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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Ozzie



录入:临风且吟



校对:MayLog、stson、ClairAKB48



人员介绍:



佐藤一郎——主人公。通称Men’s。



佐藤良子——女主人公。自称是异世界的魔女。



班主任——很器重Men’s。通称天公老师。



保健老师——拥有一个重要的道具。



大岛弓菜——班里女生的女王。



子鸠志奈子——天然呆的同学。



高桥裕太——班里男生的领袖。



老姐——佐藤一郎的姐姐。



久米——饰品工匠。



——————————



被傍晚开始下起的雨淋得一片灰黑的大楼楼顶,有两名没有撑伞的男性对峙着。



是一名黑衣男性,以及一名白衣男性。黑衣人是身材高大结实的年轻男性,漆黑的外套直接穿在赤裸的上半身。年纪大约是二十出头。他及腰的长发散发湿润的光泽,虽然宽阔的肩膀并不会让他被误认是女性,却释放着一股独特的魅力。走在路上会令擦身而过的所有人忍不住回头的精悍美貌,如今却夹带着令人毛骨悚然,锐利而冰冷的杀气。



相对的,白衣人是一名壮如岩石的男性。身高并不高的他,全身上下包覆着宛如铠甲一样隆隆鼓起的肌肉。撑紧衣服的魁梧肉体是经由实战千锤百炼而来的,并且蕴藏着令人联想起大型肉食动物的狰狞斗争心。



双方距离间隔约数米,彼此都是丝毫动也不动。



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依然像是这样固定在原地。



大楼下方的繁华不夜城,零星响起流氓们的叫骂声。用来吓唬对方的恐吓话语,在充斥着真正杀气的楼顶听起来,却是连小孩子的拌嘴都不如。因为双方各自握着用来杀伤对方的武器。说到最吸引目光的地方,或许在于他们的武器并不是手枪吧。而且当然不是小刀这种日常生活会看到的利器。



是长刀,以及斧头。



黑衣男性手持着一把看似比身高还要长的长刀,白衣男性双手各握着一把厚重坚固的斧头。从他们毫无破绽的架势就可以轻易想像得到,双方都是本领高强的武者。



虽然这些武器令人以为像是从中世纪战场拿过来似地走错了时代,然而武器的杀伤力却无法因此一笑置之。对普通人而言,这三把武器都是连拿起来都很吃力的东西。这种超重武器造成的破坏力,肯定能够轻易破坏人体。



“唔……!”



经过长时间的对峙之后,白衣人发出了声音。他以覆盖着胡须的嘴释放出怨恨。



“魔龙院,我要在这里打倒你……我非得要打倒你不可!”



被唤为魔龙院的黑衣人,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谨慎瞪着敌人动也不动。他以双手握着长刀的刀柄,刀尖与肩同高并水平指向前方。既然是这种程度的刀剑,重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光是他能让刀身保持水平摆出架势的事实,就可以知道他拥有非比寻常的臂力。不过在肌力方面,或许是对面的白衣人占了上风。



“身为侍奉圣龙神亚斯塔洛伊的圣骑士!不……身为一名深爱故乡的志士,我要在这里……讨伐你!”或许并不期待得到回答吧,白衣人迳自这么说着。



“…………”



白衣人的肉体膨胀得大了一轮。他是在蓄积力量。在胸前交叉的两把战斧相互摩擦,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可恶的叛徒!接招吧,‘魔兽咆牙’!”



白衣人向前一踏,就使得水泥地面出现龟裂。如此惊人的脚力,使得看似笨重的肉体像是子弹一样加速。这是以浑身的力量朝着敌方突击,以交叉成十字的战斧粉碎所有防御的强大招式。无论是任何一种武术,应该都没有方式能够正面挡下如此惊人的突击吧。能够采取的对应方式就只有回避,或者是在战斧挥出之前先发制人。这是形同瀑布的必杀绝招。然而即使目睹敌人化为杀意之旋风接近过来,魔龙院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动摇的神情。



“秘剑‘七式’。”



他轻声说着,放低姿势。长刀轻盈发出一道闪光。然后——



“……怎么可能。”男性只有微微动着嘴唇说出这句话。



数秒之后,倒地的是白衣人。他以仰躺的形式倒下,厚重的乌云覆盖着视界。没有痛楚。直到刚才的高昂情绪与突击的气势,都神奇地像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一样远离五感而去。假设刚才的绝招被破,但要是有受到凌驾于突击的反击,自己的身体绝对不可能没有遭受任何冲击。



为什么?他寻找着仇敌的身影。头动不了。所有的知觉都丧失了。只让眼球转动的他,看见黑衣人站在旁边,脚边则是倒着一具身穿白衣的肉体。



“原来如此。”



瞬间,他理解了一切。原本该有的冲击感被一刀两断了。



换句话说——



“我的头,被砍下了吗?”



只剩下首级的男性如此心想。魔龙院长得异常的那把刀,是用来在躲开突击之后斩断敌人的东西。这名剑士曾经与自己在同样的战场上奔驰,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却忘了他的特性。直到刚才都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同时消失了,这实在令人感到滑稽。难道斗志与意欲并不是存在于脑中,而是存在于四肢吗?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魔龙院的招式,被他砍下首级的人居然还拥有思考能力。他曾经是一名可靠的剑士,当初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他总是令自己望尘莫及。虽然在酒馆会嘲笑他是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伙子,内心却对他抱持着深深的敬意。



“……我都忘了。你比我强。”白衣人笑了。就像是既然输了就不再有任何遗恨,朝着仇敌投以温柔的视线,“魔龙院,你为什么要背叛?”



然后,这名男性便突然地死去。失去氧气的大脑停止运作。



被唤为魔龙院的男性,以没有感情的双眼低头看向尸体。雨水沿着前发从眼角滑落,宛如滂沱无尽的泪水。



“圣骑士巴鲁查克……我不会道歉。不过总有一天,在一切终于结束的那个时候,我应该也会前往那里吧。”



大量的鲜血在楼顶扩散开来。然而只有沾在刀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着。魔龙院没有挥去刀身的血水就把刀收回刀鞘,翻动黑色的外套转过身去。



“直到我将圣龙神亚斯塔洛伊……消灭的那一天来临为止,我的老战友,在那之前就和你暂别了。”



胜利者离去之后,被留下来的遗骸毫无预警就开始燃烧。蓝色的火焰。血肉没有冒出任何烟尘就被燃烧殆尽,就像是不允许任何一滴血留下来。魔炎的誓言。为了避免死者留下任何的痕迹,从〈镜面界〉启程旅行的骑士,必须基于义务立下这个魔术誓约。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名为现代日本的这个现实世界背后,持续进行着这种严苛至极的斗争——



〈节录于魔龙院传承第九卷〉



——————————



我的高中出道成功了。



几乎将毕业之后这段绝对不算短的假期全部投注进去之后,我得到了这个代价。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虽然我对此总是不予苟同,不过这次我真的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我好高兴。



再见了,不起眼的自己。欢迎光临,新的我,焕然一新的我,Nouvelle的我。(注:Nouvelle,法语,新倾向的。)



不会过度显眼,却也不会悲惨地遭到埋没或孤立,平凡的男高中生。这就是我要达到的目标。我的名字是佐藤一郎,这个名字毫无个性得像是会出现在市公所文件的书写范例。虽然晚了一点,但我终于得到了符合这个姓名的平凡。



不过话说回来,“高中出道”是个有趣的新词。



与流行搭不上边的我,是在网络上偶然发现这个词的。当时的我刚脱离与人间炼狱同义的初中生活,这个词对我来说等于是救赎的启示。



可以在高中重新来过。



在非比寻常的热情推动之下,我毅然决然使用所有的假期来改革自己。



看着镜子练习与自己对话,改掉讲话时会把眼睛瞪得充血的怪癖,对自己施加了必须在对话之前默默稍做停顿的义务,克服一开口就会喋喋不休的习惯。所谓的缺点真的是怎么挖都挖不完,使得我必须在心中加以注意的项目多达好几十项。背脊要打直,避免发出怪声音,说话时要好好看着对方,不能乱喷口水,衣服要穿得对(中低价位的服装品牌帮了大忙),嘴巴不能半开着,上课的时候禁止哼歌,全面禁止自言自语,绝对不可以假装在讲手机,精神亢奋的举动终生禁止,夸张的肢体动作是妨害风化,挤眉弄眼处以无期徒刑。我还顺便去了颇有水准的发廊,请店员帮忙换个发型。



在毕业之后的假期剩下一天的时候,我的改革暂且算是展现出成果来了。



我使用剩下的时间,对自己房间实行彻底的大扫除。光是将今后人生用不到的东西挑选出来装箱搬出去,就花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不过房间变得清爽许多了。



看向变得空空如也的书柜,使得我的内心感到痛楚。不过,就只有如此而已。



经常有人说书柜就是内心的一部份。同理可证,崭新的自己肯定会拥有崭新的心。我觉得只要在今后花点时间,将这些空隙填补起来就行了。



就寝起床到了开学典礼的当天,我以崭新的自己迎接高中生活。



“哟,阿一。”“哈啰,勉强赶上时间啰。”



分别叫做川合与小林的这两个人,是我在高中生活第一周就得到的珍贵朋友。



光是结交两个朋友就叫做出道成功?那当然。因为之前的状况比现在还惨。



“昨天电视上说……”“真的?”“你有看什么漫画?”



我随意与他们继续闲聊,并且试着环视班上。早早加入社团,马上就因为晨练而累趴在桌上的人。吃着甜面包的人。独自看着小说的人。各式各样。距离开学典礼还有一段时间,因此目前到校的大概十人左右。加上目前才开学没有多久,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是孤立的。然而不可以粗心大意,高一的冲刺是很重要的。将来会属于哪一个小团体或是就这么独来独往,就看这个时期给人的印象与展现出来的举止了。一般来说还挺难的。



虽然不用多说,不过班上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阶级区分。



随着班上逐渐形成不同的小团体,各集团之间就会浮现出牢不可破的阶级关系。只要被孤立一次,之后就很难加入有力的小团体,因为被孤立的家伙会被贴上“孤立角色”的标签。这样的亲身经历正是能够在学校学到的最好知识吧。由于这个知识必须从实践中学习,失败时的痛苦也是真实存在的,这方面就令人头大了。



所以我从入学的那一天开始,就刻意意识到这一点选择交谈的对象。由于还没有正式决定座位,因此目前的座位是依照座号来排的。加上座位是男女以纵队的方式交叉排列,要是没有刻意主动出击,就很难结交同性的朋友。



肯定马上就会讨论换座位的事情了。



我想要赶快打好关系,确保自己能得到教室最后面靠窗的最佳座位。为此必须趁现在宣扬我这个小团体的地位。初中时代我总是坐在最前面讲桌前面的位子,当时的我没有选择座位的权利,但现在有。我对此感到高兴。



将负分归零的高中出道计划顺利成功了。由于我的目标只是想当个普通人,所以我原本就没有规划要让自己在班上的阶级社会出人头地。



但也因为这样,我打算死守目前处于中坚的这个位置。



“话说回来,你们要参加什么社团吗?”



闲聊的内容进入与学校相关的话题了。



我表示自己并没有特别想加入哪个社团,随即川合、小林两人表示想加入运动社团。不能让他们的交友范围太广,这时候必须巧妙将话题带过。



“参加社团不就没时间玩了?”



“说得也是呢。”“这倒是。”



逼不得已说出的这句话,意外得到他们的认同。既然难得能够活得平凡,在这时候学点高中生会玩的东西也不错。像是卡拉0K或是逛街之类的。



……因为像这样到处去玩,说不定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怎么了,要去玩吗?”



若无其事前来搭话的,是名为齐藤的短发男生。我们班有很多佐藤或是齐藤之类的平凡姓氏所以不太好记,不过这时候才出现的人在之后不会有什么机会来往,所以即使不用努力记得也无所谓。只要记住等等会出现的高桥组就行了。



“齐藤,你很会玩吗?”川合这么问。



“算是吧,我在厨房(指初中生)时代玩得挺凶的。”



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虽然看长相似乎颇为强势,不过好像不是那么可怕的角色。如果可以好好拉拢过来的话,应该会成为我“平凡化计划”的助力吧。



在我进行评定的时候,前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闹哄哄走进教室的这个集团,是由一名又高又帅的男生所带领。他展现出干净清澈的美声说道:



“各位早~今天的高桥请多多指教~!”



教室里微微响起笑声。



“哈啰,今天也请多指教~!”



身高体重外表等规格与高桥差不多,只有领袖风范略逊一筹,以立场来说就像是副官的山本,用比较低调的声音跟着这么说道。听说他早早就开始在足球社活跃了。



朝着大家打招呼的两人身后,是一名线条柔和的美少年,接着三名标致的女生也随后一起进入。



三男三女的小团体。全都是俊男美女。



不是劣等也不是平凡,而是属于特别阶级的人们。贵族。一线选手。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班上的领袖集团。华丽的程度差太多了。气场差太多了。



……没错,气场永远是区分明暗的关键。



这是一种谁都看得见的东西……这么讲就会变得像是在进行心灵关怀课程似的。解读他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氛,这是所有人天生就具备的能力。比方说坏人、御宅族或是花花公子散发的气场,就是比较容易分辨出来的类别。



高桥组的每个成员都位于艺人候补的阶级。男生帅气又有品味,女生可爱又时髦。散发出来的气场也是完全不同。说到我们班上的幻影旅团,毋庸置疑就是这些家伙。



如果每班各有一两个那就算了,然而我们班居然有六个。而且他们在一瞬间就聚在一起了。是的,小团体大都是由等级相近的成员建构出来的。事实上高桥他们一走进教室,班上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



川合与小林像是坐立不安一样移开视线。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



直到刚才,聊天的我们称得上是班上的焦点,却在一瞬间跌落谷底。不只如此,



“高桥同学,早安~!”



直到刚才都在讨论要一起去玩的齐藤,也像是切换开关一样转身朝着高桥大人请安。“喂喂……”川合小声吐槽了一下。



“啊、呃~……抱歉,你是中村同学吗?”



我差点笑出声来。中村是座号十五号的平凡人。高桥是十四号,山本是十六号,换句话说是坐在高桥与山本中间的人。齐藤没被记住的这件事暂且不提,高桥居然忘了整个礼拜坐在两人中间当三明治的中村,真不愧是贵族大人。



……不过,哎,阶级差距就是这么回事。



“很过份耶~我是齐藤啦!”他的笑容抽搐了。



“啊~抱歉抱歉!我们班同学的姓氏都很常见……真的很抱歉!”



他似乎有着和我类似的想法。我颇有共鸣。



身为阳光俊男的高桥,似乎是一个肯对阶级比较低的对象合掌低头道歉的家伙。令齐藤感到难受的主因,应该是其他贵族完全没有参与对话吧。与其说是他们不想打交道,不如说他们很佩服齐藤居然能在那种气氛之中若无其事开口搭话。



“是无所谓啦,不过要记得喔。相对的,有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帮忙的~!”



“真的?齐藤这边肯支援的话我会很感激的,这真是太棒啰~!”



小林斜眼看着这段乍看对等,实际上有着极大阶级差距的对话,然后小声做了一个提议。



“……话说,要不要就我们三个去玩?”



“我投赞成一票。”川合说道。



我则是怎样都好。无论是齐藤谄媚的态度,或是川合与小林不高兴的心情,他们各自的想法我都能体会。只不过,现在还是配合他们两人才是上策吧。



“放学之后再看看状况,如果那样的话就那么做吧。”



现在的我非常喜欢为自己留后路,所以我可以毫不迟疑使用这种含糊不清的说法。



简短的沉默降临在尴尬的我们之间,在差不多该散会的时候,溜出皇室家族在教室进行巡礼的一个影子接近了过来。



“早安,川合同学,小林同学,佐藤同学。”



“……早安,子鸠同学。”



能够马上回应的只有早就预料到的我而已。川合与小林晚了一步才做出“啊、啊啊。”“早。”这种像是在呻吟的反应。



“川合同学,你们三位总是在一起呢~”



甜美摇曳的音调起伏,使得周围充满治愈的波动。这股波动有着芬芳的花香。



“因为我们是Trio(三重奏)啊。”



“哇~这样啊。恭喜~”啪啪啪。祝福的拍手。



子鸠志奈子。她是贵族女生三人组之一。



虽然是萌系风格但是不太起眼,这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不过实际上的个性却颇为少根筋。像这样对早上遇见的所有同学个别进行问候,就可以隐约窥见她的个性。



“你们那边不是也组成Sextet(六重奏)了?”



我如此回答之后,子鸠同学就这么保持着笑容完全静止了。



擅于社交的子鸠同学居然会主动中断话题,这是非常难得的状况。应该说,她看起来像是忽然愣住说不出话来了。化为静止图片的笑容,在我们的注视之下逐渐变红。



染上红晕的脸蛋微微倾斜。



“S……E……X……?”



她发出像是电子合成的声音。



我差点喊出“啊”的声音。我知道子鸠同学僵住的原因了。



居然会这样,看来子鸠同学似乎是个相当纯真的人。



因为是班上领导团体的成员,所以我认定她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不过看来她一样拥有这个年纪会有的少女心。



狼狈的我开始进入辩解的回合。



“啊、不对!不是那个意思,搞错了搞错了,误会误会!”



“SE……SE……性……行为?”



“不是啦!”她果然朝这个方向误解了,“是六重奏的意义啦。Trio是三重奏,Quartet是四重奏,Quintet是五重奏,Sextet是六重奏,对吧?”



“原、原来是这样啊。我只有最后那个单字不知道……唔哇,吓我一跳~”



她做出抱头的动作。



“我朝着奇怪的方向去想了。我是坏孩子~”



“不用介意的,子鸠同学。”



“嗯,不要介意~我会加油的,谢谢~”



子鸠同学把手放在胸前微微挥动之后,就朝着其他学生的方向走去,我则是做出宛如镜中人的相同动作目送她离开,并且把自己的心态放在客观的角度,觉得能够与超可爱的女孩正常交谈的自己真是厉害。



我的内心迅速被治愈了。



在贵族阶级里,高桥与子鸠同学是好感度排行榜的前两名。事不宜迟,我马上以此做为话题。



“子鸠同学好可爱呢。”



“……是很可爱啦。”“不过有点不起眼呢。”



我的率直感想,被川合大人与小林大人这种自以为是的发言盖过了。



“会吗?不抢眼不是反而比较好吗?”



“虽然我不喜欢太抢眼的人,但我觉得稍微有点个性比较好。”“没错,果然还是女王好吧?”



我觉得我清楚见识到了自己与他们两人在喜好类型上的差异。



刚才所提到的女王,是那个贵族大人集团的女生三人组处于领导地位的人。她的名字叫做大岛弓菜。首先这个名字实在令人不予置评。不过她并没有被这样的名字打败,至少在三名女生之中,她无疑是最抢眼的美女。只不过很遗憾的,她的性格也一样完全没被名字打败,像是女王的言行举止也很抢眼。简单来讲就是高傲强硬。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她本人似乎喜欢以片假名书写自己的名字,不过汉字就是弓菜这两个字。为什么会拿这两个字来取名?这是一种山菜吗?不过我当然不会对她当面这么说。



“……你们真有挑战的胆量呢。”



在我们这么闲聊的时候,学生们接二连三来到学校了。在班会时间即将来临,导师抵达教室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就定位了。



“早安,各位同学。”担任导师,身高很高&戴眼镜的男老师露出微笑向大家打招呼,“值日生……还没决定怎么轮吧?我想想,那就麻烦座号十五号的人吧。”



“请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学级贵族高桥如此询问。



“啊、唔~嗯,那就麻烦女生吧。”



十五号。名为樋野的女生轻盈站了起来,然后很快就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樋野同学,你怎么了?”



“……血……不够……而且……现在是白天……”



她痛苦地喘着气,把额头抵在桌边并且全身颤抖。导师朝她走了过去。



“要去保健室吗?”



“呜呜……明明只要有……就没问题了……”



樋野轻声说着。我听到她说“明明只要有○。”填入○的文字,应该会是——



我摇了摇头。与我无关。她是外人。我们并不是朋友,我也没有和她交谈过。



“去保健室吧,我们的保健室有一位养护的女神。”



导师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带着依然继续喃喃自语的樋野离开了。



托福,距离正式上课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我心不在焉观察着教室。座位的排列方式是六×六,我的座号是十二号,所以是男生第二排的最后一个位子。特等席。



目光首先移向的地方,是越过一排女生座位的左前方,两名学级贵族加上平凡人中村组成黑白棋的那一区。高桥与副官山本,若无其事隔着中村开始聊天。



中村似乎没有加入两人的话题,看起来似乎坐立不安的样子。虽然并不是没有稍微同情他,不过这就是贵族大人会做的事情,所以也只能死心了。



高桥裕太。存在感很强的他有着开朗的个性,这是令人开心的误算。



至于他的搭档山本,无论谁都感觉得到他散发着些许不良少年的气场。精心设计的发型,每天都不一样的饰品,即使是有点土里土气的制服,穿在他身上都变得很有型。他充满硬汉的风格,是与高桥相互对照的黑暗存在。要是他们两人都位于黑暗面,这个班级肯定会出现霸凌事件吧。由于高桥对二线军以下的男生也表现出友善的态度,因此山本也不得不安份下来。



说到三名女生这一边,女王大岛弓菜完全就是S(凌虐)属性。两名配角虽然看起来是和平分子,不过女生的心态实在难以捉摸。以我个人的立场,我只希望子鸠同学的治疗效果可以遍及全世界的人类。



不过像是贵族或二线军或底层居民之类的说法,不只是听起来很卑微,也是一种令人排斥的形容方式呢。然而这种看不见的分类确实存在着,身为当事人也只能默默接受。



顺带一提,子鸠同学坐在我左边那一排从前面数起来第三个位子。



她从书包拿出了一本小说阅读。她会看哪种类型的书呢?感觉心跳微微加速的我,试着将目光停留在小说的封面。



我整个向后仰了。



填满封面的图样,如果以原创的形容词来表现的话就是“很动漫”的美少女插图。书名是《灼眼的○○》——



我趴到桌上了。



在内心肆虐的复杂情绪,我实在无法好好加以整顿。现在的我甚至无法正视这一类的内容。我的精神层面处于垂头丧气的状况。



我转头将目光从子鸠同学身上移开,眺望着她身后第二个座位。



空位。那个位子在这个星期之间一直没有人坐。



目前无论是何种疑问,只要能让我不去想刚才的事情,我就会感激不尽了。虽然这么说,对于这名一直缺席的女学生,我能够抱持的疑问也不多。唯一的疑问缓缓占据我的整个内心。



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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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的课程结束,正与同伴们讨论要不要去玩的时候,得到墙头草这个异名(在我的心中)的齐藤满不在乎地走了过来(川合露出厌恶的表情)做出这样的提议。



“我们去逛街看看饰品吧!”



