“应该是去上厕所了。”



大岛流利地答道。意识的一角响起了警报声。早知道干脆就继续迟钝下去算了。我憎恨着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候察觉真相的自己。该去还是不该去?虽然这份迷惘无法借由短暂的思考来解消,但我应该去确认一下。这是工作。我如此告诉着自己。



“老师,不好意思,微臣突然感到身体不适。”



“你是什么时代的人啊?”



“微臣先行告退。”



我走出教室。我任凭背后传来“啊、喂!”的叫喊声,笔直朝着女生厕所前进。



途中,我与三名高声笑着返回教室的女生擦身而过。她们的笑声在瞬间静止。尾崎她们三人以像是异形的眼神瞪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没有笨到回瞪她们,而是若无其事进入男生厕所。



我没有上厕所,而是确定女生三人组的气息从走廊消失之后,重新朝着女生厕所进攻。虽然没人目击,不过依然是紧张的一瞬间。



无人的女生厕所,有着与男生厕所不同的甘甜芳香,并且残留着有人在里头的气息。



总共有三个隔间。靠近门口的两间是空的。最后一间则是以拖把的握柄卡住把手,成为无法从内侧开启的状态。



取下握柄开门一看,里头塞着一团蓝色的棉被。才刚这么认为就发现,其实这是蹲坐在马桶上面,以长袍裹住身体的良子。



似乎是从上面把垃圾桶扔进来吧,她所自豪的长袍满是垃圾。除此之外似乎也被洒水吧,整件长袍都湿透了。



我的胃部附近整个翻了过来。这是坏习惯。人类总是随时想成为正义使者。然而对于良子来说,这种普通的价值观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



“良子。”



我看向被长袍无力遮住的良子。她的脸上一如往常没有表情。虽然脸色看起来是苍白的,不过肯定是我想太多了。



“终于做到这种地步了。”



仔细回想就发现,这个家伙应该是第一次遭受到直接的攻击吧。



“关在里头,再用道具从上方攻击吗,真是老套呢。这么一来就看不见凶手了。”



执行犯居然是尾崎她们,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贵族的威望果然不是盖的。即使是非得要包含妄想战士才不会招生不足的这一班,也能用最小单位的人数进行恶整行为。



“既然脏成这样,应该没办法回去上课了。”



她以蹲在马桶上的姿势看着我。就像是裹着棉被的女童一样弱不禁风。



“今天要不要就这么跷课去探索?不过以我的立场,要是只有你先直接回家的话,我会比较感谢就是了。”



良子忽然动了。她扑到我的怀里。以几乎要撞倒我的力道,用力把自己的头按了过来。湿透的她紧贴着我不放,使得我的上衣都有水气渗入。然而最让我惊讶的,是她依偎到我怀里的这个行动。



“喂……”



你怎么像是普通人一样受到伤害了?



这时候不是应该以若无其实的表情说出“并不会造成问题”道种话吗?



我不知道她湿透的脸上是否夹杂着泪水。她就只是一直把脸贴在我的身上静止不动。为什么我要擅自认定战士不会感受到痛苦?



即使没有泪水或哭声,恸哭这种行为还是可以成立的。最清楚这件事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



原本想带她前往保健室,但良子想要离开学校。



要离开学校没问题,然而她也不像是要进行探索的样子。即使表示可以送她回家,她也不肯说出住址,就这么心不在焉保持沉默。



至于能够安置这个湿透家伙的地方,我只想得到一个。



就是我家。



“话说在你的设定里,至少知道浴室的使用方式吧?这你真的要自己来喔,我实在没办法照顾你到那种程度的。”



把她推进盥洗室之后不久,浴室就传来了水声,使得我松了口气。



“你的衣服,我用水洗过就直接放烘衣机了。”



我拿起她脱掉之后扔在踏垫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在这个时候,我不经意发觉到这个女人居然没有穿内衣的惊愕真相(她似乎以无袖紧身衣代替内衣),不过幸好我的内心已经满到无法容纳更多的信息,所以思绪得以免于陷入静止状态。



我设定时间迅速将衣服水洗完毕,然后将衣服扔进烘衣机。最少也要花上四十分钟才能烘干。



“我多放几条毛巾在这里,要是你洗好澡之后衣服还没干就拿去用吧。”



我只朝着浴室讲完这些话之后,就赶快离开盥洗室了。



“所以,现在要做什么?”



怎么办?应该要怎么做才好?我因为无事可做而变得狼狈,变得不知所措。我真是个渺小的生物。



“……你在做什么?”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发现老姐就站在旁边。



“唔哇!”



“……抱歉。”



“没关系啦……不对,这种时间您怎么会在家?美容院呢?”



现在还是上午。



“……因为休息了,所以先回家吃饭。”



对喔,因为是接待客人的生意,所以要配合客人调整休息的时间。我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管子贯穿我的背脊并且灌入冰水。过于明显的恐怖会产生某种寒意。要是良子被老姐发现,我就会陷入危机。会被发现吗?好像会。



“您会到外面吃吧?”



“……这样很浪费钱,所以我想在家里吃。”



是的,老姐节俭又吝啬,当年她就读的职业学校与家里隔了四个车站,但她还是骑自行车上学。



“那您五分钟就会吃完吧?”



“……怎么可能吃得完。何况我现在才要开始做。”



她站在流理台前面开始洗香菇。她很爱吃香菇。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而杵在原地一阵子之后,饭桌上摆了两人份的盘子。盘里的菜色是放了满满香菇的意大利式炖饭,看起来真的很健康。



“一郎的份。”



“啊、嗯。”



两人一起吃着香菇。



“……怎么样?”



“啊、嗯。有香菇的味道。”



其实我根本吃不出味道。赤裸的良子正潜伏在这个家,要是被发现就完了。虽然要是没有采取对策就会很危险,但我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她进去冲澡至今已经三十分钟了,难道没有不被老姐发现就带她离开的方法吗?



用餐完毕之后,老姐朝着走廊前进。我马上跟在她的身后。



“……什么事?”



“那个,您要出门吗?”



“上厕所。”老姐走进厕所。我在门口等她出来。



“……你要用厕所?你马上进去会害我不好意思的。”



“不,我不是要用厕所。”



老姐露出讶异的表情,并且把手伸向盥洗室的拉门。



“您要冲澡吗!”



“……嗯。要冲澡。”这种面对面的世界系整人方式实在令我吃不消。(注:世界系,ACG作品中常出现的词汇,没有十分确切的定义,基本是指作品没有很明确的世界观设定,忽略了作品与社会的联系。)



老姐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补充说道:“一郎也想一起洗?”



感觉她似乎说出一件颇为惊人的事情,然而无法渗入我的脑袋。



老姐的手将门拉开。烘衣机轰隆轰隆运转着,良子则是全裸紧贴着烘衣机的小圆窗。



朝向这里的小小屁股,看起来白得异常刺眼。



我没有接下来这十几分钟的记忆。



——————————



十几分钟之后,我在客厅接受面谈。而且是高压面谈。



老姐放在桌上的手机是打开的,并且处于随时可以通知双亲的待命状态。目前还没有进行联络,我最后的堡垒正在遭受攻击。



“……这样啊。”



总归来说上老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地底。



“那个丫头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导师命令你负责照顾她?”



虽然我不记得我有做过说明,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点了点头。



“真是无法相信。居然还借用家里的浴室。”



“不过这是真的……”



“不是跷课回家上床?”



唔哇,讲得真直接。



“不是。绝对不是……我并没有把那个家伙当成异性看待。”



“话说回来,她的那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COSPLAY……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那个。”



“那个吗?”



“就是那个……”



老姐抬头看向上方,并且拿起手机。我缩起身体。



“一郎喜欢那种的?你果然还是有所眷恋吗?”



“不是的,我并没有眷恋。”



“不是上床了吗?那不就表示还有依恋?”



“没有上床啦!”



“把那个家伙叫来。”



“是……”



我前往走廊,朝着换好衣服的良子招手。原本我打算在她进去之后就出去回避,不过老姐说出“一郎也过来”这句话叫我回去。变成三方会谈了。



“……你啊,是我弟的什么人?”



“…………”



依照设定,普通人因为隐形咒术所以看不见良子。



“又来了吗。你是想怎样,欠扁吗?我真的会扁你喔!”



曾经因为使用暴力而被高中退学的老姐,体内的魔鬼已经觉醒了。



“…………”



“是在瞧不起我吧?嗯,在瞧不起我。”



我以双手制止了准备起身的老姐。



“她生病了,请您原谅她吧。”



“我并不想对一郎讲这种话,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出背叛家人的事情。”



“嗯,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也有把同样的想法藏在心里……”



“只是藏在心里吗?”



“不,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不是只有藏在心里,而是想要实现。”



“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不过你得跟一郎分手。滚出去吧。”



虽然良子没有开口回应,不过她将目光移到我身上。



“呃……”在我结巴的时候,良子就大步走出去了,“啊、等一下!”



“别管她。你想要女朋友的话我帮你介绍,不要找那一种的。要是又被波及又被欺负怎么办?”



“欺负?”我的火气有点上来了,“姐姐您没资格这么说吧?”



忽然间,老姐的眼神微微摇曳。



“等到把那个家伙的事情处理完……我就打算要好好挽回。不过这不是需要您对我反复提起的事情。”



“……我以为一郎又……”



看到老姐的表情,我随即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要去追她,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我丢下呆站在原地的老姐离开客厅,然而她并没有阻止我。



——————————



良子独自撑着拐杖走在我家门前的路上。我马上就追上她了。



“……抱歉。”



“一郎没有错。”



这句简短的话语,与一如往常的语气比起来,少了一点点装模作样的感觉。



“那是亲戚?”



“嗯……是老姐……”



“疑问,为何是敬语?”



“咦?啊啊,是说我对老姐吗……嗯,我对她说话好像都是用‘您’这个字。”



虽然这件事情难以启齿,但觉得自己刚才做错事的罪恶感,使得我的口风没有平常那么紧。



“我在初中的时候……曾经被欺负……害得家人很担心我。”



“…………”



“当时的老姐很讨厌我,经常打我。应该说,我就算在家里也会被她欺负。然后有一次,她打我耳光打到受伤……之后我就会对她用敬语了。”



“受伤?”



我稍微想了一下。



“我的鼓膜被打破……不过现在顺利长回去了。当时我真的很怕,因为我的耳朵听不见了,而且耳朵深处就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刺痛得不得了。原来鼓膜和皮肤一样是会长回去的。不过就算是痊愈了,只要老姐在我的面前,我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她说话了。”



我不太喜欢炫耀受伤的经历,所以一直不愿意讲出来,不过我认为这个家伙应该不会很在意吧。



我的手被握住了。冰凉的手。由于出乎意料,连我的内心都吓得颤抖了一下。



“那么,就走吧。”



我的手被拉了起来。她宛如银饰的手指,在我的手腕像是手环一样闪闪发亮。



“走?走去哪里?”



“另一边。”



一阵寂静降临了。



符合良子所说“另一边”这二个字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良子心中的异世界。



回到那里。



依照设定,将龙之钉找齐之后,良子就要回到那里。荒唐无稽。我猛然感到倦意。



“啊啊……你要我也一起去?”



“我可以带着相同的存在一起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价值了。走吧。”



我大概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家伙使用“我”这个自称。



“如果你找到钉子……然后,在你想要回去的时候……如果……”



如果,你没能回去的话——



我自然停下了脚步。就像是活力被抽光一样,全身感到怠惰。因为没有希望。



要是确信继续前进就肯定有出口,那么无论多么困难我都会向前冲。



只要不会撞上冰冷的现实之墙。不,我就尽量让步吧,即使会撞上也无妨,只要有缝隙能作为立足点让我翻越这面墙也行。然而既然墙壁已经高达天花板,那么即使想努力也无计可施了。



良子在前方不远处转过身来。



即使正如那个家伙的期望,真的找到了所有的龙端子……也没能解决任何问题。因为那只是普通的许愿道具而已。



再往前走也是白费工夫。我将会见证到什么样的结局?



“一郎。”



虽然我不认为良子会注意到我的懊恼,然而她以异常恰到好处的时间点这么说道:



“今天各方面的状况似乎不够周全,所以先行告退。”



“这样啊……那么,再见。”



她快步走向路的另一头而去。看似落寞的背影,娇小得令人感到同情。



想要追上去协助她的想法,不想介入这种无解事件的想法。两种想法在内心纠结不清。



所以我才会连一步都踏不出去。我对自己如此辩解着。



——————————



即使正在上课,橡皮擦的碎层还是从面前横越而去。



从右往左。刚开始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不过反复好几次之后,我目击到大岛以指尖把橡皮擦碎屑弹过来的场面。



目标似乎是良子。



大岛的弹射拥有足以自夸的命中率。即使没有命中目标,反正良子的身边都是同类,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发射着。



虽然可以视而不见的话就会很轻松,然而我可不能这么做。



铅笔盒里头有一个已经小到无法使用的老旧橡皮擦,所以我拿出来朝着大岛扔过去。傻人有傻福的特性似乎发动了,我的橡皮擦漂亮命中大岛的脑袋。



由于被做了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所以她以一半不安一半生气的表情寻找着凶手。原本我以为身为女王蜂的她只会拥有高傲倔强的个性,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就是人类的脆弱。人会因为一些小事而一蹶不振或是化为魔鬼。我曾经目睹过好几次所以非常清楚。



没有多久,大岛就转头正面看着我。她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虽然现在正在上课,所以她并没有特别做出什么举动,然而我让憎恨的种子萌芽长大了。我叹了口气。



“佐藤,你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下课时间,大岛与咄咄逼人的气势进攻过来。她所自豪的美貌因为愤怒而涨红,好可怕。



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应该要更为冷酷施加压力才对,然而她的说话的音调变高,速度变快而且有点结巴,随时会爆发的高度杀意隐约可见,果然很可怕。



“是你先动手的吧?”即使如此我还是得反击。



“少啰唆!这与你无关吧!”



再怎么说也过于幼稚的这种说法,使我的态度稍微变得强势。



“关系可大了。导师命令我帮忙照顾良子耶?她在我看得见的范围遭到这种恶整,我当然要想办法应对吧?要是坐视不管反而更麻烦的。话说,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导师喔?想停学吗?待在家里比较快乐吗?”



大岛的脸开始抽搐。



“……你很碍眼喔?”



“我才觉得你碍眼吧。既然不想和我们打交道就做得彻底一点吧,要是你继续搞鬼,我绝对会还以颜色的。”



大岛气得身体颤抖,并轻轻朝桌脚踢了一记。我就这么默默瞪着她,随即她耸起肩膀朝着走廊走去。



“………真是的。”



我明明想过着毫不起眼的普通生活,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只是完全被盯上,如今还对立到无法挽回的程度了。啊~啊,真是受不了。



被当成靶子的良子头发,满布着像是头皮层的细小橡皮擦碎屑。



“先不提你没办法抵抗……但你至少把这个拨掉吧?”



“……?”



“你是哪一家的孩子啊……”



我以手指梳着她的头发拨掉碎屑。由于会黏在头发上,所以花了不少的时间。在我进行这种精细作业的时候,忽然自觉到内心沉淀着一股像是淤泥的疲劳。



“我可不一定能够永远随时帮你喔……”



“…………”



“良子?”



