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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随着那颗元宵滑进慕子翎的咽喉与胃,他突然有种奇异的,说不出的感受。

  好像有点热,分明只是一颗再普通的汤圆,但是慕子翎却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经过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那种感觉异常的强烈,几乎令他眼睫都不由自主微微颤抖了起来。

  慕子翎垂下头,在秦绎看不到的阴影里,他抿唇,极快地弯唇笑了一下,无声而安静,没有任何人察觉。

  只有阿朱感到有些异样,抬起蛇头探究地看着他。

  慕子翎手指深深掐进了手心里,秦绎盛起第二个的时候,慕子翎抬手挡开了:

  够了。我已经吃饱了。

  他说,然后自顾自躺下来,翻过身背对着秦绎,蒙进被子里不再看他:

  你走吧。

  秦绎简直莫名其妙,看着手里只动了一口的元宵,皱起眉头:

  一个就够了?这是在战场上,你即便晚上饿了,也没有人再做给你吃。

  然而慕子翎根本不再理他了。

  秦绎对着慕子翎的背影坐了半晌,终究负气地推门走了。

  直到听到他离开的声音,慕子翎才再重新睁开眼。

  他在黑暗中看着虚无的空气,而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冰冷的,并不那么柔软的唇。

  然而回忆着方才秦绎的汤勺触碰到时的触觉,慕子翎苍白艳丽的脸上又缓缓浮出一个病态奇异的笑。

  阿朱,我是不是很贱啊。

  他看着钻在自己雪白衣袖里的朱蛇,极轻喃喃说。

  他喜欢我哥哥。

  慕子翎的喉咙微微滚动着,低而缓地说:他竟然喜欢我哥哥。

  阿朱诡秘的竖瞳无声地望着他,慕子翎却很快又闭上眼。

  他的睫毛在黑夜中不住颤动,像一个遇到难题却茫然无措的小孩,在喃喃自语。

  而我

  他哽咽了一下:而我喜欢他。

  长夜寂静,慕子翎侧身抱着膝盖,蜷曲成了小小的一团,像婴儿在母体中的那个姿势,又难过又无措地回想着:

  为什么,这个人分明不喜欢他,却救了他两次。

  他总是要这样一边折磨他,又一遍救赎他。

  他分明已经快对他死心了的。

  第25章 春花谢时 26(重写600字)

  慕子翎醒来后没多久,就开始自己下地走动了。

  有时候推开门,见房内空空如也,才知道这人又出了门。

  只不过秦绎这段时间也很少来,不知道什么缘故,似乎慕子翎伤重时的他和现在是两个人一样。

  那时候心急如焚得不行;现在又有意无意地避开不见了。

  慕公子早上出去了。

  见他好不容易再来一次,仆从们诚惶诚恐,但慕子翎又恰巧不在。

  出去?

  秦绎皱起眉头:他才好转多久,就这样到处地闲逛?

  这一天天气不好,沉闷闷的,像要下雨。

  秦绎难得地想起带伤的人在变天时总会难受,才过来看看他,谁知慕子翎竟然不在。

  他坐在慕子翎的塌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白山茶香。

  被子没有叠慕子翎从来没有叠被子的习惯。乱糟糟的窝在一侧床头,旁侧还随意扔了几片沾着血迹的纱布。

  慕公子说房内太闷。

  仆从小心翼翼看着秦绎,嗫嚅道:近来每日都要出去的。

  秦绎站起了身,忍不住开始给慕子翎叠被子他实在看不过眼了,他忍受不了被子这样不整齐叠好的模样。

  听了仆从的话,才略微皱起眉头,不悦道:才醒过来就这样到处跑?孤去找一找他。

  他把被子放到床头,纱布随手带了出去。

  仆从们目瞪口呆看着秦绎自然而然的动作在梁成秦绎自己的殿内,床铺都从来是小厮做的,何曾让他亲自动手。

  今天在慕子翎这里,他竟然做的如此熟练。

  直到秦绎快走出廊下的时候,小仆们才缓过神,又追了上来:

  快落雨了。

  他们说:慕公子走时没拿伞,王上带把伞罢。

  一名小童双手捧着,是两只素色的伞。

  伞面雪白,边缘的一角缀着枝鲜艳的蔷薇。

  秦绎看了一眼,接了过来:一柄就够了。

  万物寂静,被烈火烧得发黑的城墙砖瓦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从前安宁热闹的边陲小城消失不见了,转眼剩下的,只有这些坍塌的断壁残垣。

  慕子翎静静地行走其中,缀着金线的白靴沾了些黑色的焦土。

  他的步子很慢,稍微走快了一点的时候,就又会牵扯到伤口。

  所有死亡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但空气中还是有些淡淡的腐臭味。

  平民家中的瓷器桌椅被摔得七零八碎,秦绎的兵还算纪律严明,从不抢掠普通百姓的钱财

  所以慕子翎走过鲜血凝固的街道时,脚下竟然还踩到了几只硬硌的小金块。

  它原本应当是藏在哪家的瓷罐中的。

  每日省吃俭用攒下一点,日积月累,才兑成这么几锭小金块。

  在偏远贫困的边境,能攒出这么点黄金着实不易。

  可能是用于给家中的小女儿出嫁?望她带着这些珍稀值钱的小物事能在夫家不受轻视,藏着一点点小私房钱,手头也更加宽裕。

  想买胭脂了,也不必看人脸色。

  也有可能是攒给儿子们娶亲。想自己年事已高,未来总要有个与儿子性情相投的女子,彼此扶持,互相照料,一起走完接下来的人生。

  慕子翎望着这几块脏污不堪的碎金,目光有些空茫。

  可是一切盼念,都早已在梁成军队到临的时候,变成了空妄。

  你在做什么?

  正当慕子翎准备稍稍绕过这叫他感到灼烫的小东西时,身后倏然传来秦绎的声音。

  他手中拿着一柄素白的伞,一身极其舒适闲散的玄色衣衫。

  这人可真是换副装扮,就换副样子。

  早前穿着漆黑的铠甲和劲装的时候,看着俊朗又硬气。连凌乱的束发,和掌纹中的血迹也显得征伐欲十足。

  现在换回低调的常服了,哪怕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样式,也是好一副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模样。

  慕子翎转过视线,回过身接着往前走去:

  闷得无聊,出来走一走。

  秦绎跟到他身侧,皱了皱眉头:你的伤好了?走到这样远的地方来。

  慕子翎没应他。

  秦绎又道:快下雨了。

  他走在慕子翎身侧,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