由于对这方面不熟,所以我观察着其他两人的反应,不过他们两位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们三人的经验值似乎都不高。齐藤以高姿态的语气如此补充:



“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们,我对这方面很熟的。”



虽然这番话听在我耳里并不顺耳,但是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并不会带来任何帮助。现在是很重要的高一第一学期,这个时候应该要顺应时势才对。



“好啊,要教我们喔。”



我如此回答之后,齐藤像是满足地点了点头。



“不过只有男生也挺单调的。要不要也问女生看看?”



“我们还没有跟哪个女生很熟就是了。”川合以不太高兴的语气说着。就像是以这句话打开开关,齐藤朝着整间教室喊道:



“我们要去逛街看饰品,有哪位女生想一起去吗~!”



正在准备回家的女生们同时看向齐藤。



他还真有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想。就算我做出同样的事情,应该也会尴尬得惹来众人的白眼吧。即使如此,我今后还是必须锻炼自己对齐藤的忍耐度才行。或许他是贵重的人材。



好啦,至于女生们的反应则是……



“……哎、哎呀?没人吗?”



亲切地自愿报名的优秀女生,连一个都没有。



从开学至今我就一直在想,这个班级的怪胎很多。虽然每班都会有几个不交朋友不与他人交谈的独行侠,不过在我们班上,这种人包括男女合计共有十五人。这种分配再怎么想也太奇怪了。这一类的学生明明应该要打散到每一班才对,校方却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再度募集~!现在参加的人,可以在餐厅享受饮料喝到饱的招待喔!”



齐藤把死马当活马医,女生们则是继续把他当成空气。她们的这种反应与单纯的冷漠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齐藤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好冷。”这段空白的时间令我难受。这样下去我们将会变成一群小丑。我开始想逃走了。孤立女生们的视线,就像是日本鬼片里的女鬼一样。



女王蜂大岛弓菜正在窗边哈哈大笑。子鸠同学以及另一个女生也在。无论怎么想,她所嘲笑的对象都是我们。好丢脸。



“……没人吗?该怎么办呢~……”



“不然由我来邀请看看吧。既然机会难得,我要挑战高不可攀的她。”



在宛如身处南极大陆的寒流之中,川合的情绪不知为何有些亢奋。看来他被齐藤英雄式的行动鼓舞了。他朝着窗边走去。这个家伙难道……?



不好的预感贯穿脊髓。川合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大岛弓菜同学,接下来和我们一起去玩吧!以上!请多指教!”



亢奋的情绪与白费力气的举动,联合演出了恶梦般的场面。居然对同班的女同学低下头想要握手,你是哪个时代的人啊?十六岁的川合修太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把这幅光景画成一幅绘画,肯定会打上这样的标题。



大岛放声大笑。



“好,通杀。”正如预料。要活得平凡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稍微得寸进尺就会被庄家通杀了。



“跟你们去玩?你是开玩笑吧?你每天早上真的有照镜子吗?”



大岛笑完之后用来回绝邀请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根贯穿头顶的冰柱。聆听着这番话的我,是四人组之中最早露出恍神表情的人。



我曾经过的是一种充满耻辱的生活。现在也是。



——————————



“啊~啊,没想到结果就只有我们四个男的……”



“真要追根究底的话,应该是因为你吧?”



齐藤的这声叹息,使得身边环绕着负面气场的川合毫不留情加以吐槽。



“什么嘛,你们还不是只有当观众,居然还对女王进行特攻,太夸张了吧?”



结果,我们四个大男生跑出来玩了。败战的气氛至今仍未散去。发明玉石俱焚这句成语的家伙给我出来一下,我想用现代的观点做个批判。



“哎,算啦,等下一次吧。”



我可不想让那种事情再度上演。所以我决定采取预防措施。



“但我觉得要在我们班上找人很难吧?何况可爱的女生都已经去别组了。”



“可爱的只有高桥那边的女生吧?”这家伙的说法真毒。



“不然要去路上搭讪吗?办得到吗?”



众人的叹息重合在一起。



搭电车前往下一站,就会来到颇为繁华的市区。目的地是只有齐藤知道的饰品店。即使颜面尽失,只有这个约定依然存在着。我就算听到饰品两个字也没什么概念。要是被带到像是银座会开的高档珠宝店怎么办?我开始感到不安。



“到啰,就是这里。”



我们在一间路边摊前面停下脚步。



高度及腰的台子上,微微闪耀光辉的银色小饰品,像是星空一样陈列在上面。项链、手环、戒指。虽然不多,但也有皮制的工艺品。应该是店长的高瘦男性,正坐在旁边的折叠椅看着杂志。和风刺绣的长袖T恤加上窄管的牛仔裤,配上一顶颇为正式的黑色帽子之后,居然合适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哇,原来饰品也可以别在帽子上啊。



“久米先生~!”



齐藤这么一喊,店长就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呃~……你是……?”



齐藤又被忘记了。



“很过份耶~我是齐藤啦!”他的笑容抽搐了。



“啊啊,齐藤同学是吧。齐藤同学……抱歉抱歉。”



“这些人是我的同学,他们想要看看久米先生的饰品,所以我就带他们过来了。”



我们一起被如此介绍了。



“欢迎光临,慢慢逛吧……不过这里没有可以逛的空间就是了,总之请各位慢慢看吧。”



久米先生有些腼腆地微微低下头。年纪大概是二十岁左右吧,虽然不是绝世的美男子,却有着迷人的一面,我觉得他有一张平易近人的脸蛋。他拥有很不错的气场。



我们默默弯下腰,让视线落在台子上。原本以为大概都是骷髅戒指或十字架或天使翅膀项链之类的东西,不过这种花俏的饰品只占了一部份,大多是简单却很有特色的作品,而且价格也没有高到夸张的程度。即使没有自信可以搭配得很好看,我也不禁看得出神。



“这些是久米先生自己加工的吗?”我这么询问。



“嗯,没错。啊、不过这边是我帮朋友卖的。”



他指着骷髅戒指与染血十字架项链所在的一角。



“啊啊,果然。我就觉得这边的气氛有点不一样。”



“啊哈哈,说得也是。我们的作风不一样。”



“我没有戴过这一类的东西……所以不知道要怎么挑。”



“嗯~在学校的话就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了。不过这种的怎么样?”他指着吊饰区,“这种就行吧?手机用的。然后这边是手表,不过表的部份是廉价品就是了。”



这两件饰品令我颇为心动。尤其是那支手表。像是与手环融合在一起的细长手表,我看一眼就喜欢上了。朝着标价一看,并不是我买不起的价钱。



结果只有我买下那支手表,然后大家就离开那间路边摊了。原本想说今天一整天过得挺惨的,不过出乎预料买到一个好东西,使得我的心情也顺利恢复。我这个人真好打发。



“这么说来……”在大众餐厅的沙发上,齐藤像是融化的雪人一样靠过来换了一个话题,“说到女生,有一个至今都没见过耶?”



“啊啊,你是说佐藤吧?”



“有,我在这里。”我的这个幽默颇受好评。旁边的川合亲密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是你,是你左前方的那个佐藤啦。那位佐藤小姐。”



女生的佐藤至今从来没有来过学校。没人知道她的长相。



“搞不好是个超级美少女。”齐藤这么说。



“不可能啦,猪头!”“去死吧!”被众人一起击溃了。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一个礼拜没来上学,那么她就再也不会来了。不是悄悄退学,就是会转学到其他学校。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光是思考原因就是一件白费工夫的事情。十几岁青少年的内心,随时可能会产生任何变化。



……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回事。



——————————



回家之后,母亲马上出来迎接我。



“我回来了。”



“回、回来啦。学校怎么样?”



“没问题啊。我刚才跟朋友去玩,还买了便宜的手表。”



母亲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这样啊,太好了,这样很好。这是一件好事。”



“嗯,抱歉。”



“没关系的,不用道歉。钱够用吗?”母亲取出钱包。



“没问题。除了每个月的零用钱之外,我不会另外拿钱的。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我摇了摇手。最近明显变得很少花钱了。余额还很充足。



“有烦恼的话要找我们商量喔。”



“我知道。”



我像是要撇开话题似地朝着二楼的房间前进。这次轮到老姐从深处的房间探出头来。



“……回来啦。”



“我、我回来了。”



我至今和老姐讲话还是会紧张。



“……学校。”



“咦?”



“……怎么样?”



“嗯,总之,我觉得算是挺顺利的。应该吧……”



“……这样啊,嗯,既然这样……就好。”



老姐的脸就像是粗制滥造的皮影戏一样缩了回去。尴尬的家庭。变成这样的原因都在我身上,所以我没办法抱怨。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我终于可以放松了。



换上便服之后,我开始审视刚才买回来的东西。打开特制的布袋一看,里头放着以硬质塑料袋包装的手表,以及一张代替留言卡的名片。



喜悦的心情涌上心头。包装与名片我都不想扔掉。



我试着戴上手表。小小的表面绑在成束的细皮带之间。这种类型的东西是我至今没有买过的。就像这样一步步切换心情就行了。无论是家庭,或是自己。



——————————



用过晚餐之后,我念书念到了九点。



依照经验,让自己最轻松的念书诀窍,有八成是在上课的时候必须超专注听讲,剩下的两成则是要在当天复习。只要做得到这两点就不用在考前紧张了。相对的,要是在上课的时候漫不经心,考前用功的时候就会背负着庞大的债务。也就是要还债。



完成各个科目,正要复习最后的数学时,我紧绷的精神被切断了。



“呃、糟透了。”



我把课本忘在学校了。



而且明天要交一份数学作业,所以今天一定得用到课本。虽然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去学校拿,但我不认为学校在这个时间还开着。然而我想要避免在第一周就没有交作业的这种结果。经过烦恼之后,我决定还是去学校看看,真的没办法的话再回来就好。



“……去试试看吧。”



或许是因为买到好东西,使得心情变得亢奋吧。



——————————



还好学校位于骑自行车就能到的地方。



现在大概是十点吧。教职员室与办公室都已经熄灯,夜晚的学校鸦雀无声。即使如此肯定还有警卫,所以不能大意。



我在校区外面距离比较远的地方停好自行车,然后徒步前往校舍。我一边注意是否有人目击,一边翻越比较低的围栏。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忽然间,一股恐怖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现在的这种举动,该不会是一种犯罪行为吧?冷静想想真的很像是犯罪行为。



退学……即使不会到这种程度,不过要是被发现的话,或许会受到停学之类的处分吧?



不会的。我以这三个字帮自己提振精神。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一定要有所收获才能回去。何况我知道潜入校舍的路径。一楼男厕对外窗的窗框受损得很严重,只要把整面窗子往上抬就可以很快拆掉。我在之前打扫厕所的时候早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朝着目标地点移动过去一看,窗户已经被拆掉了。



“怎么回事?”



大概是今天打扫的时候拆下来放到忘了吧,窗户玻璃就这么靠墙放在脚边的位置。



“总之不管了……好。”



从男厕溜进校舍之后,犯罪色彩终于变得浓厚了。悄悄探头看向走廊的瞬间,身体就承受到一股寒冷的感觉。我第一次看到无人建筑物在夜晚才会露出的真面目。眼前是一片与白天不同,宛如另一个世界的空间。



“光是没有人就会差这么多吗……”



很阴暗。虽然星光从窗户洒入,然而视线实在没办法通往走廊的另一头。虽然这么说,不过要是打开手电前进,似乎马上就会被警卫发现。我把手放在墙上摸索着朝教室前进。一年级的教室在三楼。二年级在二楼,三年级在一楼。明明只是以平常的走路方式前进,脚步声听在耳里却异常响亮。所以我的脚步自然变得像是在泥泞中行走般缓慢。



在阶梯的转角处转身走上二楼,然后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



光是这样的冒险,就使我这个胆小鬼的心脏噗通噗通快转运作着。



太过紧张而犯错的话实在很蠢,而且要是过于心急可能会减寿。所以我停下脚步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夜晚的冰冷空气,与白天有着不同的味道。



“……好。”



心跳也已经镇静到大约一点五倍的速度了。我再度踏出脚步,抬起头,望向三楼的阶梯转角处。然后我的心脏——停止了。



冰冷的月光,从阶梯转角处的高窗洒入。



虽然是因为窗户正对着月亮,不过要形成这种程度的逆光,绝对需要时间与角度的配合。也就是说我捕捉到了这偶然的一瞬间,然而问题并不只是如此而已。



夜晚的黑暗,露出不同样貌的学校,特别的时间与角度,三楼阶梯转角处的神秘性,自古以来就被认定拥有魔力的月光。在这些神秘的偶然集结的瞬间,超越人类认知的事物,或许就可以被允许存在吧。



阶梯转角处,站着一名蓝色的魔女——



我像是受到震撼一样伫立在原地。



我说不出话来。月光形成的聚光灯斜射照亮的阶梯转角处,是一座炫惑的舞台。我则是从低了好几段的位置呆呆眺望着。我能做的只有眺望。我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相对的,魔女并没有看向这里。从连帽长袍露出来的脸蛋,正笔直凝视着斜上方,也就是校舍三楼的黑暗。



好美丽。



不是漂亮也不是可爱,美丽才是正确的形容词。



长得盖住脚边的蓝色长袍,像是染成深海的深蓝色布料之间,她端正又宛如吹弹可破的脸蛋被强烈凸显出来。将视线往下移动,可以看见她的胸前也有一个闪耀着银饰光泽的圆形别针。从袖口微微露出的手指,将充满机械感而且很长的一把拐杖固定在胸前。



将月光结晶化之后打造出来的身体,被夜晚的深蓝包覆着。她宛如是从浓雾中的幻想王国溜出来的存在。



我的旧伤隐隐作痛,呐喊着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矗立在眼前气势凌人的每个细节制服了一切。



遇见这种程度的对手,我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对应。



反过来说,要是对方发现我的存在,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选项1:她展开攻击→我逃走→之后厘清是误会,和解之后开始并肩作战,并且相恋。



选项2:“快逃!”她与前来袭击的怪物交战→我被保护→我以机智击退怪物,之后相恋,



选项3:她吻我→吻是翻译魔术→魔女住进我家,并且发生战斗事件,之后相恋。



选项4:她倒地→我带回家里照顾→魔女住进我家,并且发生战斗事件,之后相恋。



嗯,第四种的流程跟第三种挺类似的。以公式化剧情来说,干脆进入被杀掉一次的局面再以超魔法复活算了,不过我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目前最热门的……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总之,我咽了一口口水,谨慎挑选话语之后开了口。



“请、请问……?”



少女的目光缓缓向下,并且看着我。



正如预料,魔女有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清澈的视线像是X射线一样穿过我的身体而去。她的眼神宛如并不是在看我,只是在分析我这具肉体的情报。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动着干涸的舌头,好不容易提出这个询问。



少女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凝视着我。



在紧张感终于绷紧到极限的时候,拐杖忽然发出像是电子合成的声音。宛如可以当成钝器的坚硬前端,一种像是LED的光芒在瞬间闪烁。虽然搞不太懂,不过好惊人。



少女再度让视线移回三楼。



“…………来了。”



“咦?什么东西?”



即使感到困惑,我的心中却出现前所未有的亢奋感。



原来如此,来了吗。原来是选项2。所以我该怎么做?



因为迟疑而没能走上楼梯转角处的我,转头沿着魔女视线的方向看向三楼。某种白色的模糊物体以不规则的方式摇曳着。



“怎么回事?”



看起来像是一团雾,但我无法确认。那种东西像是在寻找猎物一样以自己的意志蠢动着。灵体?怎么可能。我的心脏再度跳得好快。



【搜寻者,确认结束。比对结果,一致程度为99.8%。看来有受到现象界的影响而畸化,不过可以认定是情报体。今后该情报体将记录为综合型情报体∑01145782-227-456897。】



第三者的声音低沉响起。我吓了一跳。那是与魔女的声音不同,年长男性的声音。



“……刚才那是谁?他在哪里?”



这里除了魔女和我以外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个声音继续响起。



【物理干涉Level3。全权拥有者要求搜寻者进行即时处置。】



“……收到。进行即时处置。”



魔女举起机械拐杖。



“处置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做?要打?要战斗吗?现在是要战斗吗?”



“…………”



被无视了。



“你的……魔术是……那个,怎么回事?”



我想要问什么?切换成慌张模式的我,说出这种意义不明的话语。



“费勒。Shamanic Field Driver,Stand by。(魔力领域驱动装置准备完成)”



机械拐杖像是在回应一样让光源闪烁。这把拐杖叫做费勒?



搞不懂。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即使这么说,我并没有理解到自己应该怎么做,所以我就这么继续让双脚钉在阶梯上旁观。



相对的,魔女则是迅速展开行动。



她从阶梯转角处快步往上跑了几阶,朝着在三楼走廊蠢动的灵体(神秘的声音将其称为情报体)伸出拐杖。



“原来如此!”我在下一秒钟就理解了。



她想从拐杖前端射出威力强大的魔法弹。她摆出了那样的姿势。她是魔炮少女。



我连忙冲到阶梯转角处告诉魔女一件事,我觉得自己非得这么做不可。



“唔、喂!要是在这里射出那种东西……!”



学校会被破坏的。然而——在我的内心某处,存在着一个期待能看到非日常光景的自己。



“你有听到吗,魔女小姐!”



“……想保命就退后吧,现象界人。”



这是魔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现象界人?”



“没有任何防卫机制的现象界人,无法抵御情报体的强制干涉。”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实我大致能理解这番话的含意。不过太早理解也不太好,所以我假装露出困惑的样子。



“本咒术攻击是利用相位偏差的渗透效果,将热量用在情报变换的处理程序。对物理层面的影响为零。”



机械拐杖发出哔哔的电子音。大概是充电完成的信号吧。



她调整拐杖的角度,瞄准漂浮在空中的烟雾中心。



“攻击开始——”



我连忙以双手保护脸部。预期会有的冲击并没有袭击过来。我原本以为会产生火焰,或是会释放出冲击波,不然至少也会发出强光。



没有造成物理层面的影响。正如这句话所说的,没有发生任何肉眼看得见的事情。



烟雾依然很有活力不规则地摇曳着。



“喂……结束了吗?不过好像还在耶……那个叫做情报体的东西。”



“作战失败。”她若无其事说着。



“你说什么?”



【搜寻者,综合型情报体∑01145782—227—4567897被认定处于异变状态。进行咒术攻击的同时,物理干涉强度已增幅至Leve7。全权拥有者建议立即撤退。】



一样的低沉声音,却说出一件颇为危险的事情。



“唔、喂,那个声音说要撤退耶?现在的状况不太妙吗?”



魔女转过身来正面看着我。



“那边的现象界人,请你同行。”



“就算要我跟你走,但我有事……没办法,我知道了。”



“……往这里。”



魔女抓住我的手,然后拉着我往楼下走。回到二楼,并且朝着一楼——



“停步,现象界人。”



“我的名字叫做佐藤一郎……”



我马上将嘴巴紧闭。一楼的方向有另一团烟雾——情报体逼近而来。



“那就往这里。”



魔女拉着我逃到二楼的走廊。阶梯位于校舍的两侧,所以可以从另一边逃离。两人就这么跑了一阵子。那些烟雾似乎没有追过来。魔女停下脚步了。以全速冲刺来说,这条走廊稍嫌长了一点。魔女让身体靠在拐杖上调整着呼吸。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使得她给人颇为稚嫩的印象。



“差不多该移动了,务必跟上。”



这次是以步行的方式移动。



“那个……如果被那个情报体抓到的话,会怎么样?”



“失去原本的外型与性质。”



“那、那不就是……”



不就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意思吗?看来刚才的状况相当不妙。



“居然把我卷入这么天大的事情!这时候我应该这样生气对吧?”



“这种事情与搜寻者无关。是你危机处理的能力不足,以及没能预料到自己的命运。”



“谁预料得到夜晚的学校里会有魔女啊?何况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以沉默作为回答。



“一般来说,夜晚的学校里只会有警卫吧?”



这样的思考逻辑,使我察觉到一件事情。



“话说,你不怕学校有安装防盗感应装置之类的东西吗?”



这里即使有安装监视器之类的机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要是普通人目睹这种不属于日常的光景……事件将会一口气进入最高潮……不对,将会引发一场大骚动吧。



“正面玄关暨一楼对外窗都有架设感应器。除此之外,某些重要区域也确认安装了感应器之类的仪器。”



“一楼……?我刚才是从一楼的男厕进来的耶?”



现实的危机使我感到一阵凉意。



“可以放心。”魔女不以为意,“搜寻者也一样。”



“原来你就是拆掉窗户的家伙!”



“所以保安系统没有启动。”



“这是什么意思?”



“这栋建筑物的电子保安系统都在掌握之中。正因如此,现象界人的存在才没有被感应器捕捉。”



“所谓的掌握是怎么做到的?”



她微微举起机械拐杖。



“以咒术。”



所以是机械+咒术的结合。



“纯机械的原始感应器,要掌握也是易如反掌。”



“……虽然我可以接受这种说法……不过这种事情讲给其他人听应该不管用吧?”



正因为是我,这种说法才会被接受的。



“并不会被其他的现象界人发现。何况这个现象界别说是魔力结合器,连魔力本身都不存在,所以任何人都无法以肉眼看见搜寻者。”



“可是我看得到耶?我看得见你。”



魔女将脸凑了过来。



美丽得宛如玻璃工艺品的脸蛋,有种打造得过于完美的感觉,所以她面无表情接近过来的时候很有魄力。



“怎、怎么了?”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眼睛怎么了?你想说我的眼睛是魔眼吗?”



“…………”魔女大约静止了两秒,“你为什么知道魔眼的事情?”



“不,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过魔眼什么的应该都是代代相传的吧?”



“解释得通了。听说现象界也曾经存在着魔术。搜寻者将会把现象界人A认定为魔眼拥有者。”



被如此认定了。听起来就像是自己被当成与一般人不同的特别人选,所以我很开心。



“你要这么认定是无所谓啦……不过我有一个叫做佐藤一郎的名字。不要用什么现象界人称呼我啦,会让我感到不舒服。”



“知道了,接下来将现象界人A称为佐藤一郎。”



“……叫我佐藤或是一郎就可以了。”



“一郎。”



“唔、嗯。”



她忽然叫我一郎,使得我心脏跳得好快。女生直呼自己名字的感觉……真棒……



“一郎,接下来要下楼从一楼的男生厕所逃离。可以吗?”