“……何事?”



“不要心不在焉啦。”



“目前,搜寻者处于低潮状态……”



“状况不好吗?”



“累积了相当程度的疲劳。因此今天的探索行动中止。”



“那就太感谢了。即使已经习惯,丢脸的事情还是会让我觉得丢脸的。”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良子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我认为是恶整行为发挥了像是拳击里肝脏攻击的效果。即使她再怎么与常人不同,恶整行为依然成为侵蚀内心的压力。即使妄想过度使得她无法自觉,这种扭曲的情绪依然确实累积着。



“清干净了。”



“……一郎。”



良子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我。



“嗯?”



“……感谢你。”



“你感谢我当然是好事,但我比较期待你能够反省或内省或是成长之类的。”



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子鸠同学以像是向圣母玛莉亚祈祷的姿势向我问道:



“怎么了?良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没有发现刚才的橡皮擦会战吗?这证明了她有多么认真听讲。我没有必要让她担心。



“不,没事的。”



“是吗?”



“只是看她头发有点脏,所以要她好好照顾而已。”



真的,我好希望她能够好好照顾自己。



——————————



傍晚,我用过晚餐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清水打电话过来了。



【一郎同学,之后怎么样,还顺利吗?】



“啊啊,抱歉,我还没有向你报告。虽然称不上顺利,不过感觉该稳定的都稳定得差不多了。”



我把至今的过程告诉清水,感谢他之前提供的指引。



【出乎意料成为了战士长啊。不过居然有十六人,真是不得了,成为班上最大的集团了。】



“虽然清水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团结起来。何况那种搞怪的家伙,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清水在电话另一头哈哈大笑。



【你果然逃不过当年留下的业障吗?】



“那就会是最惨的状况了,好像会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一样。”



由于清水的立场终究只是个旁观者,心态上有一半是在看好戏,所以即使是会让我打从心底沮丧的感想,他也可以毫不在意说出口。



【啊啊,不提这个,今天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在我发出呻吟的时候,不知道是察觉到了还是根本不在意,清水换了一个话题,【有个家伙正在找一郎同学喔。】



“啊?”这种无法摸清真意的情报令我感到困惑。



【不知为何联络网忽然动了起来,好像有某个家伙想知道N高中佐藤一郎这个人的情报。应该就是你吧?这件事是以女生为中心在运作的。】



“某人在找我……是谁?”



【虽然不知道出处,不过三岛有找上我。三岛翔子,你还记得吧?】



“可以的话我不愿意回想就是了。”



三岛是我初中时代的同班同学。初中时代的同班同学除了清水之外,没有任何人称得上是我的朋友。不是敌人就是潜在的敌人。



【这种靠人脉来找人的方式,是交友广泛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你身边该不会有这一类的人吧?】



“……交友广泛,女生……”



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些条件。女王蜂大岛。



若要我列出意外的人选,大概就是子鸠同学吧。



不过如果幕后黑手是子鸠同学,这么做的动机是“佐藤同学的个人资料,就只有拿来威胁他或是虐待他的价值吧~?”的话,我说不定会自杀吧。除此之外还会在网络留言板或是Bolg以遗书的方式,写下我对现代社会的绝望。



【总之现在有人在打听情报,而且也没办法采取什么应对措施,不过你还是警戒一下比较好。真好,有种血淋淋学级Live政治的感觉。挺有趣的。】



虽然清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开心,我的心情却朝着反方向不断低落。



【放心,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话,你还有TAIGAKU~副标题·朝着自由飞翔~的这个选项。行的行的。】(注:TAIGAKU=退学。)



“就算讲得很时髦,要是退学就玩完了!GAME OVER了吧!我才不要!”



【不过可以尽情去玩喔?】



“我想要受教育啦!”我真的有些火大了,“何况我已经没有可以找出来玩的朋友了。”



【哈哈哈,总之小心点吧。我可是好心泄漏这个消息给你的。】



“就算你泄漏给我,但你要我怎么做啊?”



【这就要由你自己来想了。像是巩固防御之类的。】



虽然他讲得轻松,不过所谓的恶整与恶意,本来就是即使知道也无法回避的东西。清水的学业成绩与运动细胞都不显眼,不过就只有不沾锅的本领很高明。从他这样的高手来看,我的烦恼只会令他会心一笑吧。我完全无法活用清水这个情报,至于该来的事情,就这么在几天之后漂亮命中我了。



——————————



“……佐藤,你来一下。”



下课时间,我被普通女生的代表人物,尾崎同学叫了出去。



原本以为不再有机会交谈的对象主动前来搭话,使得我稍微感到却步。不过尾崎同学似乎也是很不愿意的样子。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三楼与四楼之间的阶梯转角处。



由于楼顶禁止进出,所以这里成为一条死路。如果没什么特别目的就不会有人来,不过在我被尾崎同学带过来的时候,大岛她们都在这里。



真是风格迥异的成员呢,这是我的第一个感想。



因为最近的大岛经常与忌野双进双出,不会召集一群人共同行动。然而目前背靠墙壁的女王蜂周围,聚集着榎本、荻野与加纳三人(加上尾崎是四人)。除了大岛之外都是女生四人组的成员。



依照我不上不下的直觉,我很快就察觉到,比起“拥有接近对等的立场却有着任性个性”的忌野,这时候的大岛选择了“崇拜自己而且方便使唤”的尾崎同学她们。



被女生找过来是一种令人有些心跳加速的体验,然而我的全身早早就充满了黯淡的心情。



大岛从一开始就露出胜利者的得意表情,这也是令我不安的材料之一。



虽然想要拔腿逃走,但我知道要是没有就这么从高中TAIGAKU(退学)的魄力就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令人绝望的重大场面。



大岛的手上,放着一个像是死掉贝壳一样打开的手机。我察觉到事情不妙了。这玩意很棘手。物品会散发出气场是一种很难得的事情。



“佐藤~我想你应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找过来吧?”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极度的紧张使得我说话速度稍微变快。大概音调听起来很有趣吧,女生们轻声笑了出来。



“并不是要把你找来放话,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喔。”



大岛以异常温柔的声音说着。心想着“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的我也松了口气……我当然不可能会这样,而且内心的警戒程度还大幅提升了。



“只是那些家伙很恶心吧?”



“啊?”



“我在说我们班上那些奇怪的家伙。你知道吧?”



“……所以在换座位的时候,才会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吧?”



“因为对话没办法成立啊。别说是觉得诡异,根本就没办法和他们打交道吧?并不是意见不合,也不是我们做错什么,就只是因为他们都像是疯子一样。”



基本上我和大岛也抱持着相同的看法,所以我无法反驳。我甚至不由得差点说出“一点都没错”并点头同意。不知道是否看透我的想法,大岛继续这么说道:



“不过只有Men’s小哥你不一样吧?毕竟你的脑袋姑且还算正常。”



“我也觉得我很正常。所以在被恶整的时候,我也必须采取正常的对应方式就是了。如果你们要报复的话就找错对象了,可以请你们不要管我吗?”



大岛摇手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我有一个东西想要给脑袋应该很正常的佐藤看看。”



她将手机转向我。像是死掉贝壳的手机飘出一股尸臭。我想要逃走的冲动在这个时候达到顶点。某种强而有力的事件正要发生。



液晶画面显示着一张照片。



我发出无声的惨叫声。



大岛马上把手机合上。



“看到了吧?你理解了吗?”



“……那是……!”



“我请朋友帮忙,找到和佐藤念同一间初中的女生。”我同时听见了清水的忠告在耳中重现的声音,以及脚底地面正逐渐崩溃的幻听,“然后,我全~都知道了。这张照片也是我跟留着照片的女生要来的。这个好惊人呢~!”



我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内心遭到殴打的冲击实在过于沉重,甚至导致身体都短路了。至今我一直害怕着这件事情发生。一直细心避免这件事情发生。我知道自己是个很容易被找到把柄的人。



终于,被发现了。



对于自己的冒失,对于倒霉的命运,对于周遭的恶意,我就算是用尽任何话语咒骂都不够。



“要是这件事情被揭穿,应该会有人从此不和佐藤来往吧?”别说是摆出高姿态,她的视线简直像是掌握生杀大权的暴君,“像是子鸠。”



我吓到了。我各方面的事情都被看透了。我和子鸠同学的交情,并没有深入到让我必须坚称自己和她不是这种关系。何况我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绝对不可以。



大岛悠然绕到我的身后放低音量。那是恶魔的细语声。



“……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不准阻挠我们。听清楚了吧?”



她所提出的条件,听起来比我想像得还要简单。我原本就对大岛不感兴趣。



“……如果是良子以外的事情,对我来说本来就无所谓……”



“你是笨蛋吗?”大岛的声音恢复为钝器的破坏力,“就是要你今后完全不要袒护那个家伙啦!”



“啊……”



“不准搭档当什么Double佐藤,也不准保护她。去找导师解除你照顾她的义务。”



“这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把这个流传出去喔?”



把大岛的手机抢过来弄坏怎么样?当然是NO吧。毕竟手机只要换新就行,照片只要找朋友就可以要多少有多少。应该也有人会把那个存放在电脑里吧。



“这样吧,今后你们两个不准一起行动。找个理由跟她吵架,然后分裂吧。”



“真的这么……讨厌良子吗……”



“佐藤良子理所当然要受到处分。”



大岛的声音就像是鞭子抽打的劈啪声一样响起。



“袒护她的人才比较奇怪。准许她COSPLAY……准许她穿便服的做法太奇怪了。这实在太夸张了,除了你那些漫画同好之外,没有人可以接受这种事情。不然我们抽烟也可以不被过问吗?不可能对吧?她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我也好几次向良子提议应该穿制服。然而那个家伙从来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只要改变外在,即使内在多么搞鬼也可以想办法掩饰掉。然而良子在这个最重要的部份完全不肯让步。



还有她的探索行为。我花了不少时间和她共同行动,彼此之间却丝毫没能相互理解。无法紧密咬合的齿轮。



我说啊,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没有想过和我进行一次真正的“交谈”吗?



或许我已经这么问过好几次了。



所以就真正的意义来说,我也没办法站在她那一边。因为没有共通的语言。



“只要不妨碍我们,照片就不会流传出去。你要怎么做?”



“…………”



“意思是你不怕照片流传出去吗?”



“不。”



“并没有要连你一起恶整,只是要你滚到旁边去而已。”



我试着搜寻自己的内心。搜寻内心是否存在着即使秘密被揭发也要保护良子的大义名分……没有。搜寻结果是零。这种东西连碎片都不存在。无法同情,无须让步,也不符合伦理。良子恣意妄为,却没有付出相对的代价。真是狡猾。



像我就付出了代价。愚蠢的行径使我遭受报应。持续了整整三年。



良子是不是也必须付出一次代价?



在这个理论成立的时候,我的内部有某种东西瓦解了。以天公的命令巩固起来的这个东西崩塌之后,失落感、解放感、罪恶感与死心的想法喷了出来。



“没问题吧,光牙同学?”



所以在大岛以绝妙的时间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很丢脸地如此回答。



“……嗯。”



我的内心,甚至有一种得救的感觉。



——————————



“一郎,今天想去探索。”



同一天的放学后。良子站在我的桌旁。



我已经无法正视她的脸了。



我把课本装进书包,尽可能以平静的声音告诉她。



“办不到,我有事情要忙。”



“……这是着实违反规定的行为。”



“就说办不到了。”



把抽屉清空之后,我以课本不断搅弄着书包内部。因为没有放到满意的位置,这样等等会不好背。我编出这种虚假的理由,埋首进行着这样的行为。



我希望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能尽快赶走她。



然而良子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改变她的想法。最清楚这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事到如今只能强行甩掉她了。



如果要依照那个要求的话。



我一抬头,大岛就进入我的视线范围。她果然在看。所谓的坏女人大致上都很有一套。她露出冰冷的微笑,将修长的双腿交叠起来,背靠着墙壁展现优雅的坐姿。如果莎郎·斯通的人度有100Hu,那么大岛差不多有70Hu吧。太强了。



“然而要是无法找出并回收龙端子,世界将会陷入未曾面临的危机。那是对现象界而言过于危险的物品,无论如何都必须以我等两人的力量加以压制。”



“抱歉。”



我没办法以对话驱离她,只能离席快步远离现场。



被留下来的良子,真的宛如独自迷失在异世界的魔女,落寞孤单。



这是卑劣的自保做法。我很清楚自己是个丢脸的人。即使牺牲自己也救不了别人,有人想指责这一点就尽量指责吧。我丝毫不会期待这个世界存在着这样的正义。



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偶然与智慧。



——————————



在家里用过食而无味的晚餐之后,我打了电话。铃声响三次之后进入通话状态。稚嫩的呼吸声,传达着良子就在电话另一头的事实。



【…………】



“良子吗?抱歉,我有些话想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良子被恶整的事情。我也被当成目标的事情。再不放弃合作就会连我都遭受波及的事情。除了大岛的名字之外,我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很抱歉,我要以自保为优先。所以无论是在教室或是学校,我再也无法和你共同行动了。麻烦你不要找我说话。即使找我说话,我在学校也没办法好好回应你。”



【……答应要一起探索的。】



“没错。既然我答应过了,这件事情我会帮忙。不过……”在罪恶感的驱使之下,我说话的速度自然变快了,“要分头行动。”



【分头行动的意思是?】



“就是你所听到的意思。我会以我的方式去找,你就以你的方式去找吧。”



另一头传来了咽气的感觉。



【……一郎的这种说法是捉弄。】



“说得也是。不过捉弄你的人并不是只有我而已,你还是知道这一点比较好喔。”



我并不是不肯承认,也不是在找借口,而是真的这么认为。良子太没戒心了。因为要是继续当一个异类,就等于是一种“攻击我也没关系”的暗示。



“如果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忍受的话……”接着我提出建议。这是我目前能提供的最大支援,“就丢掉现在的衣服穿上制服吧。”



【……这样会使得防御力减低,加上借由隐身术式,现象界人无法以肉眼看见搜寻者,因此没有穿着制服的需要——】



聆听这段听过好几次的死板说明时,我差点就哭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以哽咽的声音大吼。



“为什么你没办法试着去保护自己!主张自己跟一般人不同有那么重要吗!你玩够了吧!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了啦!我已经自觉到这样很丢脸,已经察觉到这样很丢脸了,所以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啦!”



即使手机电波能够传达我的想法,也没办法把真心话转换成信号。虽然这只是推测,然而所谓的妄想战士,结果只是一种想要吸引他人目光的幼稚家伙。



其实是想要以华丽的样貌受到众人的瞩目,然而因为办不到,所以只能以速成的方式让自己变得帅气。要是有御宅族方面的兴趣,这样的价值观也会很容易偏向远离现实的那一边,会成为虚构的情报员或乐团成员或多重人格或超能力者。



他们一有机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表自己的设定,是因为想要受到尊敬,受到称赞。



良子也是如此。



“……你这么讨厌平凡吗?当个普通人这么让你不满吗?想要引人注目的话,就付出别人看得见的努力,付出时间成为真正的万人迷吧。不要跳过这些过程,忽然就想要得到结果啦。我最讨厌你这种做法了。你会被欺负也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你们这些人就不肯更加老实求救,不肯拥有这样的想法呢……”



如果希望我能帮忙,再怎么样我都会愿意帮忙的。



然而要是没有这种想法,我为什么要帮忙?我要怎么帮忙?这样就只是娇生惯养的心态了。



【一郎的压抑感是……】良子难得说到一半说不下去。



“压抑感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是我这边的问题吗?你一直都是用这种论点呢。不,这种说法根本就不算是论点,你只是在否定对方吧?”



