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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1)(2 / 2)

  秦绎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孩。

  秦绎耐心地捏起他的下颌,小小的年纪,却已经饿的面黄肌瘦。

  给他一点吃的。

  秦绎吩咐说,然而话音还未落地,那小孩就突然猛地挣脱束缚,朝秦绎咬了一口!

  仆从们登时色变:王上!!

  秦绎却略微摆了摆手,看着那死死咬着他左手的小孩,狠狠在他背后一拍!

  孩子吃痛大叫,松开口来,秦绎平静看着他:

  沉不住气的仇恨,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站起身,周遭立刻有医官围上来给他包扎伤口。秦绎却自己接过来,草草裹了一下,止住血即可。

  押下去吧。

  秦绎说,而后便神色疲惫地离开了。

  当晚,果然再没有咒骂哭嚎的声音响起,慕子翎伤势的恶化再一次停滞了。

  秦绎给他擦手心时,第一次得到了勾一勾手指的回应。

  秦绎动作略微一顿,看着昏迷的慕子翎。

  慕子翎的手指在他缠着绷带的虎口处轻轻摩挲。

  一周后,情况终于有了较大的转变,秦绎给慕子翎吮出余毒时,他甚至短暂地睁开了眼。

  晦暗不清的光影中,慕子翎看见秦绎半搂着他,伤口处传来麻麻痒痒的触觉。

  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哑声说:

  秦绎。

  慕子翎一日日好转起来。有时候秦绎不在的时候,他也会清醒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地望着空气出神。

  十二月转眼就过去了,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

  赤枫关的黄沙依然呼啸,但府宅外的灌木慢慢越来越葱绿茂盛。

  空闲的时候,秦绎就去看他。

  夜里,秦绎端着碗元宵去慕子翎房间,一进门,就见慕子翎只着雪白里衣,扶着桌子,正满额冷汗地想去够另一头的茶水。

  你想要什么?

  秦绎立刻把碗放在桌子上,去搀扶慕子翎:喝水?叫外头的仆从就是了,你自己拿干什么。你拿得到么?

  他想直接把慕子翎抱到床上,然而慕子翎不肯叫他抱。

  秦绎脸色微沉,说:你昏迷的时候哪里我没见过,现在倒摆起谱来了?

  慕子翎不答,脸色苍白,只咬着唇缓缓往床边挪。

  秦绎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一声招呼也不打地抄起慕子翎膝弯,抱起他几步走到床边,放到床上。

  慕子翎垂着眼,乌发散下来,微微遮住了他的侧脸。

  瞧上去憔悴又孱弱,活脱脱一个大病初愈的模样。

  因为刚才行走挣扎的缘故,他心口前的纱布又渗出了几点血迹。秦绎蹙起眉头,随口就朝身边的小厮吩咐道:

  取膏药过来。

  小厮慌忙应声出去了,房内只剩下秦绎与慕子翎两个。

  今日不练兵,府邸外有些嘈杂的热闹。

  士兵们闹哄哄地煮着马肉,还有人领了小酒,一边哼哼家乡小曲,一边小酌两杯。

  这里倒是很安静,窗子外头只有低低的黄沙吹拂声。

  沙漠的月亮很大,皎白而明亮,如一个圆盘般悬在孔雀蓝的夜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秦绎给慕子翎倒了茶水,一声不吭递到慕子翎面前,慕子翎没接。

  他眼睛微微低垂着,看着盖在腿上的被子,两根深深的锁骨在宽大的衣领中若隐若现。

  这么一副模样看上去是有点脆弱可怜的:缠绵病榻的清瘦,与慕子翎平日里的杀人吮血形成强烈的对比。

  好似他现在的无力和虚弱给了人无限的可乘之机,即便想对这个人做什么,他也根本无力反抗。

  不喝?

  秦绎见他置若罔闻,耐心有些被耗尽,收回手就想将水拿去倒掉了,正欲动作间,却听慕子翎突然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原本是低着头的,说完后,却微微抬起了脸,朝秦绎望过去:是觉得我可怜么?

  慕子翎记得刚醒来时看到的情景:

  年轻的君王唇边沾血,乌发凌乱,专注地垂首在他心口,替他含出致命的尸毒。

  他的衣物揉得凌乱不堪,模样也像很久没有打理过的样子。

  几缕碎发从秦绎的鬓间垂了下来,刺得他痒痒的。

  他知不知道?

  慕子翎想,这种一不留神就会反噬自身的祛毒方法,在云燕,只有至亲之间才会冒险以命换命。

  细瘦的手指在被面上微微蜷了蜷,慕子翎望着秦绎

  他的脸苍白而清瘦,一双上挑漆黑的眼睛却越发显得明澈了,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就像一只被捕获的病鹤。

  他的唇干燥得有些起皮,像两片枯萎的花瓣。慕子翎注视着秦绎,倏然笑了一下:

  我不要可怜。

  他冷冷弯起唇角,说:谁敢可怜我,我就杀谁。秦绎,你知道我最恨别人的同情。

  阿朱顺着慕子翎的脖颈往上攀爬。

  平日里它鲜红的蛇身就在慕子翎的白袍上显得极其瞩目,而今慕子翎整个人都苍白了,它更犹如一张素白的水墨画中唯一的鲜亮色彩。

  你不是恨我么?

  慕子翎仰着脸,轻声道:恨我杀了你的心上人,攻城屠城,败坏了你的名声。怎么,秦绎,看到我快死了,你竟然又心生不忍,大发慈悲之心了么?

  你是不是有病啊,秦绎。

  慕子翎低低开口,几乎是咄咄逼人地望着秦绎,轻而冷地说: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些。你的同情我消受不起。

  由于刚刚醒来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嘶哑。

  但慕子翎就像一只全身都长满了刺的小兽,稍有人靠近,就立刻张牙舞爪地攻击了起来。

  秦绎无言地望着他,觉得慕子翎这么带着一身的伤病还不忘记逞能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快到元宵了。

  良久,秦绎回答。

  他沉默地端起桌上的瓷碗,坐到慕子翎床边,盛起一个面团外撒了芝麻的元宵送到慕子翎面前:

  要冷了。

  慕子翎微微一怔。

  他的视线落在这糯软的面团和甜腻的糖水上,有些发怔。

  秦绎没收回手,二人僵持了片刻,慕子翎喉咙轻轻动了一下。他稍稍转过眼,轻声说:

  我是云燕人。云燕不过岁节和元宵。

  那也吃点东西。

  秦绎道:晚上你不饿么?

  慕子翎垂目看着这面前的一个小小调羹。

  混白的一勺甜水,面上浮着零星的几点黑芝麻。

  而握着调羹的人年轻俊美,沉如浓墨的暗夜中眸子明亮如点星,脸庞坚毅冷硬,劲服中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尊贵恣意,杀伐果决,万人之上。

  这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少年长大后的样子。

  慕子翎说不清自己是被哪一个蛊惑了,他出神般微微张开了唇,秦绎将汤勺送到他唇边,慕子翎垂眼安静地咽了下去。

  倒不是很甜,毕竟是边关,面团也没有法子做的那么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