“是可以啦……啊、不过我是来拿课本的。”



“课本与生命,你可以选择哪一种比较重要。”



“……不,当然是生命吧?”



“那就跟来吧。”



魔女快步走下阶梯。



不过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看她拐杖与衣服的真实度,就知道她不是在自我陶醉。没有人会大费周章设计出如此真实的恶作剧。这不是假的。既然是真的,就代表——



“那个……你真的是异世界的人吧?”



“无可奉告。”



说得也是。她至今都是暗中行动的。



“那么,我是因为你刚才的行动而得救的吧?”



“……基于义务,必须在可能的范围之内保护现象界人免于受害。”



“这样啊。无论如何都感谢你的搭救。请让我说声谢谢。”



“无妨。以结果来说遇见了魔眼拥有者,这是有益的现象。要是能得到助力,搜索龙端子的任务也会变得容易。”



“又出现一个夸张的专有名词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搜寻者,全权拥有者提出警告。对现象界人泄漏情报将会受到处分。】



无形中年绅士的声音再度响起。



“哇、又是这个声音!”



“向全权拥有者提出解释。该现象界人属于重要因子的可能性很高。为了调查并确认本案,在此提出特例调查的申请。”



【不予认可,搜寻者独自就能完成本次的探索任务。】



“刚才的情报体能将这边的攻击无效化,在厘清个中原因之前,可以暂时认定状况出现了变化。考虑到必须处理各种异状,得到魔眼拥有者的协助,将会稳定维持作战的成功率。”



出现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全权拥有者基于临时处置,承认搜寻者对现象界进行的干涉行为。不过干涉程度只限于Leve3以内。】



“知道了。”神秘的对话就此结束。



“我一直在想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是那个吗?”



我看向魔女的胸前。



穿在长袍内侧的,同样是一件风格过于独创的衣服。从脖子上垂到衣服胸前的,是一条拥有大型银色徽章的项链。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是〈全权拥有者CREDITOR〉(全权拥有者裁决装置)。为了让搜寻者能够单独执行任务,由〈中央集积机关〉赋予执行作战所需的所有权限,拥有人工智能的机关复制品。”



“嗯~~类似拥有人工智能的上司是吧?”



在如此闲聊的时候,我们抵达了男厕。



“搜寻者要求一郎停止动作。”魔女以严肃的表情指着厕所,“窗户被装回去了。”



我也探头朝厕所看去。窗户被牢牢安装上去了。



“可是我进来的时候,窗户没有被装上耶?”



换句话说,是警卫装上去的?



才这么心想,男厕隔间就走出一名正在系腰带的警卫。



“嗯?是、是谁!有小偷吗!”



警卫将手电筒照了过来。



魔女的行动很迅速。她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个小型的球状物体并扔进室内。球状物体喷出大量的烟雾。是烟雾弹。



“怎么回事!可恶!”



室内眨眼之间就变得烟雾弥漫。因为是密闭空间所以效果极佳。一关上厕所的门,魔女就拉着我的手开始跑。火灾感应器响起刺耳的声音,事情终于闹大了。



“糟糕,那是警卫!”



“一楼很危险,建议从二楼逃离。”



“为什么是二楼?”



“二楼没有任何的警备机械,可以轻易逃离。”



是这样的吗?不过既然魔女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我所在意的,是警卫会不会遇到刚才的怪物而发生悲剧。我对魔女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她以“警卫与生命,你可以选择哪一种比较重要。”这番话回答我。



那还用说吗,我毕竟是个普通人。



抱歉了,警卫。



从二楼逃离的计划马上以失败收场。



“对喔,我们学校的教室……都有上锁。”



我们进不了教室。每间教室都牢牢上锁了。虽然也有去看过二楼的厕所,然而不知为何,这里的窗户构造与一楼不一样,小到没办法让人钻出去。



“居然有采取这种预防措施……!”



这是为了避免多愁善感的青少年会因为一念之差而从厕所的窗户跳楼自杀。虽然我觉得青少年们真的要死的话应该会从屋顶或教室跳下去,并不会选择这种似乎会在死后成为传说的厕所窗户跳楼,不过这真的是那些老掉牙的官员才会想到的点子。



“怎么办,魔女?”



肯定没时间了。一楼厕所的警卫马上就会追过来。只能选择逃到三楼或是移动到二楼走廊的另一头。然而那些怪物都还在。



“喂!你们就是小偷吧!”



在二楼走廊移动的选项消失了。因为从距离这里比较远的教室冲出了一名警卫,而且与刚才被烟雾弹牵制的警卫不是同一个人。遭遇敌人的机率太高了。



“是另一个警卫!等级好像比刚才那个还高!”



“那边明明有怪物不是吗!”



“……门锁打开了。”魔女很冷静。



“啊?”



她指着刚才有警卫出现的那间教室。



“那间教室就进得去,应该也可以从那里逃离吧。”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那位名为警卫,宛如“停学”这两个字具象化形成的存在,正从那个方向接近过来就是了。



“搜寻者要求佐藤一郎提供支援。”



魔女将双手张开成为扇型。她就像是在表演杂耍似地,以指缝夹着八粒刚才的那种烟雾弹。我接过她其中一只手的四颗珠子。这是要我帮她的意思吧?她把打火机也递过来之后,我就这么依照她“点火”的命令点燃导火线,然后两人同时把烟雾弹扔向冲过来的警卫。



八倍的烟雾爆发性地充斥在整条走廊上。



红蓝黄这种原色系的烟雾混合在一起,使得视野完全被遮蔽。连那名被烟雾埋没的警卫都看不见了。



机械拐杖发出哔的电子音。



“确认对方警卫无力化,开始移动。”



“知、知道了!”



我们朝着警卫所在的方向冲刺……换句话说就是钻进烟雾之中。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做的行为。然而警报器的尖叫声与看似有毒的原色云朵与情报的怪物与警卫与蓝色魔女,使得我的理性早就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即使我们已经钻出烟雾,警卫似乎也没有追过来。看来警卫甚至没有发现我们穿越他的身边。



一进入教室,魔女就马上打开窗户。



“已确保逃离路径,全员迅速准备下降。”



就算她说全员,其实也只有我一个人就是了。



“我说啊,以这种高度应该没办法用跳的吧?”



魔女面不改色从长袍里拉出一具绳梯。我佩服地说道:



“那是四次元长袍吧?什么东西都拿得出来。”



魔女以长袍的帽子将头完全盖住,并且微微点头示意。



“……唔、嗯。”



首先由我带头爬下去。我第一次使用绳梯这种东西,而且摇晃的程度令我害怕,但还是有惊无险抵达了地面。魔女以毫不惊险的方式爬了下来,大概是用得很熟练吧。



“撤退吧。”



“梯子呢?”



“那是在这个世界调度的物品,所以直接遗弃。”



也是啦,毕竟警卫应该已经发现了。



两人来到校外之后,选择人比较少的巷子快步离开。



“一郎,往这里。”



我被拉着在暗处前进,来到应该在兴建的办公大楼工地,并且在随意堆放的建材后头,硬是挤进两人份的身体。



“在警卫撤退之前,暂时潜伏在这里。”



“啊、啊啊……”



这是一个很狭窄的场所。由于站着会被发现,所以得把身体蹲下去,不过两人就这么完全紧贴在一起了。我的膝盖位于魔女的双腿之间,相对来说,她的脚也是推开我的双脚膝盖深深入侵,形成彼此的小腿抵住对方大腿内侧的姿势。



好尴尬。



魔女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服传到我的小腿。关于目前我所碰触到的部位,我实在是没办法好好思考。



“抱、抱歉。”



“谢罪的对象并不明确。”



“不……”



沉默降临了。感觉一分钟像是有一小时那么久。柔软又温热的轮廓抵在我的身上,从发梢飘来的芳香使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就是这样的一名异性。我的面前是异性。我正与异性紧贴在一起。紧贴。异性。异性。紧贴。我体认到自己的经验值有多么不足。



从目前的位置看不见学校的状况,似乎只能从周围的声音来猜测。在一片寂静的现在,意识无论如何都会集中在魔女的身上。



“这么说来……”我没有确认一件很基本的事情,“你叫什么名字?”



“搜寻者。”



“那是名字?听起来像是代号就是了。”



“正确来说是属于〈搜寻者〉这个阶级的个体。本身是炭素型活动体,与〈中央集积机关〉连结。”



“炭素型……是人类的意思吧?”



“只是构造相同,但搜寻者并非这个世界的人类。个体有赋予编号以方便进行辨识,这就是所谓的个体名称,但这是不可公开的机密事项。”



“异世界的人类吗……”



我已经处于满心期待并且心跳加速的状况了。



“搜寻者是为了回收〈龙端子〉,而被送到这个世界的。”



“龙端子!”至今依然蛰伏在我体内的奇幻感应器出现强烈反应。



“龙?”



“记录显示这个世界也曾经有龙的存在。不过依照观察,这样的存在目前已经灭绝。”



“是指恐龙吗?”



“与俗称的爬虫类不同,是拥有知性之高等次元存在的总称。虽然可以横跨次元适应任何的环境,但要是基于某种发生机率极低的原因而产生抗性,其存在就会萎缩并定型为物质。物质化的龙拥有近乎无限的能量与高度压缩的论理情报,只要进行特定的输入就能产生稳定的结果,被视为高度压缩的多功能元件而运作。”



“换句话说,就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装置?”



“这样的理解甚为单纯,但以现象界人这种非论理的存在来说,这样的解释堪称妥当。”



“你是在找这种龙的尸体吧?”



“尸体这种理解并不恰当。产生抗性的机能对于炭素型活动体而言并不稀奇。即使是在现象界,部份生命也能切换成特定的机能或形态,以便长时间抵抗严苛的环境,等到环境得到改善之后再重新苏醒。因此以这种场合来说,应该解释成活动等级极度低落——”



“啊啊、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的解释不够完善,这方面就请你忍着点吧。”



“现象界人的思考受到非论理的倾向所支配,这是早已认定的事实。搜寻者对于一郎不适当的理解并没有进行提出异议的实际行动,不过请说明究竟是基于什么原因使你感觉需要提出容忍的要求。”



“啊、没啦,没关系的,不用在意。这是我用词上的问题。”



被那双近乎是球形的大眼睛凝视,使得我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



“讲话的时候请你节录重点,配合现象界人使用模拟两可的表达方式吧。”



“收到。今后会抽出议题的主旨,尝试以最适合现象界人的话语进行对话。”



“那就谢了。”



真是的,我居然认识了这么奇特的女生。



“那么我要怎么称呼你?就算是昵称也可以的。”



“与〈中央集积机关〉连结的炭素型活动体不需要昵称。”



“不过我需要,有吗?”



魔女凝视着我。



“……完全没有。搜寻者欠缺抽象化的能力,无法主动提供昵称。”



“那就由我来取吧。”



我想想,既然是蓝色的魔女……叫做〈苍魔〉怎么样?念起来就像是苏摩。所谓的苏摩是印度神话里头著名的灵药——(注:苍魔与苏摩的日语发音相同。)



“等等,这是小朋友才会取的名字吧!”



“怎么了,一郎?思考机能失调?”



“没啦,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有死小孩的味道……”



魔女把鼻子凑到我的脖子旁边发出吸气声。



“但一郎没有味道,这是可以断定的。”



“…………”



我大约僵硬了三秒。



“并、并不是实际上有味道,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厌恶……”



“搜寻者无法理解这种极度模糊的表达方式。”



我则是比较无法理解你居然会去闻一个身体紧贴的异性身上有什么味道。



“关于昵称,简单叫你小寻怎么样?搜寻者的寻。”



由于想得太深入似乎会永远没有结果,所以我决定以随手可得的题材做结论。



“无所谓。使用绰号的只有一郎而已。”



“听你这么说就觉得挺落寞的……不过,总之就用小寻吧。”



“收到。已经将小寻记录为简易识别名称了。”



之后经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在屁股差不多开始痛起来的时候,魔女忽然打算起身。



“……呀!”



她发出颇为可爱的尖叫声扑在我身上。似乎是衣服哪里勾到了。



“没事吧?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没关系的。”



“……以接纳这个提议的方向采取行动。”



小寻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将重量施加在我的肩上。光是如此就能让我稍微沉浸在开心的情绪里。我是个单纯的男生。



“差不多该移动了。一郎,解除待命模式。”



“我并没有进入什么待命模式……”



周围鸦雀无声。学校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喧嚣声。



警卫发现入侵者,而且还被烟雾弹攻击,应该有成为相当规模的骚动。然而四周却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两人随意来到了路边。路上没有行人。



“接下来要怎么做?”



“在这里解散。”



“咦?可是我……不是什么东西的拥有者吗?”



“刚才只是全权拥有者为了避免作战行动的成功率下降,才会将佐藤一郎的人身安全暂时纳入管辖。”



“这样啊。”



“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一郎可以回到现象界的生活了。”



“……这样啊。”



说我没有失望是骗人的。心情被强制冷却的感觉,很难受。



小寻没有道别就转过身去。看到她娇小背影的瞬间,我心想,我必须要保护她。



“啊、我要帮忙。”



逐渐离去的脚步停下来了。



“我也拥有某种能力对吧?那就表示我帮得上忙了。”



“你肯定有看见搜寻龙端子的任务伴随着危险。这种判断极为草率。”



“这我知道……可是我……”原本应该已经封印的心情蠢蠢欲动,“你所说的现象界的生活,其实我无法认同。”



“生命活动需要得到认同的这种说法并不存在。”



“也可以改成现实这两个字。”



“现实。与虚构相对的词。一郎对虚构或幻想有所期望?”



话语化为刀刃刺进胸口。不过对方肯定不是故意的。



“并、并不是这么回事就是了。我在想,所谓的现实应该是可以更加自由定义的东西。所以即使看到你这样的存在,我也能够没那么大惊小怪,也能够接纳你的存在。”



“接纳。一郎接纳了搜寻者的存在?”



“是啊。你没有拒绝吧?毕竟你救了我,还说我拥有力量,还有、还有……”



我想要尽可能提出理由,然而无法达到滔滔不绝的程度。我只能说出最让我难为情的理由。



“……如果存在着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我就想要见识看看。如果存在着能令人满心期待的非日常现象……那我就想要见识看看。”



魔女以看不出感情的表情进行思考。



“不行吗?”



小寻默默转过身去,然后翻着衣袖跑走了。



至于我……甚至没办法去追她。我就这么双脚钉在原地,目送着蓝色的人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最后任凭自己遭受庞大的虚脱感袭击。感觉像是还没尽力而为就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对自己感到丢脸的想法在心中化为芥蒂。



“……啧。”



我把双手插入外套口袋。我的左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拉出来一看,是小寻身上的那枚徽章。项链断了。



记得在堆放建材的地方,想要站起来的小寻被某种东西勾到而跌倒。



仔细一看,我外套上的纽扣被扯断缝线差点就掉了。项链的锁链挂在纽扣上。是当时掉进口袋的吗?



我凝视着手心的徽章。



在好几层同心圆的内侧,镶嵌着一朵质感不同的蔷薇蓓蕾。



这叫做什么?对了,记得叫做全权拥有者。



魔女所需的东西,绝对不可以遗失的道具,非得要取回的贵重物品。我的内心处于欣喜若狂的状态,真令人无言以对。



世界并非无聊透顶。卡拉0K或帅气服饰或班上的阶级关系并非人生的一切。大人们不知道,小朋友们也差点要忘记的这种奇迹,其实是真正存在的。即使再怎么想要否定,这枚徽章也默默做出了裁定。没错,尼斯湖水怪并不是粗制滥造的恶作剧玩意,天竿鱼并不是苍蝇留在摄影机的残像,蒙古死亡蠕虫(本季《未确认生物》介绍的内容)今天也在戈壁沙漠大快朵颐。而且最重要的是——魔女是真实存在的。



我紧握徽章,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喜悦。



——————————



早上的教室一如往常,被怠惰的空气所支配。



我松了口气。原本担心昨天和警卫周旋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物证,不过这个疑虑已经解除了。



“早安,齐藤同学!”



齐藤正坐在我的桌上与右边的女生聊天,我则是从后面抱持着“你要坐是无所谓,不过既然座位的主人来了就赶快给我离开”的亲密心情用力拍打他的背。



“好痛~佐藤……抱歉。”



齐藤缩起上半身离开我的桌子。旁边的女生(记得叫做尾崎)轻声笑了。



“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没啦,在聊昨天买东西买得很高兴的事情……”



“你不是失意得像是快要融化的雪人吗?”



“没啦,尾崎同学好像也有兴趣,所以想说改天要不要带她一起去。”



他坐在别人桌上搭讪的行径令人不敢领教。



“是可以啦,不过如果要带女生过去的话,记得要事先安排得好一点啦。昨天店老板不是差点忘记你是谁吗?当时害我们很丢脸耶?”



尾崎同学又笑了。



至于齐藤则是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没啦,不是那样的。我跟店长真的是朋友啦。”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讲‘没啦’这两个字。”



尾崎同学发出开心的笑声,齐藤则是哑口无言。



我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位子心不在焉的川合与小林,向他们打声招呼。川合趁齐藤没看见的时候向我握住双拳伸出大拇指。建议:整一下齐藤。理由:行径有些得寸进尺。齐藤真可怜,我对他略感同情。



“……佐藤老哥,您真过份呢。”



居然加了昨天之前没有加过的敬称。真是个没胆的家伙。



齐藤就这么暂时不知所措好一阵子,最后朝着其他的小团体移动。



“佐藤同学,你买了什么?”



尾崎同学如此询问。我说声“这个”并且把手表伸给她看。



“啊~好漂亮呢。多少钱?”



我告诉她价钱。



“好便宜喔~或许不错。”



“店长人也很好喔。”



“是喔~我也想去~!”



在聊得正开心的时候。



“喔、佐藤同学,你买了手表啊?”



照例进行着问候之旅的子鸠同学,刚好在这时候加入话题。



“早安。这是我在昨天去的路边摊买的,你觉得怎么样?”



“早安~不错、不错。我觉得很不错。很轻便。对吧,尾崎同学?”



“嗯,我也这么认为。而且也很便宜。”



“唔哇,这价格很有良心耶~佐藤同学装备这个道具之后,外型点数肯定提升了2点喔~!”



“这、这个数值真是微妙。”我笑着如此回答。



“没那回事喔~我觉得2点很多喔。可以说是今年春天的必须品呢~!”



“必须品啊……”



其实真正的必须品是另一个。



我当然没有告诉子鸠同学,不过我有带在身上。那枚徽章。



能让我心情指数提升的稀有装备。虽然没有戴在身上,不过我藏在内袋里。以子鸠同学的说法就是精神点数提升了5点。



只要带着这个,或许总有一天可以再度见到那名魔女,并且进入非日常的世界。这样的愿望当然存在于我的内心。



顺带一提,自从来到我的手中之后,徽章就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那个是久米先生店里卖的东西吗?”



贵族高桥主动前来搭话。稀有事件发生了。



“嗯,我昨天和齐藤他们去了一趟。”



“是喔~齐藤同学这么快就介绍给朋友啊?”



“什么嘛,原来你才是情报的源头?”



“嗯,久米先生是我们学校美术社的毕业校友。我也是凑巧在路边摊认识他的。哇,这个不错耶,是之前没卖的商品吧?”



“不错吧~看起来很有品味。”子鸠同学频频点头。



“是那位久米先生推荐的。”



“嗯,佐藤同学买到好东西了。真好,久米先生那边很多商品都只有一件的。”



“不过如果不是只有一件,高桥反而会不太想买吧?不然流行起来的话……”



“确实没错。你很内行喔!”高桥笑颜逐开。



“啊?为什么?”



“这是男生的心态。不希望跟别人重复。”



“唔~?”



子鸠同学歪过脑袋之后,治愈的成份就从她的头顶散播到教室里,使我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我的幸运提升了5点。



“话说,女生应该也有这种心态吧?”



“嗯,我觉得应该有吧。”



“唔~听不懂啦~!”



由于子鸠同学鼓起了脸颊,所以我苦笑着回答她。



“要是大家都佩戴相同的东西,就会很尴尬的意思。”



“啊啊,那样捏他(neta)就会重复了~嗯嗯,确实会这样呢~!”



我觉得这跟那个有点不一样就是了……



“不过要是当成制式打扮,大家一起穿戴相同的配件应该很棒吧?我初中的时候是文艺社,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我一直有点想这么做呢~”



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要发现才对。



“抱歉,我稍微离开一下。”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难以加入这个话题吧,尾崎同学离席走出教室了。



刚才应该主动找她交谈才对,我做了一件错事。高桥以亲和的态度做出回应,不过他似乎没有感到罪恶感。顺带一提,子鸠同学也一样只是以软绵绵的动作挥手示意。



天生拥有良好人际关系的人,无法理解何谓无所适从的心情。啊啊,真的是贵族。



“佐藤同学,我们今天要去车站前面买东西,要不要一起去?”



“咦?”



这真的令我吓了一跳。对任何人都表达友善之意,出游的时候却只和自己人一起行动的高桥居然会主动邀约,代表他将来也有可能会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圈子。



天啊,居然被挖角了。



“啊~……我可以去吗?”



“可以啊,完全0K。”



“那么,我参加。”



“欢迎你,佐藤同学。我们是第一次一起出去玩耶~!”



“说、说得也是。”



怎么回事,这两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感觉人生好像忽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老师差不多快来了。等等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吧。”“先回去啰~!”