在感到晕眩的同时,宛如淤泥的疲劳感袭击着我。即使要把激动的情绪化为言语,都让我觉得是一件麻烦事,所以我决定将内心封闭起来。



“找到钉子我就会送过去。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别找我说话吗?你要恨我也无所谓的。”



我不等回应就结束通话,然后马上关机。



结果,即使是只在态度上远离良子的长期抗战,现在的我依然做不到。我是个走投无路的胆小鬼。进行这种高度压力的行动使得我的胃不断翻搅,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



在两周后就要进行期中考的时候,几乎不曾响过的手机收到了联络。



是曾经告诉我许愿情报的那位女学生。



联络的原因,是她得知了龙之钉——或者说是龙端子——的所在处。



钉子在女生们与街上不为人知的地方不断流传,所以很少曝光。



毕竟隐藏的地点每次都会换,虽然会依照一定的法则,不过决定地点的是那些许过愿的当事人。在愿望实现之后,要是没有把钉子转让给下一个人就会遭到诅咒(这是口耳相传的说法),所以情报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在这个严谨的制度里,也存在着唯一的破绽。



“磨损的钉子会被送进神社供奉,不过很多人不知道这件事。尤其很多女生会在钉子坏掉或刮伤的时候感到不安,所以偶尔会有这一类的留言。”



她所发来的短信里,附带着一张网络留言板的截图。



某个发问者提出“要是钉子坏掉的话怎么办?”这个问题。从内容来看,状况应该挺严重的。由此得知这并不是基于好奇心的提问,应该是真的。



马上就有人回复了——“供奉到神社里就行了。”内文甚至还说明了神社的位置。既然发问的人是认真的,那么应该会在隔天就前往神社。这就是这名女学生的推理。



然后在放学之后,我就像这样骑着自行车前往那间神社了。虽然位于同样的城市,不过我迷路了好一阵子,但还是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找到神社。



“咦……这里?”



我拿起手机的地图与面前的神社比对。似乎没错。



神社小到一种惊人的境界。



由于我心中所描绘的是一般神社的模样,所以有种扫兴的感觉。



境内大概只有四米见方。没有社务所之类的建筑物,相连的几座鸟居也都很小。参拜殿与主殿结合在一起,两尊日式的守护石像也只有猫那么大。屈指可数的几棵小树,像是屏风一样将主殿围起来。



“所以,隐藏的地方是这里吗?”



支撑着主殿的地基,有些部份是以石材组合成格子状而成的,据说是藏在死角的某个缝隙。我战战兢兢试着把手伸进去,随即指尖传来像是印章盒的触感。



“还真的有……”



拉出盒子打开一看,放在里头的东西果然和我在那间保健室与荞麦面店看见的钉子相同。肯定是真的。只要把这个交给良子,我就算是完成了一件该做的事情。不过良子,收集这样的东西,会让你得到什么样的希望?



自从那通电话之后,良子就一直没有上学。



我的秘密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被公开。然而即使如此,这也不是可以安心的状况,而且只要别人还握着这个秘密,这股压力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可恶,怎么走都是死胡同吧?”



这种无法释怀的结果,使得看着钉子的我暂时感到意识朦胧。



“慢着同学!等一下!”



忽然被叫住,使得我的思绪被中断了。



叫住我的这个人,身上的穿着与这个虽然小但终究是神社的地方完全不搭。有着休闲花样的猎帽,七分袖T恤以及窄管牛仔裤。之所以给人一种俏皮的印象,是因为他的脖子与手腕戴满了不至于过于花俏的装饰品吧。比起参拜,这个人似乎更适合在闹区找乐子,然而与其说他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似曾相识的感觉更为强烈。



“你之前到过我的店?”“您是饰品店的老板吧?”



我们的声音在时间与意义上都重叠了。



“原来如此……你也在找许愿道具啊?”



“是的。”



在春天的阳光里差不多要出现晚风的气息之后,儿童公园再也没有任何人使用,我和久米先生就这么占领了三人座的长椅。我啜饮着他请我喝的咖啡,隐瞒不方便明讲的部份说明事由。



听完我的状况之后,久米先生只发出“呼~”的声音就陷入沉思。



“……虽然对不起你那位缺席的女朋友,不过这是要回收的份。”



钉子目前在久米先生的手中。他要求我把刚才到手的这根钉子转让给他。



“久米先生,您和这个许愿道具有什么关系?”



“看来我应该是非说不可了……”



“有什么复杂的隐情吗?”



“不,我单纯只是在工作的闲暇之余,帮许愿道具做个保养而已。”



“帮许愿道具做保养,这种说法真特别呢。”



久米先生笑起来隐约有种稚嫩的感觉。



“说得也是。有一半是基于好玩的心态就是了。起因是在好几年前,我偶然在网络上看到有人供奉钉子的消息……我试着调查之后发现是真的。”



“所以就开始修理?”



“没错。等到修理好之后送给别人,或是放在适当的地方然后在网络上写情报。”



真的是具有流动性的许愿系统呢。居然还拥有保养机制,真是不可思议。



“最先开始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谁呢?”



“不知道。都市传说不都是这么回事吗?”



“唔~嗯,那么钉子总共有几根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想大概有十根以上。偶尔会发现之前修好的钉子又被拿去供奉……不过机率真的很小。”



要收齐钉子是一项漫长的工程呢。但我不知道良子需要几根就是了。



久米先生看了我的手腕一眼。



“你戴上了耶,我做的手表。”



“是的,我很喜欢。之前的手表是九百圆的便宜货,所以我现在变得更时髦了。”



久米先生露出和善的表情。他是一位听到称赞就会由衷感到开心的人。



“谢谢。实际看到自己作的东西被拿来使用,是令我很高兴的事情。”



“您是创作型的艺术家呢。”



“不是啦。”久米先生轻轻摇着手。他在害羞,“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喔,顶多只能算是工匠而已。”



由于他的反应很有趣,我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连设计师都称不上吗?”



“我还差得远了。不过我也想要找机会挑战大一点的案子。”



“我会为您加油打气的。”



“啊、嗯,谢谢。”



久米先生搔了搔脑袋。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我会去试着寻找其他的钉子。”



久米先生忽然转为严肃的表情。他抚摸下巴沉思了好一阵子。



“……总觉得不太好意思。你明明比我还早行动,我却没办法提供相应的补偿。”



“没关系的,毕竟钉子应该也需要保养。这种许愿游戏很有趣,不要中断会比较好的。”



我说出毫无虚假的真心话之后,久米先生一直看着我的脸。



“……佐藤同学,我现在要说的事情,可以请你保密别让女生们知道吗?”



“啊?”



久米先生用来当作钉子的补偿而对我说的这件事,带给我一种像是阅读《MU》特集时会有的亢奋与惊讶之情。



——————————



久米先生告诉我的地点,是位于距离车站有一段距离,有着许多住宅大楼的地区。



这里没有大马路,偶尔会看到寝具店、洗衣店、居酒屋这种服务当地居民的商店零星散布在各处营业着。这里冷清的状况与一般白天的住宅区差不多。所以当我站在久米先生所说的住宅大楼前面,并且在一楼的店面找到旧书店的时候,即使重新确认这就是久米先生所说的地点,我还是会感到疑惑。



在这种地方,居然有办法经营旧书店这样的生意——



这是在神田的神保町经常会看到,书甚至堆到店门口外面的那种店。站在店外似乎都能感觉到里头满是灰尘的模样,要进到店里需要一些勇气。顺带一提,右边是拉下铁门的拉面店,左边则是(看起来像是)适合老奶奶逛的舶来品店。



“这里就是……那个传说的发祥地吗?”



这是一间狭窄的店。而且里头以书柜塞满到一个极限,所以感觉更加拥挤。书柜与书柜之间甚至窄到没办法让两个人擦身而过。连地上也毫不留情堆放着以尼龙绳捆起来的书,就像是没有填满缝隙的俄罗斯方块一样层层往上堆叠。



这里似乎丝毫没有要将商品摆得漂漂亮亮的意识,而且似乎也不想保持店里的卫生。入口拉门的玻璃上头贴着一张只写着【偷窃!】几个红字的纸,我实在搞不懂上头的意思。一般来说应该要写:【禁止偷窃】或是【若有偷窃行为一律报警处理】才对吧?换句话说这间店实在不是一间普通的店,诡异的程度很适合成为传说诞生的地方。



我不断朝着被旧书埋没的细长店内深处走去,宽度大约五十公分的狭窄柜台坐着一位身穿红色和服的美女,使我发出“唔喔!”的声音并且差点吓得向后倒。



问题所在的那份手稿——我回想起久米先生的那番话——据说位于旧书店最深的地方,隐藏在只准阅览的非卖品专区。



原本似乎是属于同一个空间的店内,被无数的书柜排成错综复杂的迷宫。



经过柜台通往深处的通道,有一个只挂着一片布帘的区域。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擅自走进那里。在我犹豫着是否应该询问店员的时候,这位美女抬起头来投以温柔的笑容表示“那里是成人专区”使得我将背脊挺得笔直,然而她马上接着说“……说笑的,请随意进去看看”。其实我隐约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最近我经常会碰到怪人。可恶。



我重整心情走进去。



里面很明显就是成人专区。



“骗人!”



然而走到成人专区的尽头,就是我要找的非卖品专区。



“唔……”



我讨厌这间店。



问题所在的那份手稿——依照久米先生宛如秘密主义的细语声——似乎是夹在某本乡土史的书籍里。这是一个很小的专区,不用特别找就马上找到了。



我觉得应该没有比乡土史更难卖的书了。商店街的小型书店里也有摆相同的书,不过感觉十年来都没有卖出去过。



变成旧书的乡土史应该更为不利吧。



虽然印在封底的定价是以古早风格写成的一千圆整,标签却是打着【非卖品】三个字。只不过这是目前到商店街也能以定价买到的东西,这本书是基于什么理由成为非卖品则是不得而知。



就是这样才最适合用来伪装——我回想起久米先生那双炫耀宝物的眼神。我试着拿起来翻阅。古老纸张特有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大概翻到刚好一半的时候,色彩缤纷的纸张就像是鲜艳的压花被夹在里面。是手稿。



“这……”



实际存在的伏尼契手稿以内容古怪而闻名,不过这份手稿也很类似。



手稿写满了像是古文的文字。虽然看起来像是日文里的文字,但里头的每一个字我都没有看过。有着日文风格的异国语言简直就是暗号。



里头有许多彩色的插图,使得手稿看起来像是图监一样多采多姿。色彩缤纷的印象就是由此而来的。插图有的是地图,有的是诡异的植物,有的是岩石,有的是惊悚的风景,有的是奇妙的动物。内容完全没有统一,相对来说则是涉猎广泛。令人以为是博物志的这份手稿,依照久米先生的说法似乎是“与咒术有关的研究著作”。



手稿经过时间的摧残而变得零零落落,是一页页夹在乡土史书里保存的。原本似乎是一本被当成非卖品的书,由于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受到驻足的好奇人士们爱不释手地翻阅(似乎是当地在这种领域的著名手稿)而解体,但也不能就这样拿出去见光,结果就以这种方式保存了。会不会是有人觉得只要夹在没人要看的书里,总有一天自己就有机会收购这份手稿(而且是贱价)占为已有?



“好详细呢,手写居然能写到这种程度……”



塞得满满的暗号文字与图解,据说完全不知道是谁所留下的。像是这样的东西,如果没有接近偏执狂的个性,肯定是没办法完成的。



在我逐页检视着夹在乡土史之间的手稿时,我发现了与龙之钉相同的图样。



“这个吗!”



钉子肯定是看过这一页之后将其完全重现的成品。经由当年的某人之手。



看不懂文字使我感到扼腕。要是把这个拿给良子看,就可以消除她的妄想吗?还是她将会编出其他的妄想?



无论如何这都是重大的发现,所以有必要告诉良子。因为在店里,所以似乎不方便直接打手机。我花了八分钟打出【得到隆之丁的情报了地只在○○之○○○高苍住宅大楼一楼的目尔就书电快来者不拒】这段文字送出。我不知道要怎么打标点符号跟选字。只有最后的“来”那个字被自动补字成为“来者不拒”。(为什么?)



四十秒就收到回复了。



【这里是搜寻者。收到紧急信号了,预定十秒后传送至当地。】



十秒后?



“抵达。”



“唔哇!”



良子就站在我的身旁。那套异世界的服装也一样没变。



“你、你几时来的?”



“刚才。”



布帘还在轻轻晃动,所以即使她说的传送是谎言,她也是刚好在同一时间位于这附近。



“难道你……在跟踪我?”



“不,是传送。真的。”



我轻轻啊了一声。她的脸上是正在说谎的表情。这是尾随,是跟踪,是犯罪。



“为什么要跟踪啊!”



“要在放学之后会面只能仰赖传送。”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你没来上学是因为……?”



“无法与一郎交谈,就找不到前往的意义,因此中断上学。”



“……这样啊。”



“所以,有何要事?”



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现在先把事情办完吧。



“你看看这个。这是非卖品,所以不要兴奋到拿出去喔?”



良子接过书,仔细注视着那一页龙端子的图解说明。有着银盘光辉的脸颊,逐渐染上兴奋的红晕。



“一、一郎,这项发现极为有用,极为有益……”



“没错吧?不过这个没办法拿出去就是了。”



“……尝试进行交涉。”



“我觉得应该不可能的,毕竟过去肯定有好几个人曾经这么做了。”



顺带补充一点,即使真的成功收购,我们也没办法解读。



“…………”



“你称为龙端子的东西,真面目就是这个玩意。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虽然没有弄到实物,但我认为这是我能提供的最好情报。”



所以,到此为止了。



“…………”



良子已经沉迷于手稿的内容之中了。看得出她的目光正像是古老的打字机一样很有规律地左右移动。她似乎也在看其他的内容。我单方面对她继续说道:



“那我要走了,你就调查到你满意为止吧。要你去教室上课或许没办法,不过有一种选项是去保健室上课,所以你能去的话就去吧。去接受心理辅导也不错……我已经不想管这种事情了。在教室里我必须自保,不过只是打电话找我商量的话没问题。可以的话,如果你肯找我商量洗心革面的事情,我会很高兴的。”



“…………”



果然没在听吗。



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然而探索行动已经到此为止了。



“再见!”



“?”