高桥与子鸠同学回座了。虽然还有几分钟才打铃,不过还没能摆脱新生心态的我们这一班,会把所有人就位待命这件事设为预设值。只有左前方Lady’s佐藤小姐的座位依然是空的。



明明导师还没来,教室却是鸦雀无声。这种气氛应该不用一个月就会消失吧。而且在气氛消失的时候,教室的人际相关图应该就会接近完成了。开学刚满一个礼拜就有机会被提拔进入一线军的我非常幸运。从刚才的对话来推测,高桥似乎把我当成眼光很好而且很机灵的人。那么依照今后的状况,我或许可以挤掉齐藤进入候补名单。



有一股成就感。然而这里不会存在着最自然的我。虽然能和子鸠同学一起玩是很棒的事情,但是对于今后生活的不安,却成为我走上勾心斗角这条路的报应压在我的肩上。既然开始与一线军有所往来,各方面不如他人的我就必须经常绷紧神经,川合与小林那边的人际关系也得小心处理,并不轻松。



啊啊,要是长得好看该有多好。不,更重要的应该是领袖气质。只要拥有能够吸引他人的气场,即使不用要心机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顺带一提,这里所谓的气场是英文的AURA,是一种从人体释放出来的灵气。这当然不是实际存在的东西,一般来说象征着领袖风范或是自己让他人感觉到的气氛。虽然肉眼看不见,却是最能对众人造成影响的一种东西。



可能会成为班上领导人的家伙,就会释放出强烈的气场。高桥就是如此。



然而说到我至今见过拥有最强气场的人——我握住口袋里的徽章——昨晚的魔女首屈一指。那已经是不同的等级了。



好想再见她一面。这个愿望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实现。我隐约有着这样的预感。



鸦雀无声的教室前门打开之后,蓝色长袍的魔女大步走了进来。如果我现在正在喝牛奶,牛奶肯定会以水平的轨道喷射出去吧。



没想到我许的愿,居然在一秒钟之后就实现了。



早上的教室居然有魔女闯入。



所有人的反应都一样,哑口无言。



毫不夸张,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魔女身上。魔女对于朝向自己的视线丝毫不予理会,就只是瞪着眼睛环视室内。她的视线笔直锁定我了。



“等一下……”



我刚才许愿想要见她。徽章我也带来做纪念了。然而如今占据我意识的就只有危险信号。



“佐藤一郎。正如资料所显示的,你果然隶属于这个小队。”



这次轮到我受到注视了。揭穿本名的游戏拉开序幕。心脏发出刺耳的声音用力跳动。



“不,我是……佐藤……没错啦……不过现在……我有点……搞不懂状况……”



我当场起立试着辩解,然而从我口中发出的却只有不成话语的呻吟声。



魔女接近过来了。我好想逃走。但我动不了。魔女在我面前停下脚步。肯定没错,就是那名蓝色魔女。脑袋开始沸腾得令我晕眩。思绪无法整合。手臂以奇妙的方式晃动。我知道自己正反复进行着尴尬而滑稽的动作,足以在行径可疑业界(没有这种地方)大放异彩。我的脸部轮廓似乎也变得软绵绵了,因为我没办法以自己的力量克制嘴唇不要微微颤抖。现在的我完全就是作画崩坏的动画。我就只是作画崩坏动画的化身。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那是什么打扮?”“她是谁?”“佐藤的朋友?”“女朋友?”“唔哇~好棒喔~~!好帅喔~!”“太夸张了吧~?”“COSPLAY(角色扮演)?”“搞笑?”



……交相穿梭的臆测之中,似乎混杂着子鸠同学天真无邪的声音。



然而,班上同学大致上都被吓到了。所谓的退避三舍。



为何?为什么?我做了什么?



脑袋一角轻声说着“是因为徽章”。魔女是来取回这个玩意的。那么只要还给她就可以恢复和平了。我马上付诸实行,将徽章塞到魔女怀里。



“是、是这个吗!”



然而魔女看了徽章一眼之后说道:



“……全权拥有者,佐藤一郎的调查结果是?”



那个神秘的声音响遍整间教室。



【调查结果,得知佐藤一郎拥有足够的资质可以成为适任者。】



教室再度鸦雀无声。只有一个声音输出“……刚才那是什么?”这种冰冷的反应。



危险信号已经达到MAX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平凡生活将会瓦解。好死不死偏偏在白天的时候跑来学校。为什么她不会找一个能够两人独处的时间呢?



即使是在夜晚校舍那么充满魅力的身影,在白天的学校也是令人不忍正视。原本被我视为不可思议的情景完全反转。班上同学们把小寻当成在进行COSPLAY的女生,而我则是COSPLAY女生的朋友。既然已经被卷入这种事件,我就无法摆脱相关的传闻了。



我察觉到了。我只剩下唯一一条生路。



是的,要是可以证明魔女是“真的”,要是可以提出全权保持者是异世界机械智能的例证,要是能够对情报体这种怪物的存在进行实证……



——肯定就可以扭转干坤!



“那个,各位请看这个!”



我将其高高举起,让整间教室都看得见。



“其实——”



用力夹着徽章的手指,按下上头像是按钮的东西。



“唔哇!”



徽章忽然开始在手中变形,使得我差点失手把它摔到地上。我抓住项链,随即徽章缓缓在空中转动。



在这个时候,徽章开始说话了。



【Make miracie.Dress up——!(魔幻彩妆,盛装打扮——!)】



响起了非常像是动画配音的呐喊。与原本低沉成年人的声音有点像又不太像。



镶嵌在中间的蔷薇完全绽放,里头一个闪闪发亮的半圆形部份被顶了出来。



哔啦哩啦哔啦哩啦~



响起一段令人感到无力的廉价合成音效。



【Dress Change——Evening Style——(变换造型——晚宴模式——)】



随着这声口号,花的中心响起哔啦哩啦啦的声音发出七彩光芒。如果世界上存在着引导灵魂进入地狱的安魂曲,那么肯定是气势磅礴的古典乐。我原本对此深信不疑的这个想法,如今却被粉碎得灰飞烟灭。我的灵魂如今正随着这种完全是动画音效的哔啦哔啦声逐渐被拖进地狱。



造成骚动的声音过了一阵子之后停止了,徽章也恢复成原本的形状。后头标示着制作贩售这枚徽章的公司商标,上头写着【BANDAI】。



“这不是万代吗!”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一间超大型的玩具公司。我的死神居然是万代,这是一件惊人的事实。



“……那是礼拜天晚上八点半播放的少女动画,《变装偶像优娜》里出现的魔法徽章……我小时候看过这部动画……佐藤原来是动画迷?”(校注:游戏FFX-2里的尤娜,此游戏以换衣服闻名。)



某处的某人帮忙进行了多余的说明。而且还超详细的。



换句话说,既然这是玩具——



不就代表着,这是假的?



从哪里到哪里是假的?



我可没有乐观到认为只有徽章是假的。



应该是一切。包括魔女和异世界和怪物,全都是假的。



“完了。”



我的校园生活,我的高中出道,我的和平。一切都被粉碎了。我的校园生活理想图就像是被送进交叉型碎纸机一样,被粉碎到连最高明的跟踪狂都无法还原解读的程度了。



“在此将名为佐藤一郎的个体,设定为龙端子搜索任务的辅助者。网络的意识将传达给所有的活动体,所有活动体的意识将传播至单一网络。愿汝成为优秀的辅助工具。”



魔女像是要过海的摩西一样举起拐杖,并且高声做出这样的宣言。我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我的灵魂早就已经沉入黑暗之中。



之后听别人说,当时我似乎就这么站着昏迷了。



——————————



“啊哈哈,等等我啦,魔女小姐!”“一郎,我在这里~!”



我和蓝色的魔女,正手牵着手在晚上的学校(不知为何走廊变成了花田)躲避着警卫的追捕。宛如绘画的美丽邂逅,令人满心期待的冒险,突如其来的逃离过程……以及在隔天早上的教室里,进行着COSPLAY的魔女破坏我日常生活的那段美好回忆!



“咿咿咿——!”



无法承受这段恐怖的重播画面,使得我一边痉挛一边清醒了过来。在短暂的安心之后,悲伤的情绪很快就袭上心头。



“……呜呜……可恶……可恶……!”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因为感到丢脸而哭哭啼啼的。好难为情,好丢脸。



在我借由一股独特味道发现这里不是我家而是保健室之前,我持续哭了好一阵子。



“保健室……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梦吗?”



“不,是现实。”



位于床边一角的一对巨乳这么说着。



“真是奇特的现实啊。”



不,不对,说话的是这对巨乳的拥有者。



身穿白袍的女性。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吧。烫得轻飘飘的微卷短发染成漂亮的金黄色。代表着智慧道具的眼镜,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调皮的印象。



“请问,您在做什么?”



“我在观察你的身体状况,因为我是保健老师。”



她跪在地上,像是把自己的胸部放上来一样靠在床边。



抱胸的双手形成一个只有下缘的边框,她的胸部则是突破边框而出。简直就像是浮雕。我敢断言这对伟大的胸部绝对不可能小于九十。近距离目睹所感到的冲击,已经几乎达到暴力的程度了。以外型的轮廓来看,感觉不出她有穿胸罩。虽然里面似乎有穿一件小背心之类的衣服,然而强烈凸显出来的胸部,简直有一种要从挣脱束缚的气势,实在是令我不知所措。



“观察我?直到现在?”



“是啊,因为我很闲。我还有帮你擦口水。”



我连忙擦了擦嘴角。



“请认真工作啦。”



“所以我就是在工作啊,我在观察昏迷学生的身体状况。”



“原来……我昏倒了?”



总之,刚才的情景并不是梦。即使是我也大致已经理解了。



“我听说你是在教室昏倒的。后来你被抬到这里,现在大概是第五堂课的时间吧。他们说你并没有受伤,所以我就这么放着你安静休息了。要跟你的父母亲联络吗?”



“不,我身上并没有哪里会痛……第五堂课?”我也昏迷得太久了。



“该不会是昨晚通宵没睡吧?”



“啊、对喔……”



昨晚因为精神亢奋,所以一直没办法合眼。



“既然能够自己起来,那可以稍微过来一下吗?”



保健老师在铁桌旁边叫我过去。



如果有学生被抬到这里,似乎要填写一些文件。



我说出自己的名字与班级,并且简单说明当时的状况。



关于魔女的部份我试着要打马虎眼,然而老师却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



“……认识的小女生跑来拜访,然后你就受到打击而昏倒,这种过程我实在搞不懂呢。早上有其他学校的小女生跑来教室,确实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不过你为什么会昏倒?”



如果我真的是一个眼光很好而且很机灵的人,那我应该就可以顺利岔开话题吧,但我终究只是虚有其表。我想不出可以顺利瞒骗过去的方法,只好保留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全盘托出。



“嗯。换句话说,她就这么穿着COSPLAY的衣服跑来了。”



“是的,要是被大家发现我认识这样的人……就会被当成是那个小女生的同类了!”



我被老师的语气传染了。



“我懂我懂。目前是很重要的时期,所以行动的时候会想要尽量谨慎呢。”



“是的,就是这样。”



“唔~嗯,我知道了。这边会把事情处理得避免过度宣扬,所以你可以回去了。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即使还在上课也没关系,直接来找我商量吧。”



在我道谢准备离开保健室的时候,桌上的印章盒被我制服的衣角勾住掉落地面。里头的东西因为盖子打开而掉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来捡。”



“麻烦你了。”



钻进桌子底下的时候,我斜眼看见了裙底风光。因为坐下来而变形的大腿内侧淫靡依偎在一起的秘密缝隙。哈●·波●的秘密缝隙(这样会被告的)。为什么没穿丝袜?为什么没穿丝袜?这种感觉难道是恋爱?……怎么可能,就只是性欲罢了。看来我的神经出了很大的问题。



我斩断烦恼,专心寻找要找的东西。



“找到了。这是什么?”



“不能给你喔。”



“……我也一点都不想要。”



简单来说就是金属棒。大约是食指的尺寸。



虽然上头有雕刻图样,不过长年累月的磨损,使得图样已经模糊得看不出来了。



“那是许愿的道具。很有名喔,女生用的。是之前每天来保健室上课的学生给我的。”



“原来。”



所谓的许愿也是咒术的一种,以这种方式推测的话就是一种祭器。而且是玩真的。



“那我回去了,至少要上第六堂课才行。”



第六堂课开始的钟声响了。



“呀哈哈,真是遗憾呢。”



旁观者的音调。我也失去回到教室的意愿了。



——————————



回到教室的时间变成了放学后。我在保健室用吃剩的便当打发时间。如今班会时间也已经结束,进入放学的时段了。



随着我接近教室,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增加。



那一班人将会对我做出什么样的评价?COSPLAY的女生以及那段冲击戏码的上演,绝对不可能没有造成话题。



我下定决心之后试着走进教室。还留在教室的学生同时看向我。



有两人是从来没有交谈过的女生,此外大概还有六名男生。川合和小林也在,他们正在和三明治中村聊天。看向我的眼神似乎都想对我说些什么,然而实际上没有人过来对我说话。班上唯一的不良少年,则是独自以漠不关心的态度看着《少年Magazine》。



没看到高桥他们。考虑到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之我想知道当时的后续进展。我一转身面对川合等人,他们就像是很尴尬地移开目光,以像是不认识我的态度继续聊天。唔,刚才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启了屏蔽功能?



“真是的,中村你坐的位置太差了啦。”“没错没错,偶尔我还会笑出来呢。下次换座位的时候要好好……”“真羡慕你们,像我都是隔着一个头……”



即使我就在旁边,他们也毫不在意把我当成空气继续聊天。从背脊扩散到全身的恶寒,使得我连指尖都微微麻痹。



肯定没错。他们三人正散发出“不要找我们讲话”的气场。



为什么?根本不用思考,理由当然就只有一个了。然而事件的元凶却不在现场,这是怎么回事?



经过犹豫的结果,我决定破釜沉舟向川合他们搭话看看。



“那个,你们知道早上的女生跑去——”



“佐藤,导师说你回来之后就去学生辅导室一趟。”



小林的回应可以用“闭门羹”这二个字来形容。我没办法把刚才那句话说完。



“为什么这么冷淡,我们是朋友吧?”我应该开口这么问吗?



答案是N0。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以刚才的状况,就可以充份理解到和睦相处的可能性是零。虽然立场变得摇摇欲坠使我感到绝望,不过要是在这种时候依然紧咬着他们不放,反而会让他们主动说出决定性的话语。



所谓决定性的话语,大致上都会一语成谶。学校就是这样的空间。所以能够打马虎眼的事情都要尽量打马虎眼。必须拥有解读现场空气的能力。



“知道了。谢啦~!”



迅速撤退。我好不容易成功维持住“虽然比以前来得疏远,至少会稍微交谈一两句话”这条战线。我好想哭。



完成回家准备正要走出教室的时候,我撞到一名班上的同学。



长长的直发保养得很好,身高也很高,是一名很不错的美男子。然而不知为何只有这个家伙穿着白色的学生服,所以我至今彻底避免和这个难以应付的同学对话。



“抱歉。”



原本想在道歉之后迅速离开,不过那个家伙难得主动搭话。



“佐藤一郎。”



“啊?”



“暴风雨要来啰。”



“……要下雨了吗?”



“哼哼哼,总有一天,你也会懂的。哼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走进教室。装模作样的态度。我的旧伤隐隐作痛。



——————————



所谓的学生辅导室,似乎是用来进行辅导或是商量秘密的房间。校内的辅导机制随时待命是我们学校的卖点之一,不过我从来没有使用过。



“我是佐藤,我来报到了。”



“我是天公,请进。”



天公。我们班导师的绰号。似乎不是我们这一届,而是上一届的学长们取的。原本似乎是因为他非常宠爱老婆,众人揶揄他们夫妻真的是天作之合,结果就从天作之合的老公简称为“天公”作为绰号了。



不过有人会自己把学生取的绰号拿来用吗?



“打扰了。”



想像里头就像是口供室的我,怀抱着忐忑的心情进入房间。



里头并没有冰冷的感觉。好像很贵的地毯与绿色的窗帘,矮桌与沙发组,电视与影音机器,甚至还有咖啡机。令人不觉得像是校内会有的空间。



隔着桌子的另一头,天公大剌剌坐在三人座的沙发上。



“总之坐吧,不用那么拘谨没关系的。”



“谢谢。”我就这么听话坐下。



“刚才你好像一直昏迷不醒,身体还好吧?”天公这么说着,并且将咖啡倒入杯里。



“没什么大碍。好像是老师您送我到保健室的,抱歉造成困扰了。”



“这是爱,佐藤。”



“啊?”



“这是我身为教育者的爱,你可以不用介意的。真想和你一起挥洒青春呢。”



“…………是。”



天公这个绰号,该不会也包括异想天开的意思吧?我开始如此心想。



“然后,关于我这次找你过来,佐藤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不是因为今天早上我昏倒的事情吗?”



“跟这件事也有点关连就是了。”



我想了一下,心里却没有底。“不知道。”



“好,那我就像个男人开门见山说出来吧。不过只有这件事请务必记住,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佐藤这边。我和佐藤是以教育的羁绊紧紧联系的!”



“…………是。”



在无法回话的时候独一无二的回应字“是”,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连续使用,这是我出生至今第一次让我这么做的对象。这、这个人真有一套!……就像是这种感觉。



“学校昨晚有人入侵,而那个人其实就是佐藤你喔~哎呀~啊哈哈——”



我把喝到一半的咖啡水平喷射出去。



“早就露馅了吗?!”



“因为监视器有拍到啊。”



原来有监视器啊……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回来拿课本……才会溜进学校的。”



“我就觉得会是这种理由。然后,关于另一名入侵者……”



“您是指那个COSPLAY的女生吧?”



“没错,就是她。那个孩子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顺带一提她就在我们班,姓氏和你一样是佐藤。我们班有个一直缺席的学生对吧?”



“那、那是什么意思?”



佐藤?一直把位子空着的Lady’s佐藤小姐?就是那个COSPLAY的女生?



“你们两个佐藤原本就认识吗?”



“没有!我只是在进入学校的时候碰到她而已!”



“虽然有乱用烟火,还跟警卫产生一些冲突,不过因为两个人都是我班上的学生,所以就由我来负责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老实低头道歉。



“嗯,所以这次我就不再追究了。我相信以佐藤的诚意不会重复相同的过错。只不过相对的,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吗?”如果是不再追究这件事所要付出的代价,那我就非得接受才行。



“关于你的共犯,也就是另一个佐藤同学……”



“这么说来,那个家伙跑去哪里了?收容所吗?”



“她好像就这么消失无踪了。她总是这个样子。就算是去进行家庭访问,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已经有点像是超能力的程度了。”



“这个技能在犯罪的时候似乎挺方便的,所以老师的请求是?”



天公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看向我。



“希望你可以成为她——佐藤良子的朋友。”



“我拒绝。停学处分是从明天开始吗?”



“咦咦?为什么?”



“司法交易不成立,所以到此为止。”



“这不是交易啦。拜托你啦,佐藤。Men’s佐藤小哥与Lady’s佐藤小姐,简直是绝配。”



“请不要这样啦!您知道那个家伙是什么样的女生吗!”



“虽然她COSPLAY的程度有点走火入魔……不过只要交到朋友,我想她就会来学校了。何况实际上她也来了。”



“可是如果和那个家伙成为朋友,我觉得我就不会有其他的朋友了。”



虽然我觉得这种想法很过份,然而这是现实。



“……唔~嗯,不然这样吧。”天公脸上露出像是会发光的笑容,“由我天公来当佐藤的朋友吧!”



“天公的天果然是异想天开的天吧!”



“因为我是老师,所以我觉得我的友情能量应该有学生的五倍吧。”



“您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计算法也没用啦!”



“这是难得的教育机会。佐藤良子坚持不肯来上学,然而只要是为了与佐藤一郎见面,她就会很干脆跑来学校。由此可以导出一个结论,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



“你便是召唤佐藤出现的纹章啊。”



“我完全听不懂啦!”



“……想说你们这个年纪应该会喜欢这种调调。”



“什么佐藤召唤纹章啊?总之那种女生我不敢领教。”



“唔唔……如果用请求的方式不管用,我也可以用命令的方式喔。像是任命Men’s佐藤小哥协助Lady’s佐藤小姐之类的。”



“不惜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行吗?”



“不行。我不要。我千百个不愿意。我非常讨厌那种在现实世界玩COSPLAY的家伙。”



“为什么?难道是在初中时代做过相同的事情?”



我有一种脑袋被流星锤狠狠打中的感觉。



“并、并、并并并没有!不、不是的、不是的!”体内的行径可疑基因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初中时代并没有因为在现实世界玩COSPLAY所以被欺负!”



“说得也是。我也不认为佐藤会做出这种事情。不过正因为是这样的佐藤,所以我才希望你能体会她的心情。”



虽然这种说法令我在意,但我不想冒失加以深究。



“我不会那么做,因为到头来我甚至不想接近她。”



“暴力当然是禁止的,不过可以不要在态度上拒绝她吗?”



“不,要是她真的来了,我想我应该会用尽各种方式拒绝吧。”



“是喔……”



天公把文件啪沙一声扔到桌上。



“啊、抱歉,不小心弄掉了。”



由于实在是太故意了,所以我朝着文件看去,文件上面大大写着《调查书附件/佐藤一郎》几个字。我瞪大了眼睛。是我入学时的初中考核表。而且是将详细内容另外整理成补充资料的特别报告。



“啊~这份文件的内容绝对不能告诉学生们呢。毕竟要是发生这种事情,我可爱的学生应该会被欺负吧?”



这很明显是威胁。既然光明正大到这种程度,我也失去怒骂的力气了。



“你愿意接受吧?”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



叹息的水龙头坏了,所以只能任凭叹息不断流出。虽然我知道这样很难看,不过只有现在,我无法对自己的心情说谎。



“哈哈……”



自嘲的干笑声。今天原本是Happy Day(欢乐日),却摇身一变成为Unlucky Day(不幸日)。



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了。我坐在自己的座位趴在桌上。我没有力气马上回家,原本要出去玩的预定也告吹了。顺带一提,我对高中生活抱持的希望,也已经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了。仔细想想,天公的威胁其实没什么意义。我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遇见那个冒牌魔女之后,我再度掉进了无底深渊。应该吧。



光是挤出用来回家的微薄力气,就花了我三十分钟。



“……回去吧。”



一阵风吹进教室,窗帘在室内整个展开。春天的清爽微风,夹杂着甜美的秀发芳香。惊觉不对的我移动目光一看,蓝色的魔女就坐在窗边。



“唔、你!”



我用力顶开椅子起身。有一种历经三年的报仇之旅终于找到仇人的感觉。



“侦测到龙波动了。”这个家伙恬不知耻地说着:“看来其中一个端子果然位于这栋建筑物。”



“不用撒谎了。你的牛皮已经被拆穿了。”



“然而借由数秘预测,已经确定观测到龙端子的存在了。怎么了?”



“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何况你至今跑到哪里去了?”



“单独进行搜索。”



“在找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是吧?”我露出嘲讽的笑容。



“……确认一郎的言行出现显著的劣化。怎么了?”



“都是因为你吧!”