这句像是在生气的道别,使得她在一瞬间转过头来,不过马上就把注意力移回手边。她丝毫不肯去理解我内心焦虑不悦的情绪。驼背让眼睛贴在书本前面专心阅读的良子身影,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稚嫩。



我的内心逐渐变得冰冷。让自己沉浸在妄想之中,完全等于是在自己身边筑起高墙的行为。至于幼稚拙劣的妄想,则是与秽物没什么不同。并不是能够强行灌输给他人的东西,也不是能够高举夸示的东西。



即使被拱为怪人集团的领袖,即使一点一滴过着这样的每一天,我也没有出现过和解妥协的念头。



可以说我小心眼,即使要骂我冷血也无妨。我想要当一个普通人。



我想和以前的自己诀别。



——————————



初中时代。



我曾经是妄想战士。



虽然自己这么说也很奇怪,但我认为我在战士之中首屈一指。



发作时间是在刚开始念初一的时候,病情持续了将近三年。几乎就是整个初中时代。



像是游戏、轻小说或是漫画这种东西,我记得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迷上的。在那之前就和平常人一样喜欢足球、电玩、漫画与电视。由于爸妈很少会买漫画与电玩游戏给我,所以抑制了过度摄取的状况,然而不知为何只有轻小说能通过爸妈那一关。一定是因为那是小说吧。要是小学五年级的儿子喜欢看书,无论是什么样的父母都肯掏腰包支持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希望我经由少年小说进而涉猎夏目漱石或石川啄木或泉镜花的著作吧,然而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接受了可说是无限供给的环境支援,我对于轻小说的热衷程度,就像是天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顺便迷上了《MU》。《MU》是一本支援青少年梦想,充满神秘气氛的杂志。我坚称这是学术杂志,因此同样也过了爸妈那一关。我和《MU》一同祈祷着蒙古死亡蠕虫真的存在。



阅读,沉溺其中,然后感到憧憬——



战士们的设定实在太帅气了。



能够自由自在操纵比身高还要长的刀,或者是射出各种不同的破坏能量,或者是私底下拥有超能力,或者是现代的魔术师,或者是在战斗之中会有各式各样的能力觉醒,或者是赤裸着上半身只披着一件大衣。



这样的他们以现代日本为舞台过着又是转生又是迷惘又是失忆又是失控的日子,会憧憬也是无可厚非的。



就这样在初一的春天,异世界最强剑士的妄想诞生了。



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拥有足以独力消灭一支军队的力量(我一直沉醉在上述设定中,这段过程不知道要讲到何年何月)剑与魔法都是超一流的水准,将体弱多病的妹妹视为唯一的家人深爱着。



……我大量创作了类似这样的设定,并且写在笔记本里。共有十本。我制作年表,设定敌人,思念着远方的恋人,烦恼于妹妹对我的禁忌之情。明明只是个头发蓬乱的初中生。



刚开始应该只是在心中想像而已。



然而,妄想取代现实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魔龙院光牙——



这是当时我赋予自己的真正名字。



没错,异世界的战士总是叫做武者小路幻炎或是凤雷战或是裕骑乱这样的名字。想要为自己创造的角色取一个最响亮名字的心理,会驱使一个人在命名的过程中费尽心思。



如果只是名字的话还无妨。



即使是在校园生活的各种局面,我也开始展现出身为剑士的行径。



就像是铃木治他们一样。



比方说在教室里,出自名门·魔龙院家的骑士必须定期回报状况的义务是不可或缺的。到了既定的时间,即使当时还在上课,我也会朝着(基于设定)埋藏在右手的魔石与异世界进行通讯。魔石是翻译兼通讯装置,此外也可以解除敌方名为Guilty-M(基迪艾姆)的洗脑魔术。



“本家吗?这里是〈Light Fang〉(闪光之牙),目前并未侦测到〈圣龙气〉。”



Light Fang这个听起来比西伯利亚暴风雪还冷的几个字是我的行动代号。如果有人拥有时光机的话,请您务必回去把当年的我杀掉。给我一个解脱吧。



老师对我破口大骂,同学也是对我敬而远之。然而我不为所动。我不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我陶醉在自己的妄想之中。如今我就能轻易想像周围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在当时却无法预测。甚至还觉得因为自己展现出逼真的战士风范,所以受到周围众人的尊敬。



有时以光之剑应付看不见的敌人,甚至曾经为了保护同学不被无形的攻击打中而身负重伤。我会与校庭那棵橡树的精神进行交谈。朝会的时候,我也曾经对班上的女生说“你被洗脑了。放心吧,我现在就帮你解除Guilty-M。”并且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我把她弄哭了。我被打了。我被叫去(教职员室)了。顺带一提我喜欢那个女生。



经常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复做出这种事情的我,是一个完全无法融入大家的存在。



即使如此还是有人跟我很好。那就是班上的坏学生们。



他们会把我踢倒在地上,然后将我剥个精光,任凭我一丝不挂就抓住我的脚踝在走廊上拖行,最后再扔进厕所。不错喔,做得更狠一点吧。干脆杀了我吧。当年的我在这种时候也以“绝对不能对学生使用能力!”这种话取代惨叫声不断重复说着。那是一段怀念的往事。极度的乡愁甚至让我差点就按下自杀开关。



虽然这样的战士生活持续了三年,结局却是突然来临。



被选上的我出身于异世界,目前伪装成现代人,并且背负着亲生父母被〈圣龙神亚斯塔洛伊〉杀害的悲伤设定。现世的双亲只是虚假的双亲,我和他们之间只有表面上的羁绊。有一天,我任凭悲伤无比的情绪所驱使,将这件事写下来要寄给留在异世界的心爱公主艾莉娜。



我将这封信,投进信箱。



依照笔记本第七卷所记载的设定,要寄信到异世界,只要写下现实不存在的地址,再将信扔进时间的缝隙就可以了。我将这个以魔龙纹(禁止擅自打开的驱魔印记)守护的信封,投进了现实世界的邮筒。



这封信因为寄件者不详而被退回,并且马上被双亲打开来看。父亲与母亲分别打了我一顿,我被打哭了。后来我甚至被送到医院检查脑波,至此我也只好以哽咽的声音,将这些从自己的自尊心诞生出来宛如秽物的妄想赤裸裸地坦白出来。借由这种打击疗法,我总算脱离了妄想的怪癖(Guilty-M解除了)。



就这样,我从魔龙院光牙恢复成佐藤一郎。



佐藤一郎,这是平凡的名字。没有“芬里尔”或“奥丁”这种拗口的家系名,也没有“雷光”或是“天戒执行者”这种帅气的称号。就只是佐藤,只是平凡的一郎。万岁。



在战士生活中,我失去了很多东西。



例如与家人的距离感就是其中之一。如今我是家里的肿瘤。即使表面上维持着和平的关系,父母亲在背地里也总是提心吊胆。



小学时期和老姐之间的良好关系也被破坏了。



在妄想战士的时期,我遭受到她彻底的虐待。被踢、被打、被恐吓。鼓膜破掉是在发生信件骚动不久之后的事情。在我的心魔消失之后,老姐就开始和我保持距离。我也变得一定要用敬语才能和她交谈。



妄想会破坏现实。即使这场病已经完全康复,过去的愚蠢行为也不会因而一笔勾消。为了将我的事迹当成闲聊的话题与笑柄,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有将照片存在手机里,要是有人买了新的手机,照片就会被当成特典赠送出去。只要让照片显示在画面上,无论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话匣子尽情说笑。便利的应用程序,魔龙院光牙写真集。



大岛弓菜当时弄到手的,就是这个东西。



——————————



之后良子就没有来学校了。



“良子同学她怎么了呢……”



我假装自己正在专心研究上一堂课所出的习题,此时子鸠同学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过虽然假装在专心研究,手上的自动铅笔却完全没有动作。



空气。不起眼的存在。我努力融入教室的风景。



“一郎同学有听说是什么状况吗?”



伊藤如此询问。



“……不知道。”



“有打电话看看吗?”



“她好像关机了。”



为了假装自己和她毫无关系,我今天又说了一个小小的谎言。我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她,她也没打给我。



这是不惜和她扯破脸才终于得到的,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虽然如此,我却是郁郁寡欢。良子的事情在我心中成为芥蒂,使得我和子鸠同学或伊藤变得很少交谈。碍事的人既然已经走了,原本应该可以三个人一起过得开开心心才对,然而我做不到。如果到最后还是会被孤立,根本就没必要屈服在大岛的威胁之下,然而即使我不惜一切争取到与良子一起投入梦想世界的权利,事情又能变成怎么样?如今我只能抱着这种随时可能崩溃的日常光景不放,真的很丢脸。



在习题完全没有进展的时候,下课时间就结束了。天公进入教室,众人起立敬礼,开始上课。左耳进右耳出。



“……可恶。”



再这样下去,连期中考都会完蛋。



该怎么做?难道有其他更加聪明的做法吗?



“佐藤,关于Lady’s小姐的事情,我可以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吗?”



下课时间,天公把我找去询问状况。



“不知道……她忽然就开始请假了。”



“Lady’s小姐她是在找东西吧?是因为这样才很忙吗?”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那个,我想去上厕所。”



“啊、佐藤……”



要瞒骗天公比登天还难。我逃进厕所,没有如厕就回到教室。



虽然天公回去教职员室了,然而良子却取而代之等待着我。



“呃……”



那个家伙会来到教室的理由,只有一个。



“一郎,仔细研读该份文书之后,已经确认了龙端子的生成法。依照全权拥有者的推测,本次的发现将会为〈中央集积机关〉带来莫大的利益。因此搜寻者暂时将所有任务冻结,并且检讨是否要立即返回。”



“这、这样啊……”



“〈神殿〉的构筑工作已经在秘密进行,距离完成肯定已经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了。”



“神殿……”



不妙。与良子交谈太久会要了我的命。



很不巧的,大岛正在教室里。眼尖的女王蜂正笔直监视着我们的举动。大概是察觉我注意到了吧,她就像是故意一样打开手机挥动给我看。



心情紧绷了起来。正因为体验过地狱,所以我的身体因为恐怖而僵硬。



绝对不能让秘密被公开。不是基于理论,是基于本能。



所以,我以果断的语气告诉她:



“我不会帮忙。”



由于无法期待她会有正常的反应,因此我使用与良子相同的方法坚持己见。



我单方面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



“我已经不会帮忙了。包含探索在内,我也不会帮你盖神殿。我觉得我已经尽到该尽的责任了,所以很抱歉到此为止,之后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做吧。”



被你的妄想卷进来的人,只要有你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我不等她回应就回到座位。前方的某人说着“喔~打情骂俏吗~?”这种话在鼓噪。我当然是当作没听到,就这么以缓慢的动作准备上课。良子站到了我的身边。



“建筑神殿的预定地点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只需要进行搭建即可,程序非常简便。加上不需要包含居住功能,即使工程偷工减料也不成问题。就算安装姐齿级耐震伪装物件也没关系。”(注:姐齿秀次,日本建筑师,因为在抗震材料上偷工减料而被逮捕。)



“…………”



现在的情形与平常相反,是我无视于良子。



“建立神殿需要考虑到的因素,是要将启动咒术造成的固有震动音适度分散,计算过程需要使用到在这个世界名为Gematria(数值换算法)的数秘术,为了进行运算,必须以第三者设立的相互监视型即时咒圈分成好几次来实行,然而只有这段时间会使术者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因此需要拥有高度搜查能力的协助者在场——”(注:Gematria,希伯来字母代码,是一种基于希伯来语及希伯来字母的数秘术。)



快点死心吧。我慢吞吞拿出课本,等待着这股压力离去。



“等到神殿完成,对指定的空间座标进行数秘分析之后,两个世界之间将会产生极为模糊不清的领域,也就是〈门〉。”



做好上课准备之后,我挺直背脊闭上眼睛。即使假装自己是无机物,频繁传来的清脆声音依然持续在耳际舞动。永无止尽的恶梦。我坚信已经结束了。停止思考之后,罪恶感就缓缓渗透内心,使我感到喘不过气来。



拜托啦。请你死心啦。让我得以自保啦。



我难受得想要放声大喊。这是报应吗?将初中三年花费在愚蠢行为的报应还没结束吗?家庭已经产生裂痕,我迷失了人生的方向,照片流传到几百人的手中……即使这样还是得继续赎罪才行吗?



声音似乎停止了。她离开了吗?



我冒失转过头去,然后马上感到后悔。良子依然站在那里不动。



“一郎,搜寻者理解了。”



“理、理解什么?”



她转变成像是在嘉许我的态度。



“确实考虑得不够周详。在此致歉。”



“事到如今才这么说……我并没有生气,所以不用道歉。”



“搜寻者也稍微能够理解现象界人的价值观。”



拐杖的前端忽然从长袍之间露出来。上头有好几个盖子,她以指尖弹向其中之一。



随意塞在里面的钞票,随着内部压力的释放纷纷探出头来。



“还没有支付报酬给你。”



钱——



现金、纸币、钞票。大量的万元钞。正如我之前所目击的,目测就有好几十万的这些钱,被她全部挖出来递到我的面前。



“啊?啊?”



“这些全部属于一郎所有。所以……”就像是认定这样能解决一切似的,“继续帮忙吧。”



在这个时候袭击我的恶寒,凌驾于所有至今体验过的类似感觉。



“……你是认真的吗?”



“货币是可以筹措的。虽然没办法无限提供……但如果是这种程度,只要一郎持续需要……就给得出来。马上支付应该是不可能,然而可以在近期支付。”



“慢着。”那是谁出的钱?“这是你爸妈的钱吧?”



“双亲对搜寻者而言并不存在。”



“不行,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准这么说。”



“这是事实。这个世界没有搜寻者的亲人。名义上的双亲是存在的……然而终究只是一种拟态。”



为什么会像到这种程度?我好想如此大喊。我体验到了自己的缺点被扩大摆在面前的感觉。如果她是男生我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你是笨蛋吗?”



我下意识站了起来。我伸手指向门,将心里的愤怒加诸在语气之中用力说道:



“给我出去,不准再找我说话。”



“……啊。”



无论是什么时候,话语都无法完全传达内心的想法。



自己心中的路,绝对不会通到对方的心里。即使是相互理解的两人也是如此。没办法像是寄送图片那样。



然而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愤怒分毫不差地传送过去了。同时我也感到一种刀刃深深埋在肉里的不悦感。



良子将视线落在脚尖,轻声说着“……换句话说……”之后,就转过身去小跑步离开教室了。随即我全身失去力气,整个人垮在椅子上。



“为、为什么?怎么了?”



坐在斜前方的子鸠同学,以讶异的表情转过头来。



问我为什么?我怎么可能答得出来。



——————————



同一天的午休时间,我从学校食堂回来之后,发现抽屉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这种隐密性是女生特有的作风,适当撕下笔记本的一角随意写成的这张便条纸,我马上就知道是大岛写的。



【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刚才奋战的光牙同学做为表扬!马上以鼠标点选老地方吧!趁别人还没发现之前快冲啊!】



她在调侃我。然而我非得去确认不可。



老地方……指的是那个阶梯转角处。那里目前放着某种东西。大概是与当年往事相关的,某种致命的东西。



我马上前往那个地方。三步并成两步冲上阶梯。转角处什么都没有。我继续往上爬到通往顶楼的小空间,发现那里放着一个之前没有的大纸袋。



我战战兢兢看向袋内。



“……!”



里头放着比我所预料还要过份许多的东西。



要把我推落深渊非常简单。不需要准备猫的尸体或是一大群昆虫。



只要发几封短信给朋友,问出嘲笑佐藤一郎的时候绝对要提到的必要道具所在处就行了。



当年我总是把这个东西藏在校内。在毕业之前不知何时失踪的这个东西,肯定被怀抱着恶意的某人回收保存了。在毕业之后的那段假期之中,曾经有人要把我找出去。虽然当时我无视于这个通知,不过要是我前去参加的话,肯定会实施盛大的毕业恶整典礼吧。



非得要处理掉才行。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之前。不能拿进教室,因为我不认为大岛会袖手旁观。如今只能就这么溜出学校了。必须拿回家里砍碎烧掉才行。



我把纸袋背在肩膀上,必须在老师没发现的时候逃离学校。



结果……逃离成功了。



我特地先去回收鞋子,然后再从男生厕所逃狱。这样在穿越校区的时候比较不会被发现。那天晚上的入侵经验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了。再来只要注意别被临检就行。



在我牵着自行车准备离开校舍的时候,我偶然间看见了那个东西。



“那、那是什么……!”



应该禁止出入的楼顶,矗立着一个无比惊人的东西。



“课桌……吗?”



是以学生用的书桌组合起来,像是巨大聚合物的物体。



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充满活力地动来动去。那件蓝色长袍我绝对不会看错。



楼顶。神殿。建筑。我在上午听过好几个令我在意的关键字。



良子打从一开始就想要利用楼顶。



任何人应该都没有察觉。包括学生与老师。只有我一个人凑巧发现了这一幕。



有种不好的预感。原因应该在于我丢下良子不管吧。



我应该要察觉的。



那个家伙的偏执倾向。只要开关一打开,她就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不断沉溺下去。她是一个想沉溺多深就能够沉溺多深的人,而且采取的行动非常缜密周详。



试着回想看看吧。我第一次在月光下看见那套衣服的时候,当时是怎么想的?



原本已经再也不想和妄想打交道的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神殿。将异世界与现实世界连结起来的东西。良子从内心取出的,最大的异世界。



我非去不可。绝对不能坐视不管。非得要亲眼见证才行。



我任凭自行车倒在地上,并且回到校舍。



这个事件,肯定马上就要结束了。



——————————



唯有纸袋我必须先塞进厕所的清洁用品室。这是被诅咒的道具。



只是短时间的话,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在我朝顶楼前进的途中,必须穿越并排着一年级数室的走廊。目前有许多学生来到了走廊。连老师都站在走廊上,呆呆眺望着通往四楼的阶梯。



“喂、一年级的,给我进教室!”



其他老师这么喊着。几乎没有人听他的话。



随着我逐渐接近阶梯,骚动的气氛就更为增加。我来到A班了。通往楼顶的阶梯被教师封锁,禁止学生进入。



“一郎同学!”“子鸠同学?”



A班的学生几乎都来到走廊上了。



“发生大事了!良子同学她……窝在楼顶不肯下来了!”



“我有从外面看到。她那样是在把自己关起来?”



“不知道!老师他们正要过去看!”



“已经被发现了吗……”



“一郎同学,她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刚才……”



子鸠同学放在胸前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嗯,应该没错吧。”



那场称不上是唇枪舌剑的争吵,成为了最后的引爆点。



是我的责任?应该会变成这样吧。



“良子同学是想把自己关在上面吗?”



“或许是更坏的结果。”



“不去救她吗?”



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对于良子而言,要怎么做才算得上是拯救。



“佐藤!你回来了吗!”天公一走下阶梯就眼尖找到我,“太好了,刚才校内没有佐藤的气息害我紧张死了。跟我来吧!”



我跟着能感应学生气息的老师,来到通往楼顶的阶梯。



“在楼顶的人是良子吧?”



“似乎是,她破坏校方上的锁进入楼顶了。”



“有报警吗?”



“后来我们想联络校长,但是还没联络上,他的手机关机了。不过可以的话,还是别惊动到警察比较好。”



“现在不是顾及这种体面的时候吧?”



天公以非常严肃的表情说道:



“……要是惊动到警察,她就再也没办法来学校了。”



“您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吗?”



真是受不了。我就像是投降一样举起双手。



“……我希望你能判断状况之后决定要怎么做,你可以成为最理解她的人。”



天公带头将铁门微微开启。大约是三十公分左右的缝隙。侧身的话勉强挤得过去的宽度。



我试着探头出去。外头是整片的铁窗。



“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是铁窗的东西,其实是纵横交错的桌脚。是将无数的桌子像是砖块一样从各种方向堆叠,再以铁丝固定而成的方格型堡垒。高度几乎达到三米。



“猪俣老师硬是往前推,才好不容易推出这么宽的缝隙。不过我们的体格没办法钻过这条缝隙。怎么样,佐藤,看得到另一边的样子吗?”



要是过门沿着桌子爬上去,应该就可以前往另一边。



“看不太到。很多地方都被桌面挡到了……”



必须去了才知道。就是这么回事。



“佐藤,可以麻烦你吗?”



“……这是命令,对吧?”



天公一瞬间露出难受的表情,然而马上恢复为一如往常的清爽笑容。



“不好意思,你说得没错。Men’s小哥是我的BEST CHOICE(最佳选择)。我不想选其他的选项。”



没有采取逃避态度的大人很帅气,不过这种事情肯定已经在他的计算之中吧。



“……我会试试看的。”



“可以请你装上这个吗?”天公把小小的别针插在我的胸前口袋。



“这是?”



“无线麦克风。我想听你们的对话。”



“……我觉得老师比较适合从事骗人的职业。”



“教师不正是这样的JOB(职业)吗?”



“咦~?”



我让身体挤进门缝。由于太过狭窄,所以身体被前后压缩。只有左肩钻过去之后,我以摸索的方式找到可以紧抓的地方,然后将身体拉过去。我扭曲着身体避免卡到门把,沿着楼顶空间的外墙与堡垒之间的缝隙往上爬。



由于背后随时都以摩擦力支撑,所以只要活用手脚,要爬上去并不是一件难事。我爬到了顶端。堡垒有三个桌子那么宽,即使站在上面也没有危险。



我从高处眺望整个楼顶。



“……这是真的吗?”



我咽了一口气。就像是目睹到一幅震撼人心的绘画,我的心脏用力噗通跳了一下。



良子说这里是神殿。



一般人要是听到神殿,会想到什么样的光景呢?雅典的巴特农神殿?还是玛雅文明的神殿都市?



良子的神殿,与这两种神殿都截然不同。



虽然只是感觉,不过与“薛瓦勒的理想宫”有着共通之处。这里所提到的理想宫,是薛瓦勒这位丝毫没有建筑知识的邮差,以送信途中捡来的石头在院子堆砌而成的一座宫殿。宫殿很像是从人类内心抽取出来的幻想,拥有惊世骇俗的外型。



薛瓦勒以石头盖神殿,良子则是以桌椅盖神殿。



“这种东西,要我怎么相信啊……”



楼顶如今是被切割出来的长方形异世界。似乎是橡胶材质的绿色地面上,淀滓的结晶就像是菌类一样密密麻麻长了出来。这是只以司空见惯的课桌椅组合而成的,奇异至极的光景。



令人惊叹的这座王宫,仔细一看却有种近似是乐高积木的感觉。虽然精细却有点诡异。良子只是一步一脚印将名为桌子的同形砖块堆砌起来,盖起尖塔,搭起桥梁,铺上针山,在中央设立高台形状的构造物。其中蕴藏着令人想要移开目光,却会被逼着继续凝视的意念。



我不认为这是几个小时就能准备好的东西。



她肯定是花费更长的时间准备至今。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



像是被林立的尖塔守护一样设置在中间的主殿。良子就站在那里。



“喂,良子!”



那个家伙翻动长袍,像是很有份量一样缓缓转过身来。



“神殿,完成了。”



“因为我说出那种话,你才会做出这个吗!”



“…………”



“楼下已经乱成一片了!”



“毫无关系,这并非需要察觉的事项。”



“关系可大了!”



我寻找通往良子的路。楼顶原本的地面已经只剩下外缘了。



各个重要据点都有准备道路或桥,看起来有点像是迷宫,不过因为摆得乱七八糟,乍看之下没办法看出路径。堡垒的下方是倒放的桌椅,桌脚与椅脚就像是针山一样铺得满满的。坏掉的桌脚有的断裂有的扭曲,摔下去会被刺伤的地方也很多。移动的路径被限定了。



“我现在就过去!”



“别过来,不要进入结界。”



“这可不行吧?我们聊一聊吧。”



我下降到堡垒的另一边。踩着唯一由桌面拼凑起来,像是陆桥的地形。



“别过来。”良子就像是机械一样反复说着,“别过来。”



“……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说得太过火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需要做出这么大费周章的事情吧?我会帮忙的。之后我会继续帮忙的,我们先好好聊一聊吧。”



回廊是以大幅蛇行的轨道朝着神殿铺设的。



每次转弯,路面就会高出一阶。



“我问你,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站在高处的魔女,已经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良子独自站在那座如今成为楼顶最高建筑物的神殿。



“我问你,你究竟有什么不满?你不是从以前就为所欲为直到现在吗?为什么需要做出这种大费周章的事情?”



“已经说明很多次了,神殿是回到原本世界的必要媒介。”



“既然你肯听,我就继续说下去。我并不是已经和你绝交了。不过这个玩意很麻烦的,即使是老师也没办法袒护你全身而退吧?”



“没有袒护的必要。”



“为什么?”



忽然间,我遭遇到一段向下的阶梯。因为是单行道所以只能前进。我往下朝着两侧以桌脚铁窗包夹的深邃黑暗前进。如今也看不见良子了。



她居然还做了隧道。打造出这座迷宫,究竟需要多少的热忱与专注……光是想到这里就令我眼前花。要不是依靠妄想者偶尔会拥有的无限活力,这种事情实在是无法实现的。



“这就是……你的理想世界吗……!”



隧道越来越狭窄,要是上方的桌子现在垮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认为良子拥有建筑的知识,而且也不可能预先画蓝图。感到不安的我在黑暗中前进。



走出坑道了。前方准备了一具用椅子堆叠而成的梯子。



我爬上梯子。



我来到了有阳光洒落的地方。是神殿上方。



“一郎明明不肯一起回归,却来到这里了……”



我位于一个像是阳台的地方,良子则是位于前方再高一层的位置。以下棋的术语来说,将军了。



这一层的高度差距有一米左右。如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我就像是在体育馆要爬上舞台一样,把双手放在台上,然后顺势——



“一郎,别过来!”



由情绪带领的这声尖叫,使得我的四肢变得僵硬。



我忽然感觉有一条境界线。如今这条线就在我的双手下方。换句话说,就是这一阶。



我知道越过这条线是很危险的事情。仔细想想就知道,既然神殿代表着良子的内心光景,那么也代表着她的内心本身。



“别过来。”



良子后退了一步。



神殿最上层的面积是十六个桌面。我回想起打扫时的教室。被推到后面的桌子。三×三的桌子拼成一块踏脚处,剩下的七张桌子一直线朝着后方延伸。我只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然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总之我先尝试和她交谈。



“怎么了,为什么要逃?”



“……因为一郎,已经变成那一边的人了。”



宛如在闹别扭的声音频频颤抖,真的是无依无靠的感觉。良子也疲劳得快要达到极限了。



“没错,我在这一边。你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错了。一郎错了。其实隐藏着另一个一郎。我知道这个真相,所以……”她再度退后一步,“所以想和你一起回归。想要让你欣赏。”



“想要让我欣赏?欣赏什么?”



“我的世界。”



我察觉到了,这不是妄想设定里那个搜寻者的发言。如今从上方传来的,是良子自己的话语。我的脑中开始急速产生化学反应。喜悦、愤怒、惊讶、幸福、焦躁。



“……神殿是用来回归的设施是吧?”



“是的。”



“这玩意确实了不起。是巨作。虽然你的服装也设计得很用心,但没办法和这玩意相提并论。我甘拜下风。我愿意称赞你,也愿意承认你很了不起。不过……你到底要用这个玩意回归哪里?”



“我原本所在的世界。”



“没有这种东西吧?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吧?”



良子默默再度退后一步。



我的内心开始响起警报声。要是继续进行对话会很危险,我的本能以刺耳的音量如此大喊。但是,为什么?



“举行仪式回归原本的世界……到目前为止的设定都没问题。不过,要是没办法回归呢?要是举行仪式之后,无聊的现实还是继续存在的话,你要怎么办?”



你有办法承受这个结果吗?



“仪式完成之后,就不存在现实了。”



良子再度在通路上退后一个桌面的距离。逐渐离我远去。



“唔?”



我没有越过界线,只有让右手朝横向滑动。虽然应该无法完全看见,但我试着确认良子所站的位置大概是楼顶的哪个地方。然后,我的从容完全消失无踪了。



“你是笨蛋吗!”



围绕着楼顶的绿色铁丝网围栏上缘的部份,就位于我的脚下。



我理解了。神殿是靠在围栏旁边建造的。



至于通路——那股不对劲感觉的真面目就是这个——则是朝着楼顶围栏的另一边延伸出去。就像是游泳池的跳水台。



虽然是理所当然,不过要是从通路摔下去,落下的地点将不会是楼顶。



校舍的高度加上神殿的高度约有二十米。是足以破坏人体的高度。



我的嘴唇抖得很夸张。愤怒与困惑交织而成的情绪,使得我的腹部不断翻搅着。



“你这是干嘛!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我如此心想。



只有这个家伙,我认为她绝对不会以死来逃避的。



“难道,你想死吗……?”



“并不是死。”一如往常说明无聊妄想时的语气,“若要从这一边回归原本的世界,必须填补两个世界之间的相位差距。自由落下是启动该仪式的最佳形式,转移程序将会在术者与地面剧烈冲撞之前完成。”



“你相信吗?你真的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无论怀抱着什么样的妄想,心底依然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真的期望一死,绝对不可能选择跳楼这样的行为。



那么,良子真的相信异世界的存在吗?



她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前往与这里不同的某个地方?



只不过是从妄想中诞生的那个世界,栖息于内心的异乡风景,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想到这里,我回想起来了。



有。



战士症候群的自杀骚动。不把死亡认定是死亡,以轻浮的心态尝试让灵魂脱离的人,不就真的存在吗?



回顾从前,在我写信给异世界公主的时候,即使心中某处已经领悟到“应该寄不到吧”,我不是也沉溺在“说不定寄得到”的愚蠢希望里吗?



当脆弱的内心背负起过于庞大的梦想时,界线将会变得模糊无比。现世与前世,现实与异世界,以及生与死的境界将会变得难以区分。良子因为过于着急,甚至放开了仅存的些许理性,跨越了原本绝对不能看漏的那条生死界线。



是强敌。



佐藤良子……不,属于异世界炭素型活动体的蓝色魔女“搜寻者”,是目前的我难以抗衡的敌人。



“不要搞什么回归啦!一直待在这一边不就好了!”



“我才要问一郎,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很有趣?”



“这……”她提出一个我无法说谎的问题,“……没错。我是一个还不习惯当普通高中生的人。可是,我也像这样一直在努力吧!”