佐藤良子依然是相同的打扮。长袍加上拐杖。她居然能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状况下采取行动。不对不对,她绝对有被看见,只是没有人对她吐槽,因为会怕。



“我要讲明了。你不是什么异世界的魔女。你是普通的高中生,是随处可见的无聊平民,是叫做佐藤良子的普通人吧!”



我就这么指着良子(直呼姓名就够了),等待着她的精神崩溃。



“……一郎似乎接受过频率转换了。”



“出现了,专业术语。如果以为讲一堆类似的术语就能骗人,那你就大错特错啰!”



“所谓的频率转换,以这边的语言来说就是洗脑。干涉炭素型活动体的脑波,对思考模式施加影响的这种技术……”



“啊~啊~这种的我已经听够了。”



“只要搜寻者重新转换一郎的频率,问题应该就可以得到解决。”



“啊?那么要是你这么做并没有解决问题,你就会承认自己是个妄想少女吧?”



“并不会。〈中央集积机关〉确实存在,而且搜寻者隶属于这个单位也是事实。”



这个家伙该不会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沉浸在自己的妄想吧?



“开始施法。坐在这张椅子上闭上眼睛吧。”



她把最后面的椅子拉过来靠墙放好。



“不用了,反正没有意义。而且我要回去了。”



“……进行处置之后,要是一郎的想法没有改变,就可以认同一郎的说法。”



“这是你说的喔。到时你认同的话,就表示你也要停止这种胡闹的COSPLAY喔?”



“无所谓。”



“即使我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你也不会想用奇怪的歪理硬塞给我吧?”



“不会。”



“知道了!”我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你就试试看吧。那个叫做重新转换的玩意!”



已经不只是拥有绝对的自信这种程度了。魔女事实上是佐藤良子,光凭这一点就大势已定。我已经在思考战后处理的问题了。让良子停止COSPLAY之后,应该要怎么处置她?考虑到天公的意向,让她穿上制服来上学就行了吧?不过即使穿上制服,如今这个家伙也不可能结交得到朋友了。没错,出道的过程只要失败一次就完了。我也已经完了。不过如果能带着加害者一起上路,肯定能够稍微慰借我的内心。



“别动。”



良子的手捧住我的脸加以固定。我不由得微微往后仰,使得后脑勺撞到墙壁。我感到不安,然而如今为时已晚。仪式已经付诸实行了。



“……唔?”



感觉她的呼吸近在咫尺的时候,下一瞬间她就对我那么做了。



怎么做?还用说吗,当然就是接吻。



“唔唔——!”



我被吻了。被佐藤良子吻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吻?直到刚才进行的对话是怎么回事?洗脑怎么了?要推翻相反的论点必须以是否能进行实证来决定,至于答案就是接吻。意义不明。



“等等、唔……”



逃跑的路线从一开始就被封锁了。捧住脸的双手,以及后脑勺的墙壁。今天的每日小常识:把后脑勺抵在墙边并且以手指按住额头,人就会站不起来。



嘴唇分离的时候,良子留下异常娇媚的气息,然后从我面前离开。



“…………”



我愣了好一阵子。



不可以被她小看了!我抱着这样的想法起身。我在心中让威风凛凛的武田信玄身影与自己重合,然后对她说了重话。



“嗯咿呀哟咿呀哟咿呀!”



我出生至今第一次这么口齿不清。



顺带一提,我预定要说的是“真遗憾,我一点都没变”这句话。丝毫没有原文的影子,这是自我凌虐原文的行径。我像是枯萎的盆栽软瘫在椅子上。现在的我连放在热汤面上面的干皱茼蒿都不如。



“推测应该是重新转换造成语言机能暂时产生混乱,可以作为施法成功的证明。”



“……唔。”



【嘿嘿老爷,以您的心脏效率没办法处理现在的紧张情绪喔!】我的心脏就像这样跳得好快。因为我很胆小所以很容易心跳加速。我的脸火热到一种夸张的境界。



相对的,良子的脸则是一点都不红。完全就是扑克脸。



“……太阴险了。”



居然使用女人的武器。即使当成演戏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在进行龙端子探索任务的期间,搜寻者与一郎将会处于主从关系。宣誓完成之后,一郎有义务要遵守搜寻者的命令。”



“……命令。”



“放心,搜寻者不会轻视一郎的生命。在此保证,在达成任务的那一刻起,一郎将会马上重获自由。此外,机关将会支付当地货币给一郎作为报酬。”



这个家伙的意思是会付钱?



“这种像是小鬼家家酒的游戏,你居然还会付钱给别人?”



问题所在的次元完全不一样。连我的愤怒也成为其他次元的东西了。



“包括一郎在内,现象界人的个体活动是受到重视的。考虑到这一点,可以判断支付报酬是一项妥当的处置。”



“太蠢了,蠢得一塌糊涂。”



普通人非常珍惜的东西,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轻易放手?



“这句责骂没有任何论理上的正当性。既然搜寻者的行动方针由〈中央集积机关〉决定,而且个体之间的差距被调整在极小的范围之内,那么蠢这个责骂用字就是用在龙端子探索任务需要现场协助者的这个判断,不过到头来一郎对于机关需要龙端子的原因毫不知情,因此不可能进行综合的判断。”



“可以判断吧?既然牵扯到钱,就会引发这一类的问题吧?”



“搜寻者无法定义‘这一类’这个指示代名词所代表的范围。费勒的能力无法分析现象界人复杂的心情表现,必须指定‘这一类’所代表的范围。”



“开什么玩笑……居然这么随便……就给钱或是接吻……”



愚蠢带来的报应总是在事后才会面临的,这个家伙对此知道得太少了。



看到她的这副模样,我的旧伤就隐隐作痛。她的模样令我心痛得无法正视。



“要是你这么做的话,你会毁灭的。”



“隶属于机关的生命体为使命牺牲是常有的事情。而且这一点对一郎而言也相同。”



“为什么我非得要为了你这种他妈的妄想赌上生命才行?”



“一郎知道得太多了。要是没有纳入这边的保护,机关很可能会将一郎的存在抹消。”



“不会的,因为机关本身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不会有杀手来把我灭口的。”



“全权拥有者也对搜寻者发布过这样的命令。”



“你说什么?意思是你会一直缠着我?”



“将会是如此。”



天公的威胁。良子的跟踪狂宣言。以及我想要相信今天早上的事情还不是致命伤的这种天真想法。这些项目综合起来之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总归来说……只要找到那个龙端子,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吧?”



反正被孤立了。反正被排挤了。



“正是如此。会因而结束。”



“龙端子是吧?我可不希望最后是以不存在收场啊。即使是妄想,应该也有某种成为核心的关键吧?等同于龙端子的某种物品确实存在吧?”



“搜寻者不知道现象界人以何种方式称呼龙端子。不过下次这边会把实物的样本拿过来。”



既然她说会拿样本过来,就代表该物品确实存在,代表事情会有结束的一天。



我把答应合作的理由与拒绝合作的理由放在天秤的两边,虽然胜利的是后者……然而在根基摇摇欲坠的现在,终究只有小数点以下的些微差异而已。



“知道了,我答应帮忙。”



“那么就收下报酬吧。”



良子操纵着机械拐杖。握柄的部份藏着投币商店经常会卖的那种硬币盒。存放在里头的百圆铜板,在良子的手心堆成一座小山。



她把那座小山递给我。



“请笑纳。”



这个金额很适合用在这种小孩子的家家酒游戏。该怎么说呢,有一种生气就输了的感觉。



“……我才不要那种零用钱!”



——————————



下午六点,返家。



回到家里让身体倒落在床上之后,感觉连意识都跟着沉下去了。



“……好累。”



后来我马上被良子拉着跑遍放学后的校内。那是一段宛如身处炼狱的时间。



即使已经放学,依然还有很多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这已经是盲点之前的问题了。我陪同COSPLAY女生到处跑的模样被许多的学生目击。这是最惨的状况。我马上咒骂着自己原本的决定。



叫做龙端子的那个玩意当然没有找到。处于随时会遭到他人白眼的状况,使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去找东西。对于熟悉白眼视线有多么恐怖的我来说,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等同于拷问。



比起喜欢做出奇特行径的良子,为什么受到波及的我反而更加丢脸?这个世界绝对有问题。真的可以顺利找到那个叫做龙端子的玩意吗?我感到不安。要是找不到的话,我想我应该会丢脸丢到家吧。



“一郎~电话~!”来自楼下的呼唤声。



“电话?”



我走到一楼,从母亲手中接过话筒。我的手机是最近才办的,只有川合与小林知道手机号码。他们似乎都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不妙,朋友人数零。



“喂?”



【是我啦,希望你现在可以毫不客气汇一笔巨款到我现在说的户头。】



会讲这种话的朋友只有一个。



“我要挂断了,清水。”



【开玩笑的啦。不行喔,一郎同学,进行日常对话的时候绝对不能真的动怒,我不是这么教过你吗?】



“……啊,我并没有生气啦,不过你今天这通电话来得不是时候。”



黑暗的初中时代,我唯一的朋友就是这个清水。



他是别班的学生,而且是唯一知道我被欺负却还是以普通态度和我交谈的人。虽然他没有公然搭救过我(他曾经毫不隐瞒表示不希望出面搭救的自己也落得被欺负的下场),却在暗地里把我当成正常人来往。



光是这样,就令我感到开心。



要是没有那份充实感,或许我就不会出现高中出道这种念头了。这可不是影响深远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很忙吗?】



“没有,我已经无力到有一只脚踏进棺材了。各方面都搞砸了。”



【似乎挺有趣的。说来听听吧!】



清水的声音很开心,他正乐在其中。他是以别人的不幸作为主要燃料的快乐主义者。



我大致说明了今天的事情。清水听完之后满足地说道:



【……哎呀,这位小姐的诡异电波好像很强烈呢。】



“她的气场有够惊人的,原来她是念能力者。”(校注:念能力请参看漫画《Hunter×Hunter》。)



【念能力只能以念能力来对抗,噗嘻!】



居然被自己的笑话逗笑。臭小子。



“别说是危机,我现在根本就已经完蛋了。班上同学好像把我当成同类了。”



【现在才刚开学不久,微妙的平衡很容易瓦解的。】



“因为我自不量力想要加入一线军,所以似乎遭到天谴了。”



【总之别这么沮丧啦。好,在这个时候,伟大的本大爷就为可怜的一郎指引一条明路吧。】



清水的意见在初中时代经常拉了我一把。



“不,我想只有这次你实在帮不上忙就是了。”



【总之先别管了,稍微聊一下你班上的状况吧。】



或许聊一聊也能变得舒坦一点吧。我蹲坐在电话所在的走廊,思考着从哪里说起。



“首先,班上有一个贵族团体……”



——————————



早上的教室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我走进去的瞬间,室内的闲聊声忽然静止。并不是对我敬而远之的感觉。是冷笑。



“昨天”“好恶”“COSPLAY”“超恶的”“佐藤搭档”“闷骚怪胎”“别看他”“变态系”以上是我从细语声里收集到的只字片语。大部份都是来自中坚阶级成员的炮击,但我很希望大岛弓菜可以讲得再小声一点,应该说请她自重不要以相同意义的话语进行连打。



我以如坐针毡的心情就座。



确认佐藤良子的座位是空的,我首先松了口气。与那个家伙共同行动,就会有庞大的压力伴随而来。她能缺席是再好也不过的。



不过右边的女生,也就是尾崎同学的桌子,与昨天比起来朝着另一边移动了十公分,这使我感到愕然。女生只要讨厌对方就会表现得很露骨。



虽然并不是受到所有人的欺压,但我有一种与全班为敌的感觉。



喘不过气。好丢脸。很难为情。



在这种时候,我会想要下意识按住手背。我拼命忍耐。我已经发誓再也不会按住手背了。距离班会时间还有五分钟,天公快来吧。



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面前。



老实说,我吓了一跳。可能是高桥或大岛或山本或齐藤的这个人,早早就要对我处刑了吗?



“佐藤同学~”



“子、子鸠同学!”



不会吧?我差点发出这样的呻吟。没想到居然是象征着世界和平的她要前来超渡我。要是她以一如往常的笑容对我说出“佐藤同学还是死一死比较轻松吧~?”这种话,负责我心脏的技师大概也会讲出“很抱歉,我和老爷的交情也到此为止。永别了。”这种话然后逃走吧。



啊啊,子鸠同学的樱桃小嘴,随着悲剧即将上演的预感打开了。



“早安~今天你有点像是大老板一样很晚才来上班耶~”悦耳的音调。



哎呀?



“啊、啊啊。嗯。”



“昨天很抱歉,班会结束之后我们等了五分钟左右,不过看你没有回来,所以我们就先走了。”



“啊、啊啊。嗯。”



“就是这样,所以改天再约啰~”



“啊、啊啊。嗯。”



即使以复制&粘贴的方式量产台词,我还是受到满满的感动。



子鸠同学位于恶意的圈子之外。她没有提到良子的事情,也没有露出厌恶的态度。她拥有高度的人品。品德高到这种程度,感觉她甚至拥有护国的力量。国家一定要支付满额的国民年金给子鸠同学才行。



我决定了,就在心中建立子鸠神社吧。借由信仰将能寻找到救赎。



“……唔。”



我与大岛弓菜四目相接。她露出非常不愉快的表情,大概是看到子鸠同学毫不在意和我这种人交谈而感到不悦吧。其实我知道喔。几天前,在子鸠同学找大岛询问化妆术的时候,她以“子鸠不适合这种化法”拼命想要转移话题。她害怕子鸠同学的可爱程度更上层楼。即使被称为女王蜂,她的心胸还是很狭窄。只不过很遗憾的,子鸠同学以现状来说就是可爱至极的MAX状态。活该气死你!



全身充满治愈的能量之后,另一个人影站在我的旁边。是男生。



“终于找到汝了。”这个家伙刻意把语气塑造得很沉重,“飞灵。”



我猛然颤抖了一下。



战战兢兢抬头一看,那个家伙就站在那里。



座号十三号,个头比较小又有点胖,留着运动员发型的男生。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铃木治。



“……什么事?”



“汝不知道吾人是谁吗,飞灵?”



“飞灵是谁啊?”虽然不想提及,但是没有其他地方能吐槽了。



“就是汝。不然还有谁?”



“不,我是佐藤。你认错人了吧?何况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话。”



我试着尽快结束这段对话。



“哼,汝瞒不过的。”铃木的态度充满自信。他以响遍教室的声音,就像是抓准时机一样使用专业术语,“基于这双阴阳眼所拥有的〈万里眼〉之魔力!”



阴阳眼。左右两眼颜色不一样的意思。



“你两颗眼睛完全是黑的耶?”



“哼,这只是虚假的外貌。汝看不出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看不出来也无所谓,快回座位吧。班会时间要开始了。”



“如今〈多元异世界宙斯海姆〉正陷入天大的危机!由于可恶的邪神降临,吾等十二骑士被强制传送到各个世界了。”



我起鸡皮疙瘩了。



“回、回座位吧……好不好?”



“吾等一定要找出失散的骑士们重返宙斯海姆才行。并且要打倒〈邪神艾菲索斯梅尔〉!”



我的鸡皮疙瘩起得像是要孵化成小鸡了。



“看来汝似乎失去记忆了。等我一下,吾人就以〈精神潜脑〉进入你的意识,帮你找出失忆的原因吧。”



这个家伙一直用“吾人”当成第一人称?



铃木朝着我伸出手。我还没来得及拨开,他就已经把身体弯下去了。剧情进展得有够快的。



“咕喔!如此强大的〈魔障壁〉!居然能将吾人的精神潜脑弹开!”



我非常讨厌“恶心”这个将别人践踏在脚底的字眼。



“铃木,你好恶心。”



但是用过就觉得拿这个字眼骂人挺痛快的。我喜欢。



“哼,你似乎受到某人施加的咒术束缚了。看来这次的事件会多花一些时间。然而别忘了,你和吾人一样是荣誉的〈邪圣剑士·幻猎者〉!”



“别说忘了,我根本就没听说过啦!”



“给我慢着,铃木治!”



闯进来的第三者,是班上唯一穿着白色学生服的人。



“你是白学服的木下!”原本准备离去的铃木又激动起来了。



“知道吾辈为何要穿着这件白色学生服吗,佐藤……不,飞灵!”



“我是佐藤!”



依照我将经验法则进行归纳做出的推理,以“吾辈”自称的高中生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呼哈哈!这么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吧!”



给我慢着。



“这件白学服是拥有智慧的贤者之证。而且与统括各国影子政府的上位机关〈世界议会〉有着密切的关连。我就只能透露到这里为止。”



“什么?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铃木装模作样地喊着。



“位于吾辈意识领域的〈虚空断章〉,记载着从过去到未来所有历史的片段。没错,吾辈木下是总有一天将会征服世界的人,呼哈哈哈!”



连笑声都是完全以“呼哈哈”这种字眼从嘴里说出来的耶,这个家伙。我所承受的这种恶心感与难受感,麻烦你也用同理心想像一下吧。



“唔!虚空断章,吾人曾经听说过!记得上头记载着从过去到未来所有历史的片段!”



“你只是把刚才的说明重复一次吧!”



对话看起来是成立的,但简直就是没有交集。



陷入自我世界的同好,一旦上演壮烈的大寒流会战就是这么恐怖。



“飞灵,总有一天,吾辈木下将会借助你的力量。”



“慢着。贤者啊,这个人是宙斯海姆〈天界院〉的直属骑士。他没空介入地球的事端。没错,现在已经一刻都不能犹豫了!”



“你为什么要读高中啊?你的人生只要在自己房间度过就够了吧?”



“两位,请稍等一下。”



我差点发出惨叫声。现在的状况已经够麻烦了,居然还追加第三个人。



“……安藤达雄吗。这件事情与一般人无关,给我退下!”铃木以夸张的动作挥动手臂。好冷,冷到想穿外套了。



“哼,说我是一般人?笑话!给我看清楚了!”



安藤达雄一边让钮扣弹飞一边脱下学生服。或许他是误以为让钮扣弹飞很帅气才会做出这种奇特的举动吧,不过就旁人的角度来看,只会被这幅无法正视的光景搞得哑口无言。安藤不惜夸张演出也要强调的东西,是他穿在里面的一件特摄英雄风格的束腰短外套。



我的眼前一暗。



这个家伙也是,这个家伙也拥有相同的气场。



“安藤达雄是不过是欺瞒世间的虚假外型。”他以很有力道的动作高举右手,从袖子露出一支像是比CASIO G-SHOCK便宜七倍的腕表,“我的真面目是……喔!我差点就说溜嘴了。不行不行!”



“好了好了,反正是变身英雄系列的妄想吧?要跟穿着闪亮铠甲的怪人战斗对吧?玩具手表也是特摄影集的周边商品,适用年龄大约在三~五岁的玩意吧?参考资料是改造人?还是宇宙刑警?还是平成骑士系列?”



“你、你在说什么,佐藤!我绝对不是那样的存在!我只是想强调自己并不是一般人!这个〈闪焰核心〉也只是普通的手表!”



对于刻意露出慌张态度的安藤,我使用比花费500MP的寒冰术还要冰冷的视线投向他,然而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伤害。我忘记寒冰之眼只会对不懂搞笑的一般人有效。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将世人导向正轨。佐藤他都已经抗拒成这样了,如果你们硬是想把他卷入阴谋,那么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总之你先把钮扣捡起来吧。”



“安藤达雄啊,没有人能够逃离吾辈的预言。〈虚空断章〉,显现影像吧!启动!”



“声音太大了啦。讲话一定要用这种惊叹号的语气吗!”



隔壁的尾崎同学已经因为听不下去而捂住耳朵啰。



“唔唔……咕……这、这是!”



木下摇乱头发展现出挣扎的模样,夸张的惨叫声朝着我的背脊吹入一股寒气。



“安藤……达雄……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看到了……你是……你是!”



“哼哼,既然被揭穿就没办法了。我就只告诉你们吧。我不是地上世界的人。我是来自地底国家〈烈震之底〉的……〈斗装骑震·鬣骑士〉!”



他像是要夸显手表般在胸前握拳。这好像是招牌姿势,他经常摆出这个动作。



“来自地底吗……难怪……呼呼呼。”



已经达到忍耐的极限了。



“够了吧!”让声音隐含怒意之后,三人的短剧突然停止,“为什么就在今天跑到我的旁边上演妄想戏码啊?再闹下去我真的要发火了!”



“问我们为什么?那还用说。”“尊兄是与那位蓝色魔女有所接触的稀有存在。”



“嗯,我的〈闪焰核心〉也检测出那名女性拥有高度的魔力能量。”



铃木、木下、安藤依序说着。



“魔女……佐藤良子吗?”



人生的瓦解,大致都是从小小的差错演变而成的。以我的状况,或许就是出自于我和良子的邂逅。肯定是因为那个家伙以(完成度挺高的)COSPLAY的模样来到学校,使得拥有同种气场的这些家伙也受到了刺激。



“唔,也就是说?”



我战栗地眺望整间教室。



我们班上有多少人是这种拥有强烈妄想的“同好”,我好像还没有具体说明吧?



准备吓一跳吧。大概一半。



三十五人有一半不正常的事实。



到底为什么一年A班这个小世界会聚集这么多的同类,我实在无法理解。可以确定的是,在普通学校会发生的正常社会缩影,到了A班却缩小到只有一半的规模。



至于〈邪圣剑士·幻猎者〉〈世界议长〉〈斗装骑震·鬣骑士〉这种家伙该怎么称呼呢?虽然众说纷纭,但我是这么命名的。



这些人正是——〈妄想战士〉。



过度沉浸于动画或游戏或小说的世界,为自己做出帅气的秘密设定。这种人统称为妄想战士。



早期也曾经被称为战士症候群。



《模糊特区》或是《MU》(都是与灵异现象相关的杂志)的读者投稿栏,就是这些人活跃的空间。以现在的角度来看就像是网络讨论区吧。投稿内容大多数是在征求笔友,进行调查之后发现,比方说会是这样的内容。(注:《MU》为日本的奇幻轻小说连载月刊,中译《寰宇搜奇》。)



——黑暗波动逐渐进逼而来。各位光之战士,请助我一臂之力。十四岁·女



——我在寻找前世的战友。对于艾斩耶鲁、利飞塔、娜丝塔夏这几个名字有印象的人请和我联络。敌人已近在眼前。请各位多多帮忙。二十一岁·女



——沙宫夜,你在哪里?我在前世名为亚罗诧。我在菩提树下等你。十七岁·男



——圣灵王即将从长眠中清醒。能够从prana这个词感受灵波的赎罪天使们,如今正是觉醒的时刻!请以回邮信封寄到以下的地址联络!十五岁·男



——前世拥有天龙七星纹章的人,请和我联络。十二岁·女



——有哪一位诞生于第三太阳系吗?另外,还拥有月光战争记忆的各位,我等待你们的消息!十九岁·男



关键字是“前世”“转生”“战士”之类。



认定自己是被选上的战士,并且寻找同伴。深信现在的人生是假的,前世的人生才是真的。这已经不只是妄想程度过于严重的问题了。



证据就是在这种前世风潮最为流行的时期,甚至发生女高中生集体自杀未遂的事件。她们这么做的理由,居然是为了要回到前世或是与同伴的灵魂相会,所以才令人毛骨悚然。



这大概是1990年左右所发生的事情。



虽然与当时的状况有些不同,然而妄想战士们至今依然存在。



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聪明如你,应该已经大致察觉到了吧?