“我没办法努力。”



“为什么没办法努力?”



“因为小心眼。”



“谁?”



“世界。”



啊啊,难怪你——



虽然不甘心,但我非得要承认才行。她说的没错。



我们所有人,都抢着要让自己变得小心眼。



要是没有变得小心眼,就会害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要让自己被定型借以得到安心感。因为要是言行过于显眼,就会被贴上名为恶心的标签。



然而我,以及我们这样的人,真正的想法并非如此。



想要将神、将魔术、将怪物、将神秘、将奇迹、将传承、将末世——当成活下去的慰借。我们不想去唱不是很喜欢唱的卡拉0K,不想花大钱打扮自己,不想对个性不合的人拍马屁。



“结果一郎不肯让我看。我明明认为你拥有和我一样的东西……”



我将手伸进胸口,试着掬起内心的湖水。肯定出现了某个已经黯淡的东西。然而以掌心包覆着拿出来的这个东西,却散发着透明的光辉。



“一郎的、心中,已经没有战士了。那么……我……我……”



原来我不知道。内心的宝石是不会黯淡的。这甚至像是一种诅咒。



然后良子放声大喊。



“我懂了!我只能——我只能——独自一个人回去了!”



良子触碰着身上各个部位并咏唱咒文。



“即将回归……回归……原本所在的世界……ATAH·MALKUTH·VE-GEBURAH(你的王国和光荣,直到、永远)……明明没错……明明绝对没错……一郎明明绝对是会在这一边……为什么……”



她挥动拐杖喃喃自语。



警报声再度响起。现在刺激良子会很危险,然而即使不去刺激,良子也会跳下去的。



要强行过去制止她吗?



不可能。那个家伙会先从跳台跳下去。



即使如此,还是有方法能让我的话语传到良子的内心。那是唯一的方法。



然而,要是做出这个选择,我将会再也——



“……啊。”



事到如今,我居然还在执着这种事情。人是无法逃离业障的。



既然这样,就任其演变到最后吧——不,我并不打算做到这种程度。



一次就好。



在最后,再一次就好。



试着“战斗”看看也无妨吧。



“良子,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即将回归……回归……任务结束……回归吧……搜寻者在生体强化中心接受记忆删除程序,即将失去所有知觉……这么一来,就不会痛了……”



“我马上回来!五分钟!听到了没,等我五分钟!”



我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跑。桌脚勾到上衣使得纽扣飞走,突出的桌脚划过脸颊,造成一道好长的撕裂伤。鲜血缓缓流出,染红我的肩膀。



我花了一分钟回到室内。



天公拉住了我。



“佐藤,要报警吗?”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我马上回来!别让其他人进去!”



奔跑。全速狂奔。



我穿越教室前方的走廊。没有向快要哭出来的子鸠同学打招呼,笔直跑向那间男生厕所。我第一次对大岛抱持着感谢的心情。她居然就在今天这一天弄到了那个玩意。那个家伙的强烈恶意,引发了这个小小的奇迹。



治疗会伴随着痛楚。然而,管他的。



无论是天公、我、良子,或是学校,就让所有人都留下痛得无法正视的回忆吧。所有人都给我等着瞧。



就这样——我做好了准备。



——————————



从E班那边的男生厕所通往A班的漫长走廊。我在这条走廊上奔跑。



来到走廊上的学生们视线刺得我肌肤生痛。那位帮我追踪许愿道具的女生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是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让路给我。只要我一接近,大家都会发出尖叫回避我。



没错。看到我这副模样,所有人肯定都会退避三舍。



“那是怎样!”“有够恶心的!”“脑袋有问题吧!”“喂喂!”



即使我绝对不想再听到的各种嘲笑与喝倒采传进我的耳中,现在的我仍然是无敌的。



初中时代,无论谁对我怎么说,我都深信自己是一名帅气的剑士。绝对不会被言语刺伤。这是因为迟钝使得我没有见识,也是一种白痴与走火入魔的表征,但却如假包换是一种无敌的状态。



这是错的。嗯,确实是错的。是一种愚蠢的想法。



然而只有这件事我可以断言。内心的力量,曾经一度让体格中等头发蓬松的男初中生得到无限的忍耐力与自信。你们看着吧。在知道这种行为很丢脸的状况下,有哪个家伙敢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情?即使知道丢脸依然勇猛向前的挑战者,在网络上会被称为“勇者”。这根本就是在说我吧?本人佐藤一郎,如今是让奇迹实现的人。



因为不够成熟,所以目前我只能这么做。然而只要善加利用,或许至少能让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化为可能。我认同这样的力量足以被称为魔法。



保护我吧,〈魔障壁〉!



只有现在就好,支撑着懦弱无比的我吧!



将勇气赐给胆小的我吧!



让我全身充满能够坦诚以对的坚强吧!



左手握着斩龙刀〈独眼龙正宗〉,右手镶嵌着〈死神之魔石〉。



身上所穿的,是胸前以V字型敞开,附有肩甲的贴身漆黑长大衣。



用来COSPLAY的假发,是银得发亮的长直发。



〈镜面界〉最强剑士——这就是我,魔龙院光牙。



年纪并非二十出头,也没有及腰的亮丽长发,更没有走在路上会令擦身而过的所有人忍不住回头的精悍美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男高中生。然而即使如此,我依然是魔龙院光牙本人。这样的我拿起曾经舍弃的剑,如今再度走向战场。



这就是,魔龙院光牙最后之战——!



“唔哇、来了!”“快拿手机来拍啊!”“不会吧~!”“呀啊~!”“唔啊~!”



“现在是发生什么事情啊~!”



很好,快拍吧,想拍就尽管拍吧!



我正是〈镜面界〉无人能及,黑翼无双的伟大剑士!是名为佐藤一郎,也名为魔龙院光牙的年轻志士!再靠近一点吧,瞻仰我的英姿并且崇拜我吧!



我毫不停留继续奔跑,再度穿越子鸠同学的身旁。不知为何,她以破涕为笑的表情对我竖起大拇指。



“很帅喔!加油~!”



很帅?怎么可能。子鸠同学脑袋出问题了。然而……火热的妄想能量不知为何以加仑为单位灌输到我的体内。我也竖起大拇指向她回礼。



“那是Men’s小哥吗!”“喔喔,光牙阁下!”“魔龙院拜托了!”“好强大的波动!这就是那个家伙的真正实力吗!”“愿天帝为你指引明路!”“什么!这就是最终战斗形态吗!”“你的血是属于我的,我不准你擅自死掉!”



只有今天,我就把战士们的声援当成是令我身心舒畅的激励吧。



“老师!我要上了!”



“喔喔,来了吗,My best choice(我的最佳选择)!”“Men’s小哥加油~!”



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天公帮忙把堡垒更往前推了,不知为何保健老师也有帮忙。感激不尽!



缝隙大约有五十公分。这下子就轻而易举了!



“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扛。佐藤,尽管放手去做吧!”



“收到!”



我以全速冲刺的力道顺势冲上阶梯,就这么维持着宫崎动画的速度感(这是我的主观)爬上堡垒。然后……看向前方大约十米处的空中祭坛,确认良子依然生存着。那个家伙很失礼,已经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良子的心正逐渐远离我而去。



我拔出〈独眼龙正宗〉。



这是以前我家附近的御宅族大学生转送给我的仿造刀,是他因应毕业制作的需要而打造的玩意。很遗憾的,这把刀并不是设定里那把比身高还要长的刀,然而肯定拥有将碍事的突起物打断的威力。



“喝啊啊啊啊啊!必杀———!魔剑七式———!”



好像应该是秘剑七式?



……算了。总之我从回廊跳到针山上。



我的下半身频频撞到桌椅的钢管。好痛。虽然很痛不过要忍耐,即使流血也不以为意。〈魔龙纹〉的防御效果正在保护我。



我放低姿势挥动仿造刀,生锈的桌脚接连折断。



然后——我以最短距离直指神殿而上。



“良~子~!”



我让满腔的怒意随着吼声发泄出去。



“你应该很寂寞吧—!”



仿造刀很快就扭曲变形了。然而我笔直往前冲。我跌跌撞撞了好几次,胸部、腹部、肩膀与额头都遭受桌椅钢管突起的攻击。可恶,要是我处于全盛时期,这种攻击只要靠魔龙的极意就能完全迎击了!



“听我说,良子!”



伤痕累累的我,以丢脸的模样让神殿支撑着身体。怎么样,我很帅吧?(自虐)



“我……我是异世界〈镜面界〉出身的最强剑士,魔龙院光牙!拥有魔属性的我却置身于光明至上的圣龙神阵营,我是最酷最帅的黑暗英雄!”



虽然来到这里已经开始疲劳,但我没有休息的余地。我挤出全身的力量驱动四肢。



意识开始蒙胧了,然而我的身体与灵魂依然继续往上爬。



“我在尊崇并服侍〈圣龙神亚斯塔洛伊〉的〈二十四将骑〉之中是最强的剑士!然而……我被自己所服侍的君主亚斯塔洛伊背叛,失去了同伴和家人!”



“当时我自己也身负濒死的重伤,连力量的根源〈龙魂〉都被粉碎,使得我的魔力一口气衰退到D级以下,但我依然以一名复仇者的身份,展开讨伐亚斯塔洛伊的旅程!”



“持续进行孤独旅程的我,被各式各样的不幸所袭击。当年的朋友成为敌人,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妹妹,被利用做为魔力供给的源头,连我的故乡都被亚斯塔洛伊毁灭……”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我只是接二连三把该讲的事情宣泄出来。虽然我不认为继续讲这种妄想故事会有什么作为,不过我心中的预防警戒系统认定这么做是对的所以保持沉默。



“遇见成为亡国公主的艾莉娜之后,我们逐渐受到彼此的吸引……然而漫长的复仇之旅,已经使得我的内心疲惫不堪了。”



咦,原本有这种设定吗?我不记得耶?



是我现在追加诞生出来的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梦想着能前往一个没有争执的和平世界,从此过着平稳的生活。艾莉娜公主以及仅存的难民们不会被残杀的世界……那是一个没有战争,人们有权过着人类应有的生活,所有的孩子都能上学,恋人们可以尽情表达心中爱意的世界。借由艾莉娜公主的占卜术,我发现了这样的世界。”



“她所发现的就是现世……就是这个世界啊!”



我的一只手抓住神殿的上缘。然而我已经再也不能动了。身体已经连一公分都爬不上去了。是魔力用尽了吗?如今我成为神殿的挂饰。我马上就会精疲力尽摔下去吧。所以我向她投以最后的话语。



“受到亚斯塔洛伊的袭击之后,我失去了生命。死的人不只是我而已,整个〈镜面界〉都被破坏而灭亡了。但是艾莉娜公主以自己的生命做为代价,让我的灵魂转生到这个世界。不过出现了一个误算,那就是当时在场的亚斯塔洛伊军队,也一起转生来到这个世界了。我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与他们战斗。这是我初中时代的事情。他们在这里转生成为喜欢恶整别人的人。持续战斗三年之后,我活了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在的我,以普通高中生的身份平凡度日。”



这么突兀展开的剧情是怎么回事……连我自己都无言以对了。



这种东西,就是现在的我编得出来的最佳妄想吗?



我又随便编出一个类似这种风格的说服方式了。



“啊、对了。良子……你在收集的龙端子……那是亚斯塔洛伊的碎片喔。那是绝对不能带去其他世界的东西。所以如果你要把那个东西带回去……良子你有在听吗?如果,你想把那个东西带回去的话……”



身体动不了。我只能发出声音。



“即使以生命作为代价,我也会阻止你的!”



接着,就像是有神抓住我的衣领一样,我的身体被拉上神殿了。



这不是我自己的力量。当然也不是奇迹。抬头一看,正紧抓着我要把我拉上去的本人就在眼前。



“怎么了……?”



她在哭。



大大的眼睛,似乎正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哭成泪人儿的良子,让我的头躺在她的大腿上。温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脸上。



“良子,你想去的那个地方……其实我……也曾经想要去过。”



“一郎也……?”



“嗯。当了三年的妄想战士,这段期间一直被欺负,感到难受的我创造出更进一步的妄想……最后我甚至和家人都闹翻了,想要逃进自己的世界。所以我懂。”



良子爱怜地抚摸我的脸。



“那是死胡同。你想要走的那条路,不会通往任何地方的。”



“可是,我讨厌,这个世界……”



“我懂。很无聊对吧?学校真的很无聊。虽然也会发生好事……不过坏事多了好几倍。但是你仔细想想,这个没有魔法与怪物的世界,却存在着需要对抗的敌人。这样不是能打得很尽兴吗?……不过,几乎都是看不见的敌人就是了。”



“……不可能的,我没办法对抗那种东西……”



“你可以的。”这一瞬间,我看见了能让良子逃离的道路,“因为你至今,不就一直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吗?”



比刚才还要多上一倍的泪水,一鼓作气哗啦哗啦落了下来。



“……即使在这个世界……英雄跟勇者跟魔女还是可以存在的……所以,不可以朝着死胡同走。不可以走到比三楼转角更上面的地方。你觉得那里有路可逃的想法,就只是你的一种错觉而已。”



“那……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我只能脚踏实地重新来过……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或许有办法吧。”



虽然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不过良子,你很厉害的。



看这座桌椅搭成的迷宫就知道了。你肯定拥有一条专属于你的特别道路。



“办不到啦,只靠我一个人,办不到啦……”



“办得到。只要提升等级,你就办得到。”



“办不到。我在那之前就会崩溃了。”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你就不会崩溃的。”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身心的疲劳程度好严重。是狂暴化的代价吧。



我伸出手,随即就被良子握住了。虽然是脆弱得宛如孩子的手,却以惊人的力道紧握着我。我使力回握。以内藏魔石的右手。



“很好,我抓到了。这么一来,你的Guilty-M(基迪艾姆)就解除了。从梦中醒来的你,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今后你只能在这个世界挣扎着活下去……就像我一样。”



“……好过份。欺负人家。”



“因为我是黑暗英雄啊。不过我会帮忙善后的。我会带着你在这个世界冒险。”



“办不到的,这个世界哪有地方可以冒险……”



“办得到。”



“要去哪里?”



我已经看不到良子的脸了。只有被体温加热的泪水,像是雨水一样持续打在我的脸上。感觉好舒畅。感情的管线连结起来了。如今终于连结起来了。我和她。



明明弄哭她了,我却觉得好开心,我真是个过份的家伙。我果然拥有魔属性。



“比方说Doit(特力屋),或是大创。”



“那不算冒险……”



“你在瞧不起Doit(特力屋)。你在瞧不起Do It Yourself(DIY)的精神。像是生活工场就有在卖食虫植物,Doit(特力屋)跟大创简直就是在现代复活的迷宫喔,去那里就会发现到处都是DIY魔王。不过外表都是随处可见的大叔就是了,但他们的功力很高强的。总之要是小看DIY你就会DIE(死掉),这方面我会好好教你的。”



从今以后的你,肯定需要学习一些技术吧。



“那是、什么啊、你说的……好像笨蛋一样,笨蛋……”



或许是感慨至极吧,良子将涌到喉头的呜咽声咽回去了。然后……她开始放声大笑。夹杂着泪水的这个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情绪的失败作……然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她的笑声。



压倒性的成就感。



我也笑了。不过我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细如游丝的声音就是了。



最后,良子以温柔的语调轻声说道:



“……仪式,失败了。都是一郎的错。”



以最后的力气咧嘴一笑之后,我的所有功能暂停运作。



——————————



听说之后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情。稍微把时间往后推吧。



首先我和良子被抬进保健室,进行紧急处置之后,我再度被送进医院。我所受的伤都是刮伤的程度,因此并没有大碍。由于是第二次,所以医生若有所思对我笑眯眯的。傍晚我就被释放回到家里了。



楼顶的建筑物引发很大的回响。



这是学生的恶行。不可原谅——



虽然有人提议要马上拆除,美术老师却强烈反对。他的抵抗行动异常激烈,甚至发生了老师取代良子进驻到堡垒另一边死守的事件,使得原本的问题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样貌。



美术老师在某个著名的美术团体占有一席之地,他在美术方面的人际关系,广阔得完全无法从他平凡的相貌想像得到。许多美术的相关人士与拥有响亮头衔的名流们来到学校拜访,希望能够参观楼顶神殿。即使在紧急时刻也会毫不在意关掉手机坐上动画小钢珠台的校长,光是应付这样的来客就分身乏术了。



美术老师对于美的信仰,教师们的情绪,校方的立场,美术相关人士的盘算,各持己见的想法紧密交缠在一起。在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就会产生一个既定的结果,那就是成为骚动中心的这座空中神殿,真的变成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了。(良子真是了不起!)



对于学生打破常规的行径,教师都会倾向于加以批判。这次也是如此。无论拥有再高的美术价值,我的学校还是不予承认,认为应该要拆除。实际上这个想法几乎要进入付诸实行的阶段了。之所以没有变成这种结果,是来自于校长登高一呼的决断。



据说借由“某种”政治动作才勉强保住饭碗的校长被施加压力,不能支持大部份教师所属的神殿撤离派。结果校内的教师们有一阵子过得郁郁寡欢,只有天公每天都活得神采奕奕。



在神殿屡次接受视察使得艺术性受到认同,相关团体接连前来要求保存之后,这样的郁闷气氛也一起烟消云散了。教师们一反之前的态度,转职成为保护学生自主性的守护者。这是怎样?我处于“什么,教师们的人度增加了?怎么可能!”的状态。大人真了不起,真会见风转舵。劲爆。



楼顶的神殿目前暂时维持原状,不过据说正在进行冗长的讨论,以决定是否要找一块空地搬过去安置。



反正楼顶原本就是禁止进入。对于上头的这场大骚动,学生们都觉得不关己事。



良子被校方找去的次数也变多了,而且我每次都会被一起拉去。那个家伙没办法跟陌生的大人交谈,讲出来的话也是支离破碎,需要有人在旁边帮忙翻译。可以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或是她的答案可以编辑到何种程度,这种事情大都是交给我来判断。我简直就像是良子的经纪人。



无论如何,这场骚动平息下来,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加上事发当天还有后续的进展,所以这部份我想先讲到这里为止。



话说,我在傍晚回到家里之后——



——————————



首先,三名家人都在家里等我。恐怖的家庭会议!



这是让我成为最可怜存在的事件。而且不知为何是连着良子一起,就这么由保健老师开着新车〈希鲁妃莉亚〉(如此命名)从医院直接送抵家门。



我已经换回学生制服,然而良子依然穿着COSPLAY的服装。



当然掀起了一阵波澜。



家人对于我再度与妄想战士扯上关连,抱持着近乎病态的心理创伤。



这时候的我,也非得要取下“洗心革面的听话儿子”这个面具,选择袒护良子的选项才行。僵持两小时之后,老姐终于站到我这一边了。如此一来就只能任凭状况逐渐演变了。



老姐与双亲开始进行不包含当事人在场的讨论,我们被塞了土司与果酱之后就被赶进自己的房间。我们两人食而无味吃着土司。这段期间楼下传来老姐拉开嗓门说出“非得要把他当成是曾经犯错的人,就不能把他当成是洗心革面成功的人吗!你们是亲生父母耶!”这样的辩护,我在心里合掌向她道谢。



我不知道要和良子说些什么。



结果我们两人拿出任天堂Wii的枪战游戏出来玩。一句话也不说。



“我去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一看,良子正在光明正大翻着我视为心理创伤而封印的禁忌之地,也就是我房间的壁橱。



“唔嘎~!”我从背后抱住她,像是摔角一样把她举起来。突然间,良子像是失控一样踢着双脚。



“好痛、好痛好痛,你脚踝踢到了……好痛!”



她直接踢到我瘀伤的地方,害我差点晕了过去。



“一郎,我找到这种东西。”



“唔……啊啊……那个啊……”



良子拿在手上的,是一本轻小说。



“你不是讨厌这种东西吗?”



“与其说讨厌……我原本其实很喜欢的。不过等到我察觉之后,我已经完全没办法看了。我没办法正视它。明明曾经那么喜欢,如今却感觉很可怕。所以在开学的前一天,我就狠下心来把大部份的书处理掉了。”



那一天,看着变得空空如也的书柜,我有种连自己的心都被扔掉的感觉。



“放在里面的就是剩下没丢掉的东西。至于为什么留下来的书大致都是类似的风格,你就别过问了。”



“都是一整个系列的作品。”



“是啊。”



“……一郎,为什么没有把这些扔掉?”



“咦?不,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



“不过?”



良子提问的语气里有着严肃的感觉。我慎重思考,随手拿起一本翻阅并组织着答案。



“……一定是因为,我想要成为坚强的人吧。虽然目前有各式各样我无法正视的心理创伤,不过等到我变得坚强,一定就觉得这种事情不算什么了。肯定会以挥去阴霾的表情,觉得当年做了一堆蠢事然后一笑置之吧。如果能够这样的话,我就要把续集一次全部买来看完。到时候的我,会成为一个像样的大人吗?我真希望自己看轻小说的时候能够面不改色呢。”



不知何时,良子坐到了我的身边。我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火热,该不会是她从双眼射出光线照热的吧?



“当时一定不是这种东西的错吧。只是我太懦弱而已。我觉得在耍帅之前,应该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凡才对。我觉得大家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凡。即使炫耀自己是异世界的剑士,这种行为也一点都不帅气。我想,我应该挺讨厌自己吧。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总有一天,我可以活得问心无愧。”



我下定决心看着良子的眼睛,然后告诉她。



“我想要脚踏实地,让自己活得问心无愧。”



会引发反弹吗?良子会抗拒吗?结果都没有。



“……要达成这个目标,就要怎么做?”



“呃、要达成这个目标……就要与现实对抗,这个答案怎么样?”



“这种答案……”



就像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叹息。



“我听腻了。”



“不然还有别的答案吗?”



“……一郎的那件剑士服。”



“那个啊,那是从某个老游戏里,一个叫做萨菲罗斯的角色抄袭过来的。”(注:萨菲罗斯,游戏最终幻想Ⅶ中的Boss。)



而且和良子的服装比起来,在细节上也逊色了不少。我并不是在羡慕她就是了。



顺带一提,把自己当成什么邪圣剑士的那个家伙,他用的题材大概和我一样。我知道的。由于撞Neta的尴尬程度强烈无比,所以今后只有他必须积极无视。



“那件剑士服……”



“嗯。”



“你就每天穿在身上吧。”



“我会死掉的。”



“魔龙院光牙~新的敌人~”



“你说错了。是魔龙院光牙最后之战。最后之战不是副标题,是标题的一部份。这是短篇完结的小说。”



“魔龙院光牙最后之战~新的敌人~”



“这样完全就像是太空战士系列吧?Ⅹ-2之类的。”



“没有参与剧情主线的清水也是令人在意的存在。”



“原来你有窃听吗!”



“……好无聊。”



失去兴趣的良子,转身回去继续打电玩了。



“啊、喂,你又用这种态度了……转过来啦。听好了,我话还没说完……”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出乎意料,这个家伙的上半身轻盈转了过来,就像是打从刚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一样。她的脸接近过来,缩短到感觉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啊啊,这是——



在即将碰触之前,我确实听见了。



“当时的剑士,好帅。”



少骗人了。我原本想这么说却失败了。因为我的嘴唇被封住,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一次舒服又甜美的体验——才怪。超痛的。我的牙齿。



——————————



良子的处分是停学。无限期停学。这个处分挺重的。



即使是天公,也判断没办法贸然出面袒护。我也有同感。



“去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吧。”



“嗯,收到。”



嘴边贴着创可贴的良子(其实我也是),以毫不在意的表情接受了停学处分。



在停学处分开始之前,我把龙之钉拿去还给久米先生。由于有好几根钉子被良子扣留着无法继续流通,所以我也顺便带着她去道歉。



“这个女生是佐藤同学的女朋友?好厉害!真有你的!太棒了!”



久米先生非常欢迎我们的来临。对良子的打扮不为所动的久米先生,是一位挺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良子以十公分的距离盯着饰品不放的可疑举动,似乎还是令他有些不敢领教。



说明原由之后,久米先生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没关系没关系,这是我的光荣。”并且一下子就原谅了我们。不过接下来,他说出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光荣?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这个许愿道具,原本制作的人就是我。”



我的眼睛瞪得好大。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这是您凑巧在网络上发现的吗?”



“抱歉,我说谎了。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妖怪或恶魔这种东西不存在呢?我一直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所以我就想说干脆由自己来做做看。看到佐川快递货车上的红色兜档布之后,我就想起来了。我有一本从小时候就一直在画的秘密笔记本。”



“难、难道那本笔记本就是……”



“嗯,就是在那间旧书店的……那个。”



“唔哇,原来那是久米先生画的?”



“就是这样。上头是我所想像的诅咒,或是曾经存在于地球上的恶魔族,或是拥有魔力的植物之类的。而且我很擅长画画。那些内容我总共画了十年左右。虽然我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最后的那几个部份,我觉得就像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喔。”



“唔哇~……”大家都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呢。



“我以这座城市为范围,利用网络编出一个传说,并且设定了一个完整的机制。结果……”



“就这么持续运作到现在了?”



“就这么运作到现在了。我好高兴呢。”



“这种一文不值的事情,您居然做得这么起劲呢……”



“就是说啊。不过这么做是有价值的。因为我亲手在这个世界上创造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传说。不过只限定在这座城市就是了。这个许愿机制是我的作品,就像是地景艺术那样。”



“许愿艺术的创作家?”



“这个头衔不错,我收下了。不过没办法印在名片上就是了。佐藤同学,既然你能带着那么棒的女朋友,那么你应该懂吧?世上‘存在着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无妨的’。”



“我懂。”



“真的吗?”



我们两个男生相互凝视。



“我之前没有这么想过,不过现在的我可以理解。因为我是剑士。”



“哈哈哈,剑士吗?所以,她就是魔术师……那把拐杖的品味挺不错的……那我怎么办?”



“锻造师怎么样?”



“道具士。”



“商人。”



“……我的职业一定要和做生意有关吗?”



笑了一阵子之后,久米先生向我伸出手。



“总觉得我挺欣赏你的,改天我们去废墟或是巨大工厂看看吧。一起开个PARTY。”



我果然是容易被怪人喜欢上的类型。



——————————



即使审判之日已经结束,人生还是持续进行着。



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进行最后决战的魔龙院光牙——佐藤一郎,如今正待在丝毫没有变化的教室空间中,对抗着填满身心每个角落的怠情感。



我不经意眺望着左边。良子的座位今天依然是空的。停学处分确实只到昨天为止,然而她并没有来上学。感觉心情就像是忽然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也被陌生人指指点点,并且被嘲笑。



即使已经做好觉悟,果然还是很难熬。



历史上肯定也有这种人。像我一样展现超凡的演出之后,就再也无法面对世人。这种失控的事件肯定发生过好几万,不,好几亿次。他们在之后是怎么活下去的?



先驱肯定存在着。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希望他们能告诉我。比起学校的课程我更想学这个。



“看来你在烦恼呢,Men’s小哥。我看AURA(气场)就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我在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吧,我甚至没有察觉到天公不知何时绕到我的身后。我没能好好回答他,只像是鱼干一样缩成一团。



“Men’s小哥的烦恼,老师其实很能理解的。”



那么我希望您可以理解,我不希望在所有人听得到的场面讨论沉重话题的心理。



“年轻的时候会遭遇许多挫折。不过即使是这样的痛苦,也会逐渐成为美好的回忆。”



“……如果可以这样就好了。”



“会的。因为……”天公忽然间瞪大双眼,“正因如此,我才能像这样永远怀抱着使命的火焰。”



“…………啊?”



“天公我实在太感动了。佐藤不为人知的过去与热血的呐喊让我自叹不如。战士就应该要像这样才对,我原本已经封印的灵魂觉醒了。蛰伏十年,担任教师这个表面上的职务直到现在,我等待这么久果然是值得的。”



“啥?什么?”



天公的样子很奇怪。班上同学也察觉不对劲而转过身来。



“各位也听我说吧。我要表白了。其实我天公是……〈光辉战士〉!”



教室鸦雀无声。



过了一阵子之后,开始响起“咦、什么?”“怎么回事?”“刚才是在搞笑吗?”这样的细语声。



“在决定要将哪些学生分到这一班的时候,我把其他班上罹患战士症候群的学生全部一手包办了!因为今年有够多的!而且还能卖人情给其他老师,真的是一石二鸟!”



班上再度鸦雀无声。紧接着,有一个人以夹带着愤怒的语气大吼。



“啊啊啊啊啊啊?”是的,这个人当然是我,“原来是你在幕后操控吗!”



“正是如此!”



“为什么啊!”



“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就可以将战士们和其他学生一样培养成顶天立地的人……而且,说不定学生里面会有其他真正的光辉战士。”



“呀啊啊啊啊啊啊!”



恶梦重现!



“原来您也罹患战士症候群吗!”



“我的身份是真的。”



“没有好!老师您的病没有好啦!”



“虽然不是光辉战士,不过班上有Men’s小哥这样如假包换的英雄,我感到很高兴。”



“拜托饶了我吧!”



“还有我也是。我也是〈光辉战士〉之一!”



身穿白袍的保健老师,忽然啪咚一声拉开门闯进来这么喊着。



“小绿!不……爱丝梅拉达!”



“琉璃男!不对……萨菲鲁!”



天公与保健老师抱在一起搞怪……不,是搞亲热玩亲亲。虽然这种举动一样令人不敢领教,不过现在应该要吐槽的并不是天作之合这件事。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们早就结婚了。”“没错,拉布拉布(LOVE × LOVE)!”



“我不是问这个!刚才那个光什么战什么的,那是怎么回事!”



“虽然一直没有公开,不过我们夫妻是初中时代在网络的转生留言板认识的……我们是前世的战友!光辉之阵营与黑暗势力的君主查拉姆交战的时候——”



“咿———!”