即使察觉到也不要过问喔。我可不想回首从前。



那么,话题回到我们班上的那些家伙。该说是正如预料吗,似乎有一半左右的同学对我的言行露出闪亮的眼神。我回想起清水的意见。



“只能拉拢妄想战士们成为自己人了。”那个家伙是这么说的。



开什么玩笑。何况虽然并不是没办法,但我不可能会去配合这些家伙的对话。



“铃木、木下、安藤。解散吧。班会时间到了,回座位吧。”



“这可不行。我们没有时间了!”“世界做出抉择的时刻绝对迫在眉睫,然而只要和吾辈等人联手就能对抗!”“我只是想要保护世人的和平!”



“我要你们解散啦!”



要是良子在这个时候出现,将会演变成天大的状况。



“一郎。”



良子在我身后三公分的位置轻声说着。



“呀呜!”我发出像是女生的尖叫声,“你、你几时来的!”



“上午七点四十二分,换句话说是在学生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



“别说谎啦……”



班上的大家似乎终究是没办法无视于良子。气氛开始骚动。



让众人的视线集于一身却依然若无其事的良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圣者。



“……为什么来了?”



“这段发言有矛盾之处。搜寻者正与一郎共同执行探索龙端子的任务,应该将时间运用得确实又有效率。何况昨天要求搜寻者前来上课的就是一郎本人。”



“你觉得以你这种打扮可以上课吗?”



“依照规定,搜寻者的正式装备禁止在活动过程中替换。”



“这样会出问题吧!”



“放心。”良子说出一件实在不可能的事情,“搜寻者的外型以光学技术加以隐藏,因此普通学生是看不见的。”



“不,你被看见了。被看得彻彻底底。这种设定太扯了吧?”



“除了一郎这种拥有特殊眼力的人之外,搜寻者在一般人的眼中是透明的。”



“所以你才敢若无其事出现在大家面前吗?”



这种设定实在太牵强了。



“去穿上制服啦!你要现在回去一趟也没关系!”



“搜寻者拒绝一郎的要求。”



“我是要你看一下气氛啦!”



“无法理解看气氛这种行为的意义。在现象界人的日常生活之中,用某种精密测量方式分析空气成份是一项不可或缺的行为吗?”



“啊~我要疯了~!”



良子的态度认真无比。



我认为妄想战士也分为认真派与面子派两种系统。前者是真的相信自己来自异世界的家伙,刚才提到的转生战士就是这一类。至于后者,比方说铃木、木下与安藤这样的人,应该有确实自觉到自己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在他们之间共通的这种装模作样的演技,应该是来自于想要吸引他人目光的自我表现欲。



良子怎么看都很像是前者。这种人是最棘手的。



“早安,各位同学。”



天公在最不妙的时机出现了。铃木那几个妄想战士回到了座位。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会成为安份不起眼的存在,他们的走火入魔只是短暂的现象。



至于白学服木下,因为在上课的时候得换上普通的学生服,所以现在郁郁寡欢。



“哎呀,佐藤同学,你终于来学校了。”



“…………”



“佐藤同学?”



“一郎,成年男性在叫你了。”



“是在叫你啦!”



“搜寻者没有佐藤这个名字。”



我向天公投以求救的视线。



“嗯,总之今天有来就是一件好事。幸好今天的第一堂课是我的课,所以行得通的。”



“咦?可以穿COSPLAY的衣服上课?”



“没问题!”充满自信的表情,“拥有求知的心是成为学生的唯一要件!”



果然是这种精神至上的论点。



“总之,既然老师没意见的话,我就没意见了……”



不过其他人可以接受这种说法吗?



“一郎,进行探索吧。现在没空接受这种原始的教育了。”



“拒绝,我在下课之前不会动的。”



“唔……”良子首度露出畏缩的模样。



“那么佐藤同学,你可以就座吗?你也没有课本吧?这样好了……后面的佐原同学,今天可以和她换位置吗?”



坐在我左边的瘦小女生佐原,默默站起来整理东西。



佐原的位置——我旁边的位置——空出来之后,良子乖乖坐了下来。



“那么佐藤,把你的课本拿给佐藤同学一起看吧。佐藤搭档要和平相处喔。”



……还好是最后面的位置。要是我坐在最前面接受来自后方的视线,我应该会感受到一种悲戚的心情吧。



“桌子。”我不太甘愿对她说着。



“现象界人使用的一种家具。使用范围相当广泛,尺寸也是琳琅满目。使用的材质依照用途而定,从木材到金属皆可,有一部份会被视为是高级摆饰品。”



“谁要你解释这个词的意思了,我是要你把桌子靠过来,得让你一起看课本。”



良子默默把桌子靠了过来。



“上课的时候把帽子拿掉。”



“防御力会下降,所以不能拿掉。”



她反而把帽子戴得更深了,所以我硬是拉掉她的帽子。



宛如含有水气的亮丽黑发显露在外。蕴藏在其中的少女芳香扩散到周围,使得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回想起昨天在教室发生的事情。就是那种味道。虽然有一种在电车里头打破香水瓶子的尴尬感,不过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上课的时候拜托维持现状啊。”



“局势逼不得已,因此接受一郎的要求。”



她偶尔会听我的话。搞不懂她的标准在哪里。



我把课本放在桌子之间。良子把脸凑到课本上空五公分的地方。这个家伙近视吗?



“你在做什么?”



“……看内容。怎么了?”



“我看不见。看的时候距离拉远一点,你这样很恶心啊。”



良子点了点头。



“……间距在战斗的时候也很重要。”可恶,令人火大。



“那么事不宜迟,佐藤同学,可以念一下课本的内容吗?”



淡淡的希望被天公粉碎了。



“…………”正如预料,良子下定决心完全无视。



“佐藤同学,麻烦你了。”



“…………”



“唔~嗯,Men’s佐藤小哥也一起拜托她吧。顺便告诉她要念第几页。”



所有状况都在刺激着我内心最痛的地方。难道整个世界都在欺负我吗?虽然我知道世界这个家伙很不公平,不过这也太过份了。



“……良子。”



“什么事?”



“念课本的内容吧。从这里。”



良子取出机械拐杖。



“解读文章这种事情,只要使用多功能元件处理装置〈费勒〉就可以在瞬间——”



我一把抢过多功能元件处理装置〈费勒〉,并且轻轻放在地上。



“请归还,请归还,请归还。”



“吵死了,下课之后就还你。而且你要把这段念完。记得要站起来念。”



“一郎的要求既不合理又不符合论理,然而目前唯有遵从一途。”



大概是人质生效了吧,良子拿着教科书站了起来。她以正对着讲台呈九十度的方向……也就是面对着我开始朗读。



“……并不是要对着我朗读,给我看前面啦。”



万事都是这副模样。结果我以肠胃在翻滚的心情上着这堂课。



坐我右边的尾崎同学,至今一直都捂着耳朵。不觉得她这样的态度很过份吗?不过她的心情我可以感同身受。



我也好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



好不容易结束第一堂课之后,天公马上把我叫到走廊。



这是讨论第二堂课之后该怎么处理良子的走廊会议。



“其他科目的老师由我去协调。”



“……拒绝穿制服的这件事不用处分吗?”



“我知道佐藤想说什么。不过我虽然还年轻,还是第二年担任导师的新手,不知为何在教职员室却拥有发言权,连校长也不会那么轻易违抗我的。”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所以,没问题的。V。”他比出胜利手势。



“请老师命令她穿制服啦。”



被拉上贼船的我,首先从这一步开始做起。



“她从以前就是那个样子,我每次叫她都不肯回应。感觉就像是把我当成空气一样。”



“设定上是有一种类似光学迷彩的东西让周围看不见她。”



“喔喔,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难怪我就算是对她讲话也会被无视。”



“您会认同这种说法,我也觉得似乎不太对就是了。”



“不过她只听得见佐藤的声音。”



我无言以对。



“……只是顺水推舟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她对佐藤小哥似乎挺执着的。”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高兴的。”



“为什么,佐藤?你不想和我一样找个美女老婆卿卿我我吗?”



“等到我的校园生活平安无事结束之后我就会考虑。”



天公发出“嗯”的声音,使得眼镜起了一层雾。



“还有,老师。”



“嗯?”



“……差别待遇不是一件好事。很不好。”



“我不是说过教师这边没问题吗,佐藤?”



“不是的。”他疏忽了以导师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我是说学生那边。”



“嗯?”



似乎没能理解的样子。



在我想要补充说明的时候,响起了“一郎”这个声音。似乎正发散着怨恨气场的良子,从教室后门探出半张脸。



“……忘记一起进行探索的约定吗?违反规定吗?”



“下一次,等下一次的下课时间吧。还有,不要穿着那身打扮跑到走廊。”



我像是在赶猫一样发出嘘嘘的声音摇手。



“哎呀,缩回去了。她果然好像会听佐藤的话。”



“唔……”完蛋了。



“看来我没有选错人。佐藤,总之即使只有今天一天也麻你的烦啰!”



天公举手伸直两根手指放在太阳穴附近一挥,然后就离开了。



紧接着,第二堂课开始的钟声高声响起。



咦,这种时间还来得及跟第二堂课的老师协调吗?



——————————



预感成真,教室产生了大骚动。



第二堂课的讲师是有着“学生是还没成为人类的一只未成年动物”这种想法的数学老师。他当然不可能接受学生穿COSPLAY的衣服。



“那是什么打扮!佐藤,喂,佐藤!”



“呃、有!”



“不是你!是女的佐藤!”



“…………”



“不准当作没听到!那是什么态度!你是在瞧不起我,是在瞧不起数学吗!”



“老、老师,这件事说来话长!”



“佐藤你给我闭嘴!老师是在跟佐藤说话!”



“那个,这是我们班导师的意思……!”



“什、什么?你说天公?”



那个家伙,居然连同僚都叫他天公。



“……这样啊……那就继续上课吧。呃~我上次讲到哪里?”



好强大的威望!



天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这堂课顺利结束了。



良子依然只是以极为不自然的驼背姿势盯着课本看(托福我没办法看课本)。为什么这个家伙的所作所为都是一副形迹可疑的样子?我好想狠狠把她的脸按到课本上,而且这种冲动出现的次数不只是一两次而已。真希望她可以感谢我的宽容。



虽然并不是当成容忍的代价,不过我决定对良子说出我想说的事情。



下课时间。在班上的其他人离开之前,我抢先带着良子来到走廊。从三楼通往楼顶的阶梯,那边的阶梯转角处很少有人会去。我强行把她带往那里。



“不要饰演那种其他人看不见你的设定了。”



“这不是饰演,是事实。”



“好吧,班上同学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会主动打交道。不过只要和老师对话就好,拜托!”我合掌拜托她。



“解除隐身术式将会使得残留在校内的阳性情报体产生非必要的活性化。情报体对于拥有相同魔力波长的搜寻者气息极为敏感。”



“0K这个设定很棒YES!麻烦通融一下,只和老师就好,拜托!”



“搜寻者无法进行可能会造成龙端子探索任务阻碍的行动。”



“以你的能力,没办法在魔术影响的范围之中排除特定的对象吗?”



“可以。”



“那么,要是你不这么做,我就不会协助探索任务了!这个交涉可以成立吗?”



“……知道了。只把教师排除在术式影响范围之外。”



“给我听好了,态度要好一点喔?如果听到老师拿制服的事情对你说教,你只要回答‘对不起我错了’就好,之后我会帮你打圆场。还有,我想想,除此之外……”



良子开始露出扭扭捏捏的模样。



“怎么了?”



“…………”



“……你这个怪胎。还有,在你外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避免以这种打扮出现在显眼的地方。我知道你在设定里是隐形人,不过像是变装这种事情,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稍微用心一点。其实我有想过,我们在探索任务里头应该也可以分头行动……”



良子有时候四处张望,有时候以脚背摩擦另一只脚的小腿肚,一副完全静不下心的模样。



“……大概就这样吧。那么差不多该回教室了。”



下课时间还剩下一分多钟。走廊上学生们闲聊的气息也消失了,应该可以不被白眼相向就回到教室吧。



走下阶梯之后,良子朝着另一个方向的走廊(班级教室所在的校舍与实习室之类的教室所在的校舍合并成L型)拔腿就跑。



“喂,你要去哪里?”



我抓着她的手腕拉住她。



“……探索。”



“不行,今天的课还没结束。”



虽然我想要把她拉回教室,然而不知为何她这次抵抗得很激烈。



“不要挣扎啦!”



“唔、唔唔……嗯咕、嘎……”



总是走机械风格的良子,变得像是一只野兽。



“怎么了,打算追加设定吗?追加设定会让你走上更丢脸的路喔?”



“嘎叽。”



我的手指被咬了。



“好痛!”



获得自由的良子快步冲进女生厕所。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钟声响起不久之后,良子悠然从厕所走了出来。



“探索结果,女生厕所没有龙端子。”



“我就好心不吐槽这件事吧。话说你想上厕所直说不就好了?”



“搜寻者平常总是要求一郎共同进行调查与探索。这次是侦测到强烈的反应所以单独进行调查,属于例外的处置。”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所以去洗手吧。”



我把她推回厕所。



良子以长袍擦手并且走出来了。她对自己用来COSPLAY的衣服没有爱吗?



“手帕这种东西应该要装备一下吧,像是装在你那个多功能元件什么玩意的上面。”



“依照记忆,原本的预定是回到教室,确认无误吗?”



“……要回去。”



良子举起了手。



“想要牵手手?如果你不会逃走,那也没必要牵手吧……”



冰冷湿润的手——



精致的设计夺走了我的目光。娇怜得令人感觉弱不禁风。



原本应该是以“谁要牵你的手啊!”这种话拒绝也不奇怪的局面,然而我却想要选择相反的行动。



“……你的手真小……就像是搞错缩小的比例尺一样。”



不只身材娇小,脸蛋也很小。整体属于小型的构造。



“就像是在1:100比例的高达模型里,只有你是1:144一样。没问题吗?你饭有好好吃吗?”



“身材娇小利于进行调查行动。”



而且只有眼睛比平常人来得大,所以她的脸蛋特别吸引人。美貌能够吸引目光的条件,或许意外来自于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吧。



“只要露个微笑展现娇媚的一面,你就算不用COSPLAY也会很显眼吧?”



“表达谢罪之意。搜寻者没有听清楚刚才的发言。”



“……不,我没说什么。虽然已经迟到了,不过我们回教室吧。”



原来这个家伙并不是想要让自己显眼。与班上的那些人不一样。



总之,我可以只针对这一点予以肯定。



——————————



“请容我取消刚才的肯定之意。”



“无法理解一郎的思考过程。推测这是现象界人特有的跳跃性思考。”



“在我想要刮目相看的瞬间就把自己的评价打入谷底,你的做法比我还具有跳跃性。”



我与良子站在无人的走廊上。



现在是放学后?不,还在上课。其他学生都在用功,只有我和良子呆站在走廊中无所适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态,那个家伙则是若无其事地落井下石。



“显而易见。因为在上第四堂课的时候,搜寻者与讲师产生了冲突。”



“没错。老师对你说没有干劲的话就滚出去。”



第三堂课以天公的威望顺利过关,不过对于第四堂课的老师却不管用。“只把天公的班级当作特例,这种事情我不能认同!”这位老师将不满显露于言表,完全不接受学生穿着COSPLAY的服装上课。哎,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与干劲吻合的情绪对搜寻者而言并不存在,因此听从劝告离开教室。”良子的声音里没有所谓的罪恶感,“并没有造成问题。”



“问题可大了,良子小姐。”我以充满敌意的小混混表情说道:“被赶出来的明明是你,为什么连我都要被拉出来啊?”



这个家伙露出讶异的表情。



“目前状况适合搜寻者与一郎进行龙端子的探索任务。既然学生们都集中在教室,就可以更加弹性地确保行动的自由。”



“我想上课啊!”



“不过要求对老师列入隐身术式例外清单的人是一郎,所以肯定有预料到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慢着慢着,老师并没有叫我出来。是你出来的时候把我一起拉出来,才会变成现在的状况吧?”



“…………?”



她以打从心底听不懂的表情歪过脑袋。



“……算了,想要对你重新评价的我是个笨蛋。这段时间我就陪你探索吧。”



我实在不得不认为自己似乎陷入某种负面的循环。



“喔,这里吗?”



就这样,良子带我来到三楼阶梯转角处再往上爬半层楼的地点。这里是通往楼顶的空间,也可以称为顶楼。这里姑且算是四楼,不过要是没有前往楼顶,这里只是个类似狭窄小房间的地方,只堆放着积了灰尘的三角锥。



就像是大多数的学校一样,我们学校也禁止擅自进入楼顶,所以这里是几乎没有人会来的地方。从学校的漫长历史清理出来,却需要花钱加以处理的垃圾,似乎就这么全都扔在楼顶不管。像是课桌椅这样的东西,是以几百个为单位堆放的。



“门上了锁打不开。”



“因为这里禁止进入。要防范自杀。”



“不,这个情报有误。”



“你是指有其他的原因?”



“门后检验出浓度极高的〈守护精灵粒子〉,换句话说是适合建构神殿的地点。”



“又在讲这种莫名其妙的单字了……你说的神殿,是那种祭祀神的神殿吗?”



“〈中央集积机关〉没有信仰的概念。不过由于行使咒术要借助特定高等次元知性的力量,因此基于方便需要有神殿的存在。”



真是详细到有剩的设定。做得太过详细的话,除错的工程会很麻烦的。



“楼顶是这种地方?”



良子以非常认真的表情(这家伙总是这样就是了)点点头。



“不过这里禁止进入,所以无计可施的。看你要忍着点,还是想一些其他的设定吧。”



“在执行通常任务时并不需要用到此处,所以不会造成阻碍。然而在完成任务回归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肯定会需要用到此处吧。”



所以是总有一天绝对要去的地方吗?



“……不过,要是擅自闯入会被老师骂的。何况我们也没有钥匙。”



“没问题。”



良子操作机械拐杖,随即拐杖前端唰的一声,飞出一块像是耳掏的金属板。



“那是?”



“魔幻开锁器。”



“喂!”



有种犯罪的味道。不,就只有犯罪的味道。



“以这根开锁器与扭力扳手朝着锁头内部注入魔力,就可以突破这个锁了。”



“连一丁点的魔力都没用到吧!这是犯罪技巧吧!不行不行,没收!”



我全部予以回收。



“那是在住宅区特别需要的装备……”



“哇啊,要是在那种地方开锁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知道吗?就算只是游戏,被发现的话就完蛋了耶?我们就会上新闻了!”



“一般人看不见搜寻者,所以这个前提没有意义。要求归还。”



“这个暂时放在我这里。”



她以扑克脸该有的态度释放不满的气场。



“要是你被当成怪盗,连我也会伤脑筋的……拜托体谅一下吧。”



在年纪还小的时候,确实会憧憬能拥有自行车等各式各样的装备。然而这个家伙已经超越限度了。



我重新这么心想。佐藤良子的脑袋有问题。



——————————



到了午休时间,即使是魔女似乎也感觉饥饿了。



看着肚子咕噜咕噜叫却红着脸表示“魔力会转换成能量所以不成问题”的良子,我开始烦恼。



不能被他人目击。这就是我烦恼的主题。



良子的打扮在学校真的是格格不入。这么一来和她在一起的我,也会受到波及而留下各种丢脸的回忆。在人少的情形之下我才敢和她共同行动,至于所谓的午休时间原本就是学生在校内自由走动的时段,所以我会希望尽可能留在教室见机行事。



学校食堂当然是危险地带。



然而看向手表,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十分钟,所以我决定赶快去吃个饭回来。



宽广的学校食堂还没有任何学生。好机会。



“油酥乌龙面两份。”



我无视于食堂大婶讶异的目光,端着装在塑料碗里的乌龙面回到良子身边。



“快点吃吧。要是有其他学生进来会遭白眼的。”



“能量补给。”



她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吸食面条。



“你啊,拿筷子的姿势真是乱七八糟。”



良子以握拳的方式抓着筷子使用。也就是所谓的婴儿握筷法。



“……使用这种棒状工具需要足够的熟练度,不过搜寻者来到现象界的日子还不长。”



“啊?为什么要叫做工具?”



“因为用餐代表着能量的补充,是炭素型活动体的保修工程之一。”



“即使是异世界,不过只要是人都得吃饭吧?这种设定不会太牵强了吗?甚至可以说太奇怪了。”



“…………”



无视于我。对于设定的吐槽似乎特别引她反感,所以连我都被无视了。



“话说,你是真的不会用筷子吗?不是刻意装的?”



“在我们的世界,补充能量通常是以糊状魔力……”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要这样拿。”



“……不用。以这种握法也不成问题。”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直不会用筷子吧?调查工作延宕的话,使用筷子的机会也会增加,所以要确实给我学起来。”



为什么我要对同班同学讲这种像是老妈在讲的事情?



“这样吗?”



“手指错了。这样,然后这样……嗯,这就对了。然后用夹的方式夹起来。”



良子没办法以筷子顺利夹起面条。要送进嘴里的时候就会掉下去。重复到第五次的时候,良子终于发出“唔~”的声音。这是她偶尔会展露出来的人类情绪。非常幼稚的情绪。



“这种棒状工具的长度不符合论理。为了适度传导手指的力量,比较短才是合理的做法。这是缺陷品。”



“这样手会被弄脏吧?”



“要是凡事都要避讳双手弄脏的文化特色并不存在,这种说明就欠缺说服力。现象界人有时会依照需要而积极弄脏双手,价值观没有一致性。”



“不是有一些很烫的料理吗?要是筷子太短被烫伤会很麻烦耶?”



“防范危险……那么这种工具的形状就可以令人接受。”



这个凡事都要大费周章的家伙。



“啊~啊~不要驼背还用口凑到碗边啦。唔哇,汤不要乱喷啦。喂,别用手啦……”



真的就像是在照顾小孩用餐一样。乌龙面这种五分钟就吃得完的食物,她花了十五分钟居然还没吃完。



终于,饥肠辕辘的学生们震撼着地面大举涌入,然而我们无法从餐桌的一角离开。



遭到白眼?哈,当然有。而且这次还是遭到全校的白眼。



虽然有一部份的学姐大人提出“那是什么~!”“好可爱~!”这种抱持着好意的意见,然而以整体来说,“好恶心”或是“唔哇”或是“那两个家伙是谁?”这种反应还是占了压倒性的多数。唯一一句“男生好可爱”的意见是以低沉的声音说出来的,使得我背脊一阵发冷。



坐立不安的空气使得我冷汗流个不停。我决定在这个时候(这么早!)使出让良子的特异性减缓到最低的秘策。



“嗨,我说你啊!这是下次演戏要用的衣服,注意不要弄脏啰!这可关系到我们戏剧社的面子喔!至于午休时间也要练习的这件事就别介意了~!”



由于我对于入戏这种事情抱持着生理的厌恶感,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把台词讲成像是照本宣科,应该说单纯像是在作戏的语气。



怎么样?刚才我演得差强人意吗?我试着观察周围的反应。



“原来是戏剧社啊~”“那套衣服做得挺用心的。”“文化祭的时候得去戏剧社看看。”“距离十月明明还有半年,这个家伙真有毅力。”“从白天就在练习,戏剧社太拼了吧?”“真想让我们社团的一年级听听这句话。”“那个男生的屁股真不错。”



真是一间大而化之的好学校!



……以低沉声音说出来的那句意见令我很在意就是了。



总之无论如何,我渡过这个难关了。只有位于学校食堂一角的川合与小林与中村这三只乌鸦,正看向这里咧嘴笑着。



“啊……”



已经掌握事态的三人露出冷笑的态度,让我即使不愿意也彻底自觉到,我们的立场已经分离成上下两个不同的阶级了。



即使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一旦自己成为被欺负的对象就会再也不相往来,这是常有的事情。我也有过这种经验所以很清楚。贵族与平民没办法对等相处。也没办法谈恋爱。



“……真是没办法呢。”



没有朋友,还得负责照顾一个不可思议的小女生。我从人际关系的你来我往之中解脱了。虽然立场应该很轻松,内心却无比沉重。



——————————



下午的课我一定要上。这是我身为学生的最后堡垒。



我好不容易说服良子并返回教室的途中,事件发生了。迟早会发生的事件。



“喂!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身材高大的男性训导老师,夸示着宛如酒桶的身躯直逼而来。虽然看起来很胖,不过那是肌肉打造的铠甲。



这个人就像是三国志系列的动作游戏里经常出现的,超越凡人想像的武将。



“将、将军!更正,老师!她这样是有原因的!”



“一般学生给我退下!那边的女学生,报上你的学级跟姓名!”



“…………”



一如往常的无视。虽然在别人看不见她的这个设定里,教师应该被列入例外了,不过这位老师应该是她很讨厌的类型吧。



“唔!居然敢无视于担任训导老师的本大爷猪俣!就算是装神弄鬼,你也是这间学校的学生吧!”



猪俣老师以像是高举看不见的铁锤或长枪之类的东西在头上旋转的气势怒吼着。如果现在是昭和初期的年代,他肯定会随身携带体罚学生的超重量武器吧。



“请等一下,老师!这其中有着名为天公的重大隐情!”



“……你说天公?”态度露骨地转变了,“那个可恶的小伙子……居然这么得意忘形。不过就算你是天公的手下,拒穿制服也是重罪一条!我不会放过的!”



“就是说呢。”我完全附议。



“我要把你送进指导室!过来!喂,给我过来!小子,你给我去上课!”



“…………”



良子看着我。目不转睛这句成语是为了这个家伙而存在的。



“……没用的,你就去吧。天公应该会出面处理,你就等到那时候吧。顺便去学习一点社会经验。”



“下午的探索任务呢?”



“你看状况也知道不可能吧?刚才的面我请你,所以目前就乖乖屈服在强权之下吧。”



“…………”



“小妹,快跟我来!”



她忽然变得驼背,以像是很不耐烦的脚步跟在猪俣的身后。完全是反抗的态度。



“…………!”



她走没几步就转过身来,用尽力气向我投以自己正身处窘境的闪亮视线。



“我说过我帮不了你的。”



——————————



第五堂课和平得几乎令我陶醉。



可以毫无牵挂认真听讲,也能确实理解课程的内容。我并不是很喜欢念书,所以为了以最少的劳力维持成绩,我希望上课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



至于良子这个令我头痛的根源……没有回来。她就这么被带往指导室一去不回。



原本我觉得问话与说教大概会花费一个小时左右,不过即使第六堂课与班会都结束了,她也还是没有回来。这是上天的恩典。放学之后我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不过为此我必须拦下刚结束班会的天公,向他做个确认才行。



“老师,良子被带到学生指导室了,您有听说吗?”



“喔喔佐藤,关于这件事,那孩子居然被猪俣老师这个大麻烦逮到了呢。”



他真的笑得很开心。看来似乎没问题了。



“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我也有出面把事情说明过啰。所以我想她很快就会被释放吧。”



“这样啊。不过要是她没有穿制服,这种事情就会重演吧?”



“唔~嗯,说得也是。可是她本人没有穿制服的意愿,不然就由佐藤去说服她吧?”



“关于服装这方面,连我也拿她没辄的。”



“那种打扮实在不太妙呢……”



“一般来说,那样会被停学吧?”



“你认为停学能让她悔改吗?”



……哎,也是。



所谓的处分,原本应该是用来促使学生反省使其改善的制度。没有效果的处分就只会成为表面上的罚则。良子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处分而更改想法。



“进行心理辅导怎么样?”



“之前也有让她接受过一次……不过行不通喔~哈哈哈。所谓的辅导,要是学生无心主动开口就没有着力点了。”



你还真开心啊,喂。



“站在天公的立场,其实佐藤拥有的突破力让我很期待就是了。”



“我拥有什么样的突破力啊?”



“依我的直觉,佐藤拥有不错的气氛喔。可以说是有一种与普通人稍微不同的深度……我体内那个光源氏时代的感应器已经生锈了,所以没办法形容得很清楚就是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换句话说,我被看上了是吧?”



“她肯主动接触的佐藤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天公拥有权力,而且擅长随机应变。然而对于良子这种类型的人,我感觉似乎不应该过于直接依赖他。成年人意外地不肯努力,这令我感到困惑。



“总之佐藤就去接她吧。还有,明天之后也继续照顾她吧。”



“课本的话我可以和她一起看……不过更进一步的要求就……”



“唔~嗯,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出色的人才耶……”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照顾怪胎这样的才能,我很乐意双手奉送给别人。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遭受班上同学排挤的现在,就只能在妄想战士集团里头寻找活路了。这就是目前宛如诅咒一样缠在意识上的想法。



已经不只是下放边疆的程度,我的人生几乎已经潦倒至极了吧?



佐藤良子对我而言,就是害我如此潦倒的化身。



我有道理亲自去迎接害我潦倒的元凶吗?不用说,当然没有。



——————————



我把课本收进书包,准备要回家的时候,一个人影挡住我前进的方向。



“唔唔!”



这个家伙忽然按住喉咙,表现出痛苦的模样。她口中发出“啊啊啊啊”这种像是野兽的声音,双脚跪地之后整个倒卧在地上。即使制服会被弄脏,也毫不在意扭动身体用力挣扎。这种难受的样子似乎非比寻常。她的动作激烈到白皙的双腿从裙底露出,甚至连内裤都走光了。



【还好吗!振作一点!我现在就带你去保健室!你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同班同学,我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要是在这时候主动搭话,就会中了请君入瓮的陷阱。



她以蟑螂被杀虫剂喷中之后燃烧最后一丝生命的动作,喊出“叽嘻”或是“叽呀”这种声音。她要是乖乖坐着就是一位教养很好的大小姐,不过这种怪声音颠覆了所有的良好印象。



“……〈信仰者〉……又在焚烧我了……〈逆十字〉……要是有那个的话……”



这个樋野,就是曾经被天公带到保健室的女生?



至今班上有好几个人曾经被她这样的行为缠住。然而所有人都以无视的方式带过。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樋野并不会对妄想战士这么做。她的目标只有普通人。



我终于也体验到这个实行过好几次的仪式了。



“〈黑暗圣遗物〉……!”



我从她的身上跨过。这是最佳判断,绝对不可以和她打交道。



接下来铃木治站在我的面前。



“宙斯海姆有联络了。看来似乎演变成麻烦的状况了。”



我推开铃木。



“麻烦让路吧。我要回家。我没有朋友所以要自己回家。”



“呼哈哈哈!表面是盟友实际是朋友。佐藤,你并不是孤单一人喔。同样担忧着世界未来的我们,应该要携手干涉世界的选择……”



我推开木下。



“你们不太上道耶。抱歉,我要回家。”



“佐藤,其实我希望你听我说一件事。你知道〈盖佐尼克帝国〉的〈死亡时空〉吗?在那个空间里,〈空间人〉可以把力量发挥到极限……”



“回家,我要回家。我现在要回家。我要回到怀念又温暖的那个家……”



我以灾难片角色的心情推开安藤。



描写主角越过怪胎山谷平安生还的过程,在坎城影展获得最佳影片奖的灾难片。



“喂,无礼者,给我站住。”



清澈响亮的声音。我终究是停下了脚步。不过我应该要无视才对。一般人并不会使用无礼者这三个字。



“咦?”



“记得,你叫做佐藤是吧?”



“……是谁?”



那个家伙(刻意)以窗帘裹住身体隐藏身份,听到我的询问就啪啪两声扯下窗帘现身。真是花俏的登场方式。如果这个场面是自然形成的就会很帅气,不过因为是事先安排的所以令人心痛。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心痛感觉的人,我觉得就只有妄想战士以及逆转裁判里的无敌大婶了。



这个我从来没有交谈过的女学生,记得叫做织田。



织田的造型可以用一句话来说明。



眼罩剑士。



她戴着像是海盗一样的眼罩,并且拿着一把日本刀……这实在办不到,所以她手上是一把挂着很多吊饰的辣妹风格木刀。无法理解。她的发型是绑高的长马尾,身上偶尔会披着一条信长披风(这是我自己命名的)。



我认为在女生的妄想战士之中,要是不包括良子,她在搞怪排行榜可以进入BEST 3(前三名)。



织田对我投以凶狠的目光。



“居然对痛苦挣扎的年轻妇女见死不救,看来你是个令人无言以对的好吃懒作之徒。对吧?”



“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正逐渐变成机械音。



“没看到樋野正在求助吗?你这是男子汉应该采取的态度吗?”



“那你去帮她啊?”无法忍受的我终于开口还击了。



织田皱起眉头。我肯定说到了她的痛处。



“……最重要的是,你这个人没有男子气概,没有一名武士应该拥有的气概。”



“这种东西谁都不会有吧!”



“在下就有。”她举起木刀,“这把〈小乌丸〉也有。”



掠过喉头的惨叫声差点就满溢而出。再怎么样,用“在下”自称也太扯了吧?



连把自己设定成流浪吸血鬼(应该是这样)的樋野,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装模作样说着“吸血的本能……”并发出呻吟。



铃木、木下、安藤、织田、樋野。在恶梦五连星的包围之下,我宛如风中残烛。



“你们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至今都很安份,为什么只盯上我一个人?



我回想起天公说过的那些话。



“佐藤是个出色的人才”“佐藤拥有不错的气氛”“佐藤这个男生的屁股真不错”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这不是开玩笑的。



“因为我跌落谷底?因为我做错选择?是因为这样吗?”



“宙斯海姆”“虚空断章”“烈震之底”“小乌丸”“逆十字”



“哇啊!”



我大喊一声之后逃走了。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我不顾一切冲到走廊,朝着玄关狂奔。



蓝色魔女埋伏在玄关。



“探索。”



“咿!”



这次逃不掉了。我跌倒在地,同时放松了力量。



命运的恶作剧,应该说是命运的恶整,今天也是处于极佳状态。



“教师的监视很严密,结论是在校内进行采索相当困难。”



“什么?你终于肯理解这一点了吗?”



燃起了小小的希望之火。



“因此,今天决定在街上进行探索。”



更加残酷的地狱袭击而来。



——————————



良子对于失笑声与轻蔑的眼神视若无睹,大步走在车站前面的热闹街道。路人目光刺痛我的程度已经难以用笔墨来形容,和她同行的我也受到波及成为被质疑的对象。



在良子来到学校的时候,我有种万事休矣的感觉。



今天在学校食堂,这种感觉增加到好几倍的规模。



而如今,舞台更加扩大,观众一口气膨胀到好几百倍。



羞耻这个词并不够用。屈辱这个词无法完全形容。耻辱、侮辱、欺辱、羞辱、凌辱、拷问、蔑视,这些词全部加起来形成的某种东西正折磨着我。



“快点!快、快到不显眼的地方!死巷、去死巷吧!”



“首先从车站或百货公司开始调查。”



这些都是行人多到有剩的地方。



我试着聆听街上的声音。



“噗、那是什么?”“拍电影?”“不是COSPLAY吗?”“不会吧。”“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超好笑的。”“说到最近的年轻人……真是……”“天啊,好夸张的模样!”“喂,你们来看看吧,车站前面有好玩的东西喔!”“有够宅的。”“不是电视节目?”“呕,好恶心。”“高中生吗?”“谁去找他们讲讲话吧!然后去嘲笑他们吧!”



世间众人严厉的意见集中了过来。我好想拔腿逃走。



良子即使有人在看也不介意。至今依然转头张望着四周。有时候,她也会忽然趴下来,窥视着停在路边的车子底下。路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低头看着良子而去。



“别这样!站起来啦!”



看来她全心投入探索任务,已经连我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接着良子看向路灯。



“难道……”我拉住她的长袍一角,“拜托,千万别这样。”



良子开始攀爬路灯。



“不会有的,那种地方不会有东西的!”



由于我已经达到极限,因此强行将良子带到比较冷清的小巷。虽然还是有人经过,但没有大马路那么多。



“一郎不仅没有帮忙探索的意思,甚至还进行妨碍。”



“这种打扮不可以出现在大街上啦!”



“没有人看得见搜寻者。”



这个设定真的很麻烦!众人的目光无法用来成为说服她的材料。



“要是警察来了就麻烦了。我说啊,我不会要你察言观色,不过只有在我真正投降的时候听我的话吧。或许我这样很啰唆,但我会提供对你的将来很有帮助的情报喔!”



我讲话变得像是诈骗商品的介绍标语了。



没有展露任何感情的眼睛,睁大得像是满月一样凝视我。这股魄力令人怀疑她或许真的是一具机器人。我费尽唇舌进行说服。“警察很麻烦。”“要是被警察起疑……”“千万不能让警察介入。”我的音量肯定不知不觉增加当中。



“喂,同学,你说警察怎么了?唔,那个人是什么打扮?让我看一下吧?”



现实的警察正探头窥视着巷内。



我实在无法形容自己在这个时候的混乱程度。着急的心情消灭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只有非得采取行动的刹那冲动在我的内心席卷着。结果我拉着良子的手逃走了。



“啊、喂!站住,别跑!”



只要心理上出现想逃的念头,就再也没办法阻止了。所以一旦开始逃走,即使在前方等待的是毁灭,依然只能继续逃下去。幸运的是这时候的我们成功甩开了警察。我们穿梭在大街小巷,躲在暗处,擅自穿越他人住宅的用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则是位于阴暗的小巷。



“……途中的记忆……不太记得了。”



无论是跑这么久的经验,或者是感到如此害怕的经验,都是我打从出生至今首度感受到的。剧烈跳动的心脏开始抱怨了。【老爷,这样不对喔,我们心脏的字典里没有休息这两个字耶?要是被您折磨到这种程度……依照状况可能会逼不得已停工的!】不如停工算了。杀了我让我解脱吧。



“还好吗,良子?”



即使是良子,从刚才也似乎光是调整呼吸就没有余力了。



“怎么样?被警察发现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很累吧?”



“……该怎么做?”



“给我穿制服!”我极力试着说服。



“驳回。防御力会下降。”



“所谓的防御力……像是这种东西啊……”



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打算穿制服了。



……与其在街上乱晃,把范围限定在校内还比较轻松吗?



虽然被同世代的人看到,也会有着心如刀割的恐怖,但是比起警察……不,可是……我懊恼的心情就像这样永无止尽。



“一郎。”



“什么事?”



“已经确定在白天的街道进行探索,并不是有效率的做法了。”



“……这样啊。”



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



到了晚上,我的手机响了。



我的手机很难得会响。所以我连怎么接听电话都还不太熟悉。看不出来显示的电话号码是谁的。并没有记录在我的通讯录里。



“喂,哪位?”



【我是天公。】



原来是天公。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应该没有告诉他。



【嗯,我是用天公老师的管道调查的。因为有急事要联络。】



天公这个绰号还可以加上老师两个字啊,这可让我上了一课。



“急事?”



【警察刚才跟学校联络,听说佐藤跟佐藤在街上逃走了。】



“警察好厉害!”



不到一天就查出我们的身份了。



【会吗?条子大致上对当地的制服都有印象,而且只要锁定带着怪人的一年级男生,我想应该可以轻易查出来的。】



居然用条子这种字眼……你是什么来路啊?



“那个,我并没有做出什么犯罪的事情。”



【啊、嗯,总之等到毕业之后,要怎么做就是佐藤的自由了。】



可以自由犯罪吗?



【这次姑且不会有处分,所以你就放心吧。不过佐藤小姐在街上行动的这件事,希望可以稍微处理一下。】



意思是要我来处理吗?



挂掉电话之后我陷入沉思。然而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任何妙计。要找出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例如龙端子。



——————————



“佐藤~!”“有~~……”



“Men’s哥儿们~!”“有~~……”



“混帐~!”“息怒啊~~……”



说到这一连串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其实这是被良子诡异恶心的言行举止惹怒的老师们,与尽力加以安抚的我所形成的构图。顺带一提,Men’s哥儿们是我另一个绰号,虽然是带有S和们的复数型,不过我一个人的活跃程度就可以抵过十个人,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



良子从那之后就没有请假,每天都会来学校报到。



而且将每一堂课搞得乱七八糟。结果老师们接二连三大发脾气,终于使得良子即使在上课的时候也被当成空气。看来天公与每位老师之间已经达成这样的协议了。



她在休息时间则是缠着我不放,甚至一有机会就要拉着我上街。我在街上的体验化为恶梦并成为新的心理创伤残留在内心。城市是一座地狱。



那么只要是在学校,就算遭到白眼也0K吗?完全没有那回事就是了。



然而时间真是一种残酷的东西。



只不过是在短短一周之间与良子共同行动,我就被贴上“怪胎的男朋友”这张标签了。怪胎这两个字我觉得很适合良子,不过问题在于男朋友这三个字。这种过于无心的命名已经达到侮辱的领域了。



我当然想要交个女朋友。但我不要妄想战士类型的女朋友。这可不是在逞强喔?每次听到妄想战士们的原创设定,我的手臂就会起鸡皮疙瘩。我不可能会与这种让我在生理上有所抗拒的对象谈恋爱吧?



还有另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良子那个家伙,似乎挺受到学姐们的欢迎。难以置信吧?



尤其三年级学姐喜欢她的程度可不是盖的,良子经常会被叫住被摸头被摸衣服被塞零食。那个家伙在这种时候,依然没有改变自己不发一语面无表情的角色设定,而且也不会道谢,虽然这样应该是一点都不可爱才对,不过这样似乎反而具有吸引力。



……真搞不懂学姐们的世界。



想到同年级女生把良子当成恶心女生的态度,我就很在意这样的差距是怎么形成的。与其说是因为年龄,或许是因为良子属于下一个世代,所以即使惨不忍睹也可以做壁上观吧。



其实我也有顺便从中受惠。“男朋友要保护她喔~”“还不可以做H的事情喔~”“我来代替她让你享受一下胸部的感觉吧,怎么样怎么样~”“遇到困难要找我们商量喔,听到了没?”被学姐们的汹涌波涛围绕着挤在一起的这种时光,在我的记忆里是零碎无比的存在,因为极度的快乐使得时间稍纵即逝。我知道自己是被当成宠物看待,不过以我被班上正常女生视为恶心虫子的立场……我实在是无法抗拒这样的处境。



出现在我们身边的状况复杂又奇怪,比方说天公也是高深莫测。以一名年轻的老师来说,他的权力与交涉的手腕实在很异常。



我有想过可能是他握有老师们的把柄,不过看起来并非所有老师都讨厌天公,其中也有热烈的支持者。虽然关于良子在精神层面欠缺敏感度的状况他着实无能为力,然而在其他方面都很可靠。



老师与三年级学姐成为后盾,对于完全被排挤的我们来说,是令我们大为感激的事情。我也因此得到了每天都敢来上学的勇气。



不过偶尔也存在着不会让我觉得感激的自己人。光看人数的话超过十五人,毋庸置疑是一年A班的最大势力。可怕的是……这些家伙看上的……并不是良子——



他们喜欢的,似乎是我。



这天也一样,我一走进教室,那些家伙就蜂拥而至。



“喔喔,飞灵!刚才收到宙斯海姆的通知,那些家伙……”



“……走开,铃木治。”



我推开他准备朝自己的座位前进时,他露出不悦的表情说道:



“吾人名为骑乱,并非铃木。”



出现了,骑乱。他本人坚称这才是真名(本名)的意思。



“忘了吗,飞灵!吾人为〈多元异世界宙斯海姆〉的阴阳眼妖精族才能成为的〈邪圣剑士·幻猎者〉。直属于〈天界院〉,全世界只存在着十二柱的光荣——”



“住口,你这个纯种黄种人。”



即使解决一个,以铃木为首的班上同学也接二连三接近过来。



“佐藤!看来是时候说出〈虚空断章〉的天大秘密了!”“没想到佐藤居然是〈魔神骑士〉,然而即使仇人是昔日之友,〈斗装骑震·鬣骑士〉也不会手下留情!”“即使你是〈兜率一刀流〉的剑士,也赢不了身为〈织田流第六天魔剑〉继承人的在下!”



“佐藤同学,我好难受,我的血不够,请分一点血给我吧……”



“给我解散!”



我赶走这些思想扭曲的凡人。下一名女性马上挡在我的面前。



“咯咯咯!”



妄想战士宣泄内心妄想的基本模式是请君入瓮。首先展现某种行动,要是有人上钩就猛然扯出一大堆的原创设定。所以无视是很有效的做法。



然而我似乎拥有一种即使推翻基本模式也会让对方想要叙述妄想世界的负面人品。看到我无视之后,她就更改作战直接坦白真相。



“啊啊,佐藤同学,对不起,我拥有多重人格,所以对不起。刚才那是第一七二号人格凯西,不过别让她生气会比较好……”



这家伙脑袋坏掉了。



“0K,请你离开吧。”



这一班的每个家伙都疯了!



“唔!”只是经过而已,某个男生就按着自己的一只眼睛痛苦挣扎,“这种黑暗能量是怎么回事!难、难道……佐藤……那个家伙是合之皇子?”



无视无视。



“佐藤同学。”一名女生找我说话,“班上的大家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会保护他们。即使以我的生命作为代价……”



“散开吧。”



“哼哼哼,佐藤,今天是个好天气对吧?”嘴里含着玫瑰的矮胖男生找我说话,“怎么样。放学之后要去我那里击剑吗?”



“跟那朵花一起敞开吧。”



一名女生撞了上来。她是以闭着眼睛走路而闻名的森。这家伙也很麻烦。



“啊、对不起……这个味道是佐藤同学吗?对不起,我的眼睛看不到……不过我的嗅觉很发达,所以认得出是谁在和我说话,嘻嘻。”



森的两眼视力都是2.0,谢谢各位。她只是认定眼睛看不见的女生会受欢迎才这么做的。



我无视于她,总算抵达自己的座位。最近每天直到我坐下为止,都会像这样被迫应付很多人。也因此最近和子鸠同学打招呼的机会也减少了,这是最严重的影响。



虽然今天也总算就座了,然而众人依然持续猛攻。



这些家伙全都为了拯救我打倒我邀请我警告我而找我说话。



“唔!妖腕吗!是谁,是谁拥有这么庞大的妖力!(←似乎是我)”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破解我的马雅幻术……(←似乎是我)”



“距离凶咒愿的发动还有三个月,我在那之前有办法找出那个家伙(←似乎是我)吗?”



我被他们围着灌输各种设定。



“给我散开!”



光靠言语不太能让这些家伙罢休。何况他们根本就没在听别人说话,只是自行将胡言乱语排泄出来,然后一起将排泄出来的这种东西扔过来。这样各位就知道我的鸡皮疙瘩为什么会无视于我的意思迳自冒出来吧?



顺带一提,只要良子一来,这些家伙就会马上撤退。依照推测,良子在妄想战士里的地位在他们之上。就像是如果要女性同胞站在绝世美女的身旁会令她们迟疑,同样的,妄想战士们也会避免自己被拿来与更高层级的对象相互比较。这也代表着良子在班上是最令人心痛的家伙。至于说到班上最头痛的人当然就是我了。我很可怜吧?同情心绝赞募集中。



“艾菲索斯梅尔是可怕的敌人,即使十二骑士全部到齐……”“虚空记录已经不存在了。已经粉碎了。换句话说……”“雅丝是地底最杰出的天才科学家……我的斗装骑也是她设计的。”“身为一名武士……”“血……”“第1085号人格艾迪是谍报活动的专家……”“秘密结社克利修纳这个组织……”



面对怒涛般的猛攻,我能做的就只有淡淡地继续抵抗。



“散开,你们这些可疑人物。”



——————————



今天最后的第六堂课是整节的班会时间,原本对于学生来说,是颇为令人满心期待的时段。所以如果讨论议题不是“换座位”,气氛应该就不会这么紧绷了。



换座位。一旦决定之后就无法随意改变,是高中生活的重要事件。



虽然老师总是把这件事情想得简单,然而绝非如此。以学生的角度来看,没有其他事件比这更为重要。所有人都希望能占到好位子,相对来说,也希望能远离自己不喜欢的对象。



所谓“好位子”的定义,与其说是在于地点,不如说是在于周围有哪些人。要是会欺负自己的对象就坐在旁边,内心就不会有任何喘息的余地,没错吧?



任何人都希望能与意气相投的朋友坐在一起。任何人都是如此。



所以决定座位分配的讨论过程,是学生们的情绪席卷室内的恐怖时间。



“好啦,该怎么做呢?我希望可以尊重各位的意见!”



拥有权力却没有指导能力的天公老师,高声做出这样的宣言。



“我有一个提议。”这是贵族高桥领主的提议,“大家都想和交情好的人做在一起,所以希望可以用团体为单位来决定座位。”



虽然并没有特别发出声音附议,不过妄想战士之外的众人,对这项提议似乎有着良好的反应。无论由谁来看,这都是一项妥当的提议。



“看来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做吧。高桥同学,那么可以请你担任议长吗?”



高桥代替天公站在讲台上。他有着成熟稳重的风范,要是穿上西装,即使要把他当成新任老师应该也没问题。



“那么首先要列出每个团体各自的成员比较好。我需要一位书记。美女要不要试试看?”



“不要。”美女=大岛弓菜以简短的两个字拒绝了。高桥只能露出苦笑。



就算是小集团内的朋友,女王就是女王。



“子鸠,你去啦。”“嗯,好啊。”“不然亚纪想试试看。”



三位贵妇进行一轮对话之后,结果出线的是名为忌野亚纪的混血女生。虽然这个家伙也是漂亮得不得了,但是她难以捉摸的个性令我稍微感到害怕。她看起来很像是经验丰富的辣妹,要是与她的目光相对似乎会被看透内心。她中断磨指甲的动作,摇晃着随意绑起来的发束走上讲台。



“我讨厌拿粉笔。裕太,我要面纸。”



“我身上没有。找其他人要吧?”



“那就算了,我开一包新的。”



忌野啪的一声打开自己的粉红色面纸包。



“你自己就有嘛!”



“我不太想用。”



应该是买某个名牌物品时的赠品吧。



以面纸将粉笔包好的忌野说声“可以了”并转过身去。



“那就从我们这一组开始。”



高桥、山本、伊藤、大岛、子鸠、忌野等六人的名字被写在黑板上。



“再来……川合你们呢?”



川合、小林、中村、齐藤、渡边等五人被写在一起。这一组就像是把班上所有的普通男生集合在一起。结果齐藤他们也在这一组。不久之前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太田和小堺编成一组没问题吧?”高桥说话的对象,是没有刻意将兴趣隐藏起来的御宅搭档。他们两人没有说话,只以点头表达同意之意。



“吉泽有特别想坐哪里吗?”



“外围,靠后面。”



不属于任何集团而且沉默寡言的独行侠吉泽爱理不理地回答。说到我们班的谁会是第一个以手脚动粗的人,大概不是这个家伙就是山本吧。高桥也对吉泽颇为欣赏,加上吉泽不会与其他人说话,所以对于大家而言,把他分配在外围也是妥善的做法。



好啦,接下来就是问题了。现在非得要接触难以接触的东西啰,议长,你要怎么做?虽然这么说,但我大致可以预料到后续发展就是了。



“至于其他人……就列入佐藤那一组,这样可以吧?”



正如预料。命运是无法违抗的。我只有点了一次头。



结果这一组包含我在内,成为七名妄想战士组成的大家庭。



“接着是女生组。”



这边也是成为非常单纯的结果。除了三名贵妇的普通女生全部在同一组,那位尾崎同学也包括在内。



“呃~那么其他的女生……怎么办?”



即使是高桥,也是以提心吊胆的语气如此询问。



“都算在Double(双)佐藤的那一组吧。”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你说对了,忌野。



“咦、真的?全部?”



就这样,我这一组也被写上女生们的名字。



包含良子在内的九名妄想女战士都被列入了。加上男生共有十六人。



班上有一半的人属于同一组,这件事在黑板上变得一目了然。被列为恶心集团的这个层级是班上的最大势力。所谓的多数压力,要是写成名册就或造成超群的影响力。连高桥也轻声发出“唔哇~”的呻吟。



“这该怎么办啊,佐藤这一组实在太多人了。”



“请随意,哪里都可以的。”我这么说着。



换座位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只能顺其自然。



“是、是吗?我会尽量让你们坐在一起的……”



询问过每一组的意愿之后,高桥与山本开始在笔记本上头绘制座位表。大岛有时候会插嘴。子鸠同学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我以为她一直低头不语,原来是偷偷把《玛莉亚的凝望/圣母在上》放在大腿上看。我觉得她真是一个大人物。



“亚纪,那这个可以请你帮忙写一下吗?”



笔记本上的座位表被写在黑板上了。



正如预料,我们被集中在前方进行隔离。由于人数太多,国境太长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与妄想战士相邻而坐的普通人也增加了。教室很快就响起了好几个惨叫声。



“不会吧!”



含泪大喊的是我旁边的尾崎同学。她的座位被设定在良子的旁边。



“我没办法坐那里,我不是说过不要吗……”



“可是尾崎同学想坐后面吧?所以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要坐她旁边我宁愿坐前面!”



太田举起手,以和他稳重的体型完全相反的细微声音诉说着。



“……我的视力不好。得坐在前面才行……”



“咦?这种事情麻烦先讲啦,太田。”



“我有说过要坐在外围后面吧?”吉泽也开口了。



争论再争论,这就是换座位的恐怖。所有人都拒绝与妄想战士相邻,使得讨论陷入瓶颈。座位表反复重写,不少人放声大哭,还有好几个人发飙。



——————————



结果,以这种方式定案了。



2 4 4 5 5



2 4 4 5 5



■ ■ ■ ■ 5 6



■ ■ ■ ■ 6 6



■ ■ ■ ■ 6 6



■ ■ 佐 佐 6 1



小组名称以人数来显示。“■”是妄想战士。



写成“佐”的是Double佐藤。由于我和良子分配在哪个位置都会弄得乌烟瘴气,所以我们所坐的位置没有变化。



正如所见,妄想战士团独占了平常由掌权者所坐的区域,也就是后方靠窗的地带。



女王蜂“阳光很强所以我不要坐窗边”的这个主张也造成很大的影响。加上吉泽的主张也没办法无视,所以贵族组的位置稍微错开了。贵族吃亏是非常罕见的模式。



要是更加冷静讨论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配置方式可以隔离我们,然而混乱的气氛与交错的意见会麻痹正常的判断力,这次就是最好的例子。赋予领土之后,谁坐哪里就由各组自行决定。众人开始搬桌椅移动。这是一段手忙脚乱的闹哄哄时间,只有不必移动的我和良子就像是台风眼一样。



“我姑且确认一下,你对位置没有不满吧?”



“只要是与一郎相邻的位置就不过问。”



“……这样啊。”



如果是在谈情说爱,这样的句子应该会很棒吧,然而她这样只算是跟踪宣言。



“啊、原来你也有手机这种社交道具嘛!”



想说她怎么相当用心把玩着机械拐杖,才发现拐杖前端隐藏着一支直到昨天都没有的手机。



“与这个世界的原始移动电话不同。是在〈终端区域〉使用的万能装置。”



“可以不用进行那种设定了。”



“一郎必须提供联络方式。”



“咦?要交换手机号码?”我非常不愿意。



“有时候需要紧急联络,所以已经决定要交换号码了。”



“谁决定的?”



“〈全权拥有者CREDITOR(裁决装置)〉。”



她连着项链举起徽章给我看。



“哎呀,出现了。这个小魔女在用的玩具怎么了?”



【全权拥有者通告佐藤一郎,热线铺设任务需要你的协助。】



“你刚才嘴巴有动喔,良子。”



“………………”



“你的腹语术真厉害呢,良子。刚开始我完全被你骗了。”



啧,光明正大无视于我吗?



“佐藤同学,佐藤同学。”



我察觉有人在叫我。回过神来一看,子鸠同学坐在我的右前方。



“咦?你坐那里?”



“是啊,自然就这么决定啰。请多指教~!”



“……请、请多指教。”我的声音有点走音。命运这个家伙巧妙运用着糖果与鞭子。



子鸠同学以有些紧张的表情,也朝着我左边的怪人说话。



“也请这位佐藤同学多多指教。”



“…………”



子鸠同学是唯一会找良子说话的女生。但良子从来没有回应过就是了。



“这下子得一起出去玩当作纪念才行了~!”



子鸠同学天真无邪地笑着。即使只是客套话,这也是令人舒服的对话。这或许是我出生至今第一次因为换座位而感到高兴吧。所以接下来应该轮到鞭子了。相对于如此甘甜的糖果,前方将有多么壮烈的悲剧等待着我?



——————————



鞭刑在周末执行了。



最近这阵子一直致力欺负我的命运先生,真的是毫不留情来到我的面前,以非常令人佩服的手法将我仅存的最后乐园——周末的私人时间破坏殆尽。



惨剧是从一通电话开始的。



【佐藤吗,我是天公啦。现在可以来车站前面一趟吗?】



“……还真是强人所难呢。”



【今天的会议,肯定会成为让佐藤今后安心度日的一大助力喔。】



被这种甜言蜜语引诱上钩的我,经过Jeans mate、优衣库神以及匡威的全副武装后,骑着自行车飞快来到车站前面。(注:Jeans mate,日本著名男装品牌。)



“老师?您在哪里?”



来到约定会合的广场瞬间,就像是会出现在清水崇导演的鬼片里,让病态双眼发出光芒的怨灵从暗处袭击而来。是良子。(注:清水崇,著名恐怖电影导演,执导过《咒怨》《富江》等作品。)



“呀啊———!”



我的心脏真的停止了好几秒。技师逃走了。



“你———!”



恐怖转变为愤怒。我以右手抓住良子的小小脑袋,前后左右不断晃动。



“嘎叽。”



“好痛!”又被咬了,“是咬人的你不对吧!”



良子一现身,享受着周末假期的众人视线就同时刺向我们。这次我还放声尖叫所以更惨。



“天、天公呢?他刚才打电话给我……可是良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电话是搜寻者所打的。”



“哈!别想骗我,电话里确实是天公的声音!”



【这是爱,Men’s小哥。爱的探索。】



良子发出酷似天公的声音。



“你简直是模仿声音的天才!”



“只要使用多功能元件处理装置的声音转换功能就易如反掌。”



“不,这跟机器无关,是模仿。但我承认你超会模仿的。”



所以这是引我出门的陷阱。



“等等,你从哪里查到我手机号码的?我没有告诉你耶?”



“破解了。”



“少骗人。”



“破解社交网络。打电话给天公,就可以得到答案。”



这摆明是窃取资料的基本功吧?



即使处于严苛的世界,这位美妙的级任导师还是轻易泄漏了学生的个人资料。



“太卑鄙了,良子。我受伤了。要在街上探索我可不奉陪啊!”



“由于一郎怠忽职守,搜寻者持续独力执行探索任务,效率极差。以下是特级劝告,一郎应迅速加入探索任务协助契约主。I have control,I have control。(本人拥有控制权)”



“……探索只要在学校进行就可以吧?对吧?”



“龙端子也存在于学校,但也必须在街上进行确认。不行吗?”



“啊、刚才那句‘不行吗?’像是普通人的语气。发现演技的破绽啰,耶~耶~!”



“…………!”



良子伸手推我的肩膀。这是抗议行为。



“等等,你别推啦,危险,唔喔!”



差点就摔进喷泉了。



我把良子的身体拉开,重新试着说服。



“那么会在街上的哪里?你老是想跑到人多的地方,既然你的设定这么详细,像是龙端子这种东西,你应该有自己做一个藏在某个地方吧?拜托直接去那里找啦。”



“一郎的误解着实严重。龙端子是原本就存在的物体,无法自行制作。那是存活千年以上的龙基于某种环境变化转变为抗性状态而形成的。因此拥有高度的罕见价值。”



“不要再做这种设定了……又是宙斯海姆又是鬣骑士什么的,根本就用不上吧?”



我要怎么做才能挣脱这种恶梦的连锁?



“总之先把这件长袍……反正看起来挺像是宽松的外套,你就把前面扣好,把自己假扮成普通人吧。”



【搜寻者使用的隐身术式不只对现象界人有效,也对各种情报体有效。全权拥有者判断佐藤一郎的发言不具任何实质的功效。】



“……那种腹语术也禁止使用。”



徽章也是诡异的道具。我以避免碰到她身体的动作,将徽章放进长袍内侧。



“拐杖也给我藏起来。秘密的长袍会隐藏一切的。”



这么一来,好不容易让她假装成只是穿着宽松衣服的普通人了……不可能!



完全办不到!不可能的!



很怪,超怪的,她是怪人!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办不到也一样!



“不吉波普前辈平常也会把衣服藏在运动背包里吧!效法一下啦!”(注:不吉波普——ブギーポップ——Booglepop,上远野浩平的轻小说作品《幻影死神》。)



在进行这种对话的时候,路人们的失笑声也没有停过。非得要尽快逃离不可。逃离好奇的视线,逃离苦笑,逃离看不起人的目光,逃离冷笑,逃离再也不想被逼着面对的各种情绪,而且最重要的,要逃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良子的肚子刚好在这时咕咕作响。



这个家伙的作息应该有着不正常的倾向,不过肉体健康地在中午发出饥饿的信号。



“良子,不觉得应该先补充能量吗?”



“这个提议即使同意也无妨。”



居然摆架子。不过这是移动到其他地方避人耳目的好机会。



车站东门外面有百货公司,所以算是挺热闹的区域,不过走出车站西门再走个五分钟左右,很快就会离开繁华区。毕竟这里只是一座小城市,只要进入满是住宅预定地的地区,视野就一下子变得宽广许多,而且也几乎没有行人。



“没有便利商店之类的吗……”



面对道路唯一有在做生意的店,是一间小得像是货柜屋的荞麦面馆。与车站内部的面馆构造一样。



我和良子一起走进店里。



大约五十来岁的一对夫妇,一看到良子就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仅止于此。大概是把这身看不懂的打扮解释成世代差距吧。



“乖乖用餐吧。”



反正良子肯定没办法看菜单点餐。在我打算点两人份的餐点时,她指向菜单背面的其中一道菜色。这是非常非常罕见的行动。



“这是什么?”



“嗯?这只是常见的高级天妇罗荞麦面吧?啊,炸虾好大只。好贵喔,一千两百圆。”



“很像龙的形状。”



会像吗?



我知道虾子长得有点像怪物就是了,她该不会想说这就是龙端子吧?



……不可能。要是点两份这个就要两千四百圆了。



我回想钱包的内容物,并且察觉到已经没有花钱的预定了。毕竟应该几乎不需要买娱乐杂志了,我也没有什么嗜好,如今的人际关系也用不到钱。



“……高级天妇罗荞麦面两份。”



放在托盘上的两人份天妇罗荞麦面上桌了。我反射性阻止良子猛然伸出手的行径,让她握住筷子。



“不合论理的工具。”



“少啰唆,大家都是努力去习惯的。”



与筷子陷入苦战的良子,对荞麦面连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啃食炸虾。高级天妇罗荞麦面以两只炸虾为中心,并以吻仔鱼、南瓜和紫苏的天妇罗陪衬。两只虾子很快进入魔女的胃里消失。她像是很满足地以手背擦拭嘴角。



“你没吃过炸虾?”



“现象界的食物不合论理——”



“对,对。”



我以制作人要将冷门动画腰斩的严厉语气强行中断对话。



“别提这个,继续吃吧。吻……”说出这个字需要微量的勇气,“吻仔鱼天妇罗也很好吃。”讲话会打结也是难免的。



虽然店面看起来很寒酸,口味却是令人惊艳。手工制作的面条拥有我在家里自己煮的干面绝对不会有的咬劲,光是洒上葱花与芝麻粉就可以一口接一口。弹牙的口感令人吃起来很开心。面吃到一半,我改为将天妇罗送进嘴里,酥脆的面衣以毫不黏牙的触感在口中碎开,给人带来不曾有过的幸福感。



原本对炸虾以外的食物不感兴趣的良子,看到我充满愉悦的表情之后,也像是感到很麻烦似地将面送入口中。随即她瞪大眼睛,手的动作也变快了。



连担任配角的紫苏天妇罗,都好吃得足以让我配上整碗饭。良子也像是松鼠一样,以小口小口的咀嚼动作啃着天妇罗。恶心到可爱的个性。如果是在电视里看到这种类型的人我可能会笑吧。



老板娘在桌上放了两个小小的红漆容器。良子没有看漏,她把眼睛凑过去,像是要仔细打量一样从上到下调查着容器。



“我现在才发现,你有时候跟‘打游击’这个搞笑团体的演出风格还真像。”



“认定这个物质有调查的必要。”



由于妄想战士拥有很高的精神防御值,所以攻击力低的吐槽无法造成伤害。



“那是面汤。煮荞麦面的汤。”



“产业废弃物。”



“你会被老板轰出去喔。”如果只有这个家伙被轰出去倒是无所谓,“吃完面之后,可以把沾酱适量倒进面汤混着喝。就像是餐后的热茶一样。”



良子一个不小心把容器弄倒,里头的汤洒了出来。



“……!……!”



“笨蛋!”我迅速以餐巾架起热汤用的堤防,“别玩热汤啦,笨蛋!”



老板娘很困扰地看着我们。



我很喜欢这间店所以还想再来,但我决定下次要自己过来。



买单的时候,我看到收银台旁边的“失物招领区”有个似曾相识的东西被孤单放在那里。金属棒。雕刻在上面的花纹几乎被磨平,似乎很有年代了。我是在哪里看过这个玩意?



保健室!我头上出现一个发光的灯泡。



“喜欢的话就拿去吧。”打着收银机的店老板这么说着。



“咦、可是这并不是我丢掉的东西啊?”



“那个一直放在那里。我还以为那是玩具。没关系的。”



我露出苦笑要把这个东西放回篮子里的时候,良子扑了过来。我们扭打成一团。



“等一下!客人!咿、你是人还是鬼?咒怨?”



由于她袭击的方式完全是怨灵风格,所以我很能理解老板狼狈的感觉。顺带一提,《咒怨》是一部描写诅咒被无限复制的不幸电影。由清水崇导演所执导的作品。



“咿~!报警、快报警啊啊啊!”“不妙!诅咒要扩散了!要跟《Sweet Home》(魔灵夜谈)间宫夫人的幽灵一样用温情超度……要让她〈情度〉!”



店长是恐怖电影爱好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