这是恶梦。



“权威扫地了!”我甚至逃到了墙边,“教师堕落了!何况你们的用语完全没有统一是怎么回事!爱丝梅拉达是翡翠的西班牙文,可是萨菲鲁是蓝宝石的法文,查拉姆是代表黑暗的阿拉伯文吧!这种设定太不严谨了!要写设定的话拜托用统一的背景当基础啦!”



“……不愧是一流的战士,对于这方面的小知识丰富得令人觉得烦呢,Men’s小哥。我的眼光果然是对的。”



“如果是小哥的话,他一定可以带领大家的,对吧琉璃男!”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办法照顾大人啊!”



“哼哼哼,Men’s小哥要带领的不只是我们,还包括他们。”



天公将双手张开。随即就像是以此为暗号,大约有一半的学生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同时起立。是那些家伙。被教师这种老大不小的妄想煽动的这些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要爆发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佐藤!不,光牙!”“唔、不愧是魔龙院首屈一指的天才剑士。”“只要喝下龙之一族的血……我的饥渴就得以平息了……”“吾人早就知道了,飞灵。不,如今应该要称为光牙吧。当年你成功进行异界转生,并且成为一名魔龙剑士。”“宇宙意志在颤抖?难道众星对龙之力感到畏惧?”“以〈织田流第六天魔剑〉也无法破解的魔龙之剑,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解开了!〈虚空断章〉所记载失落已久,命运毁灭的关键!佐藤,不,光牙!原来就是你!”



这些家伙化为汹涌的妄想巨浪,以怒涛的气势朝着我拍打而来。这是我至今未曾体验的最强暴风雨。我瞬间就深陷其中,感觉身心都要灭顶了。



“住手!不要把我扯进来啦!我是佐藤一郎,不是光牙!”



然而这些家伙并不会听我说话。我以自由式在人海中划动,挣脱这一群僵尸,逃离这个蜂拥而上的集团。我的下巴摔到地面了。



“好痛……可恶……救命啊!”



我朝着班上另外一半的人求助。只要肯对我伸出援手,即使这个人是大岛也无所谓。



马上就有人站在我面前了。



是女生。位于我头顶上方的裙子里,释放着湿热的体温与不可思议的轻柔芳香。她所站的位置就是离我这么近,要是我抬头肯定会看到裙底风光。会是谁呢?充满活力并蕴藏着纯洁气息的白细双腿,不知为何像是隐藏着某种决心威武张开。是谁,究竟是谁?



好奇心战胜了道德心。其中也包括好色心就是了。



我抬头往上看。视线经过短裙,在瞬间扫过淡蓝色的布料继续向上,并且在顶端拜见到子鸠同学的尊容。



“一郎同学!”



子鸠同学处于亢奋状态。她呼吸急促,给人一种按捺不住的感觉。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性感的子鸠同学。



“有、有什么事吗?”



“我、我也!我也想要有一段美好的前世!”



“呀啊!”我放声大喊,“你被传染了吗!”



“我觉得就算有前世也不错喔!”



其实班上有一半以上都是妄想世界的居民。这件事实形成的压力,甚至对现实世界的人们也造成无法忽视的影响。妄想横行无阻。



“疫苗!”我已经想要向老天爷祈祷了,“谁快来帮她打疫苗!不用管我了!快帮她打一针现实真美妙的疫苗让她克服妄想啊~!”



“一郎同学!”伊藤扶我起来,“我可以叫你光牙同学吗?”



“当然不可以!”



普通的学生们也全部站起来了。他们原本哑口无言的脸,逐渐切换成认真严肃的神情。其中一名同学,以下定决心的表情朝我走来。



我叫出啊的一声绷紧身体。这、这种非常熟悉的气场是?



“佐藤,其实我……”他表白了,“我看得见幽灵。我的房间有一个超漂亮的美少女幽灵……”



“啥?”



“佐藤,抱歉我一直无视于你……其实我也是超能力感应者。”接踵而来。



“我看得见别人的寿命……”



这些家伙原本应该很正常的。



“虽然我是走辣妹路线的女高中生,不过我从小就一直暗自修炼钢丝战斗术……我觉得已经达到可以运用在实战的程度了……”



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一直瞒着大家,不过我家其实是卑弥呼的后代。”



你被爸妈骗啰。



忽然间,班上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表白。原本只是要讲给我听,不过马上就演变成对周围宣传的演讲形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在说。所有人都在高喊。在空中交错的招式名、秘密组织、特殊体质与极机密作战,悲伤的往事与颠沛流离的命运,过去未来与前世今生,隐藏的力量所遭受的诅咒。



教室这个空间化为异世界了。究竟谁是正常人谁是妄想战士,如今已经无法区分了。不知不觉大家都病了。有子鸠同学、有伊藤、有铃木他们、有川合他们、有高桥与山本。所有人都把封印在内心深处的过去记忆当成入场券,参加这一场热闹无比的祭典。



如今冷静的人除了我以外,顶多就只剩下大岛了。即使是大岛,对于目前的事态也只是露出抽搐的笑容旁观。无力的女王蜂。我觉得原谅她也无妨了。



“哈哈……”



我笑了。什么嘛。什么嘛。原来大家都很搞怪嘛。



我甚至没有想像过。身处于众人妄想之中的我——即使只是他们极为短暂的鬼迷心窍——居然会乐在其中。直到十分钟之前都还在上课的教室,如今正发生超乎寻常的大骚动,真令人难以置信。相信的力量并不会让妄想一点成真,然而只要有许多人愿意去相信,价值观不就会拥有无限的变化吗?就像诅咒对于某个集团而言被视为了不起的文化而运作,即使是妄想,或许也拥有某种尚未分化的可能性。自己总有一天会知道要怎么使用这样的东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会成为真正的战士。肯定如此。



宴会肯定很快就要结束了。



听到骚动声的其他老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从隔壁教室过来。正因如此宴会才有价值,因为是一瞬间的灿烂,才会在视网膜留下强烈恶心又美丽的痕迹。然而良子却不在现场。明明她才是最应该待在这个空间的人。



“居然在这种时候……真是个笨蛋呢。她有来的话就好了。”



我取出手机。至少我想把这样的声音,把这样的气氛传达给她。信仰之心编织着历史。信仰的力量是神秘的力量,要让些许的勇气诞生是易如反掌的。



铃声响了几次之后,对方接听了。



“……良子?你听得到吗?你现在在哪里?”



【这里是搜寻者。预定十秒后传送至当地。】



良子以一如往常的声音,说着一如往常的台词。



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生气。不过我笑着骂了她一句。



“傻瓜。”



唔、十秒后传送?记得之前好像发生过一样的事情。



我还没回想起来之前,门再度啪咚一声打开了。



不会吧?



难道真的这么巧?骗人的吧?



我转身看向门口。如果进来的人是良子——我将会相信这是命中注定吧。这么一来,我将会一直被她耍得团团转,并且闹出许多丢脸的笑话吧。



好啦,命运先生,你要做出什么选择?



“一郎?”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忽然探了进来。



“…………咦,姐姐?”



出乎意料的来访者,老姐。



“……啊啊,原来你在。吵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和我无关就是了。”



“怎、怎么了?为什么会跑来学校?工作呢?”



“……我正在工作啊。我来送货的。”



老姐从身后抓起货品拉向前,并且朝着我的方向推过来。



随着咚的一声,这个货品落到我的胸前。我连忙伸手抱住。由于零件规格比一般人来得小,加上抱起来感觉并没有很重,所以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穿着制服的假人。小小的这颗头在我的怀里往上抬。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异常美丽的脸蛋。



“咦?你……咦?”



“……一、一郎……!”



“你是、良子吧?”



像是小动物一样紧张害怕的她,毋庸置疑就是良子。光是她穿制服就让我吓一跳了,而且她脸蛋给人的感觉与平常完全不一样。



“因为、头发吗?感觉好像有整理过了?”



“……因为……”老姐指着良子,“那个家伙说她想要把头发弄好一点,所以我就帮她了。”



“是姐姐弄的?”



“……此外我稍微帮她整体修饰了一下。我不知道校规是怎么订的,所以没有用粉底。不过这孩子很年轻而且是肌肤超人,所以不需要上粉底就是了。”



什么叫做肌肤超人啊?这是只有女生听得懂的价值标准吗?



啊啊,不过,好耀眼。



明明不是直视着光源,我的眼睛却微微发痒,使得我的视线飘忽不定。明明很想看,却难以正视。明明很想看,却耀眼无比。这是精神上的眩目感。对于这种出生以来第一次体验的感觉,我完全无法抵抗。



“这样啊……原来你……用正常人的方式打扮了……”



“……嗯。”



唔哇、真老实!



一道电流经过我的脖子后方。不妙。不妙了不妙了。不过好厉害,良子好厉害。



我察觉到这张就在面前的脸,五官似乎比之前还要分明。



“你该不会也有化妆吧?”



“……有。”



描绘平缓曲线的睫毛,略微修饰的眉毛,抹上淡淡色彩的嘴唇。



即使听到“老爷,这是用玛瑙镶嵌而成的喔!”这种话也会令人相信的玛瑙色双眼,大得有一种令人为之震慑的异样美感,不过眼角的眼线巧妙加以弥补,呈现出更为自然的印象。



“……制服,市面最小的尺寸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所以是特别订做的。不过好不容易才赶在今天早上完工就是了。这就是她迟到的原因,你就好好说明请老师酌量减刑吧。那是我投注所有心血的杰作,你可要给我好好珍惜啊。”



“咦?由我来?”



“不然还有谁?话说你还要抱多久?你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吧?”



“唔哇!”我像是在高呼万岁一样放开双手。即使如此,良子依然紧紧依偎在我的身上不肯离开。



“总之试着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了……怎么样?”



“啊、啊啊。这样绝对没问题。你肯定会被搭讪的。”



“没有必要……”良子不安地扭动身体。



“原来如此,你终于从妄想毕业了吗?”



“怎么办,一郎,怎么办……”



“放心,你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我保证。我们一起加油吧!”



“不是那个意思……”她说着摇了摇头。



“不然你在担心什么?”



良子以湿润的双眼对我说道:



“这种打扮不只会让防御力变成0,也无法使用隐身术式……”



“根本就没治好吧!”



我的天啊,治好的只有外表吗?



“姐姐,麻烦帮她内心也上个妆!浓一点!”



“……不要强人所难了。何况,那是你的工作……”



“真是千钧一发!我差点就尽弃前嫌对你刮目相看了!”



“受到尊敬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不要。我只会尊敬正常人!”



骚动不知何时已经平息,所有的目光集中在我们身上。众人眼中部浮现困惑、惊愕与羡慕的神情。良子的蜕变就是拥有这样的威力。



“光牙同学。”



子鸠同学代表全班向前踏出一步。咦,她刚才叫我什么?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佐藤良子同学吧?”



“好、好像是。”



“好棒……良子同学好像洋娃娃喔!我们是好朋友吧?”



子鸠同学的灵魂一瞬间就被良子吸引了。



“真有你的,Lady’s小姐。”“那个家伙脱胎换骨了耶~!”“像这种的要叫做什么出道?”“Men’s小哥赚到了。”“是哪个家伙叫大家排挤她的?”“哼哼,魔女恢复成一名普通的少女是吧?放心,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崭新的战斗已经近在眼前了,千万别松懈啊,光牙。”“得向〈冥狱界〉回报这件事情才行。”“好吧,魔龙院。你就暂时陶醉在这份胜利之中吧。”“到目前为止都如预言所示。然而今后才是光牙展现真正价值的时候。”



这些蠢蛋们的评语之中,夹杂着大岛颤抖的声音。



“……太卑鄙了。”



她肯定听到了内心城堡崩溃瓦解的声音。



接着终于……



“混帐~!闹成这样是怎么回事啊~!明知道我猪俣大爷是训导老师,你们居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宴会结束了。争先恐后要回到自己座位的众人踢倒桌椅撞来撞去,在原本平静下来的秩序之中掀起最后一阵混沌。



在这样的大霹雳之中,我和良子的手自然相系。



“一郎。”



“嗯?”



趁着混乱,她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教我过得‘平凡’的方法吧!”



后记



我是田中罗密欧(人度2Hu)。



这次我挑战了基础中的基础,也就是校园青春喜剧的类型。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的捧场。与其以作者的身份,我更想要以生意人的身份,向各位致上我最诚挚的感谢(有够露骨……)。



希望本书的内容能为各位带来乐趣。



这本小说,是以之前在月刊杂志《PC ANGEL NEO》刊载的同名内容为基础增写而成的。绝对不是因为没有题材,是觉得回收旧文重新利用比较轻松……觉得这部作品可以为各位带来一份纯真的梦想,就申请出版许可并且获准了。



对于欣然答应这个要求的《PC ANGEL NEO》编辑部大人,请容在下由衷表达感谢之意。



其实以结果来说并没有轻松多少,加上超过了原本预定的日程,所以我发动了封印已久的特殊能力〈末路闪稿〉。这是在写到一半觉得执笔速度下降的时候改成先写完结局,然后再以机械性的动作将中间的部份填满,可以说是一种没有爱的能力。要是一般人反复使用这个能力,将会导致自己进行创作的动力下降,不过只有我可以维持着不失去气力的状态持续撰写作品,因为我的爱是绝对不会打折扣的。对于自己的爱拥有自信的各位作家,请务必尝试一次。



话说,因为写出了这样的小说,所以应该会有读者认为笔者是否也有一段沉溺在妄想之中的过去,不过很遗憾地完全没有。毕竟我是常识的奴隶,是一个听到“有点坏大叔”这个词只会说出“只是有点而已还说自己坏是怎么回事?”这种话的无聊死板家伙。变得老大不小之后,我曾经实际说出“我只把自己当成历史的旁观者,所以不会站在表面的舞台上。”这种话,不过……就只有……这样而已……(脸红)而且这句话完全抄袭自某部作品的……帕普迪马斯大人……(脸超红)



如果不是说自己,而是说我活到现在是否有碰过这种人,那么我曾经遇过〈亲戚无限〉与〈忘却愿咒〉的能力者。前者的卖点在于“亲戚拥有无限的权力,所以实际上拥有国家的统治权”这种压倒性的优势,后者则是“会忽然发出怪声或咒骂,事后却没有当时的记忆”这种被诅咒的存在,小学时代的我相信这两种能力是存在的。我认为正因为当年拥有这样的纯真,才会造就出现在的我。



本书的插图是请mebae老师绘制的。正如各位读者所见,这位老师拥有着人物表情极为丰富的画风。插图草稿所注记的角色细微动作和语气,在执笔的过程之中令我受益良多,真的是非常感谢。这位老师是第一次接小说插图的工作,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卧虎藏龙呢。要是有人对我说:“这本书不需要文章的部份,何况写得又臭又长。”这种话,我或许会惶恐说出“同、同意……”这样的回应吧。呜呜……



我会努力的。



或许是写书人的宿命吧,偶尔会忽然很想写爱情喜剧的故事。如果市场有这方面的需要,我想应该还会有撰写的机会吧,所以有这个意愿的读者们,请以各位的特殊能力〈无钱走念〉将感想传送给我。念力传送的通话费是终生免费,非常划算喔。写明信片回函也是0K的。



此外,有部份作品名称以不自然的方式出现在内文的某些地方,这是敝社特别提供的宣传服务。



那么各位,有